你個沒心肺的東西

程子金跟三兒說:“這麽一算哪,菜籽湖有錢人,你能排上前二十名。”三兒以不為然地說:“不可能。不說包工頭了,範陽做塑料的老板多有多少哇?還有做生意的,有些生意看上去不起眼,賺錢著呢。”程子金搖搖頭:“資產不算,算不清,有些廠搞股份製,你不知道它是誰的。算收入。拉魚,說少了一年給你賺十萬。”三兒看著程子金,佩服地笑著。程子金接著說:“別笑,瞞不過我,我是老江湖。”三兒斜眼算計起來:“接著說。”

“土菜館,看現在的架式,這一年下來,給你掙一萬多塊錢絕對不成問題。我問胡誌了,金勝應該是你目前最成功的投資,一年三萬以上。門麵房,一年一萬四。總的算下來,至少十六萬。你可著菜籽湖找找看,有幾個年收入十五萬的?別看那些包工頭,不行,我算是大包工頭了吧?我知道他們賺多少。範陽有幾家大塑料廠?現在塑料還不好。”

“才十六萬,”三兒說,“就這麽點。我得進前十名才對。”

“狗日的小三兒,”程子金盯著三兒問,“你說真的假的?”

九月初,秋子打電話她找到工作了,是家德國設計公司在中國新設的分公司,叫海森堡,目前秋子正在接受電腦繪圖培訓,工資待遇不錯,除了福利,月工資兩千多點;隻是秋子才本科畢業,學曆較低,暫時隻能當繪圖員。三兒催促秋子盡快和胡院士聯係,並給田教授報個信。子答應通知田教授,卻說等適應了環境再聯係胡院士,說等一段再看。

二嬸傷心地說:“還給外國人做事更回不來了。”三兒安慰二嬸:“不回來做你兒媳婦,還是你女兒。秋了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不會忘了你的哺育之恩。”二嬸問三兒:“一點也不難過哇?”三兒輕哼一聲說:“難過有什麽用?你還把她拽回來呀?”二嬸點點頭:“不難過。媽找個踏實的,跟你過日子。”三兒笑了:“媽你也太急了吧?秋子沒說不回來呢。回頭把小老太婆給劈了。”二嬸揪了三兒一下:“我不操心誰操心?你個跳跳死的。”

“打人呢?”三兒摸摸胳膊,“我找對象不用你操心。”

劉立做事用心,很快就熟悉了拉買賣魚那一套。三兒輕閑多了,隻要把魚拉到菜市場就行,後麵的事劉立給包了。賣完魚三兒工車回土菜館吃早飯,劉立再包三輪車到飯店送野魚黃鱔。劉立跟三兒說:“等我拿本了,不用師傅拉魚,我拉就行。”三兒滿意地笑道:“那得把你父母心疼死,拉魚可累了,天天起早。到時我們倆輪流,我給你發獎金。”

夏天,天亮得早,才七點剛到,胡小月就跟小黃把菜買回來了。這時候,三兒正坐前廳等著吃牛肉麵,玲子正在門前灑水掃地,小黃把剛賣回來的兩菜籃子菜提進後院。

胡小月在三兒對麵坐下來,打量著三兒說:“沒看出心情不好哇。”三兒問:“秋子打電話給你了?”胡小月點點頭:“昨晚打的。”三兒又問:“說什麽了?”胡小月說:“說她故意去遲一點,本來想著,找不到工作回來跟你拉魚,哪知道運氣特別好,花兩天把簡曆材料準備好了,複印了一堆,沒發幾份就找到工作了。經理助理是華人,女的,看上秋子畫的圖,把圖給德國老頭看了。秋子說,去了才知道會的太少,不光要學電腦,還要學德語。”三兒麵無表情的笑笑。胡小月接著說:“秋子還要找房子,原來的房子離單位太遠。”

方師傅端來了牛肉麵,胡小月從筷筒裏取出一副方便筷,給三兒拆開,再遞給三兒。三兒掏出煙盒扔到桌子上。方師傅坐了下來,拿起煙盒,抽了兩支煙,一支夾耳朵根上,一支含嘴裏,裝著幸災樂禍的樣子,跟三兒說:“這下好了,那活寶不回來了吧?”

“回來的!”胡小月說,“秋子說了,過過癮就回來。”

“一個月兩千塊錢,她還回來!”方師傅不屑地搖搖頭,“人在合資工司都不得了,秋子那是外國人開的什麽司吧?電視上怎麽說?獨資公司,還回來,回來個屁。”

“一個月兩千,一年才兩萬多,三兒一年掙多少哇?”

“不是錢的事。”方師傅點著煙,“北京是什麽地方?”

“剛才說錢,”胡小月鄙視地說,“這又不是錢的事。”

三兒卷了一筷子麵塞嘴裏,問胡小月和方師傅:“吵完了?”方師傅笑笑:“你個沒心肺的東西,一點不難過哇?”但胡小月知道,三兒並不如表麵上看到的那樣輕鬆。

“這叫看得開。”三兒說,“姐,老程說給包間配個卡拉ok,我也覺得這樣好,現在人飯店都裝,要不人來了沒東西玩。土菜館就個破電視機,沒人看,就打撲呀?”

胡小月不屑:“人多大飯店配卡拉ok?人利潤多少?來吃飯還是玩哪?你信老程,他會唱歌嗎?”方師傅點頭道:“有卡拉ok唱著就沒完了,本來四個大包間就不夠。”

“那配空調。”三兒說,“這個實用,比卡拉ok便宜。”

方師傅問:“空調多少錢?”三兒眨眼說:“國產的一千多要了吧?上麵四個大包間,下麵的小包間兩個共用一個,六台空調,萬把塊錢。”胡小月叫道:“還有電費呢!才賺多少錢哪?”三兒盯著著胡小月問:“怎麽這麽摳哇?”胡小月又說:“今年算了,再過天涼了,明年再說。還不知道明年怎麽樣呢。”方師傅笑了。胡小月又埋怨:“就知道花錢。”

“這叫投資。”三兒無奈地說,“條件好人願意來吃飯。”

“投資個屁!”胡小月說,“開口就萬把塊,萬把塊錢掙工資得掙幾年,就買幾個空調!沒空調不吃飯了?這回聽我的,別沒事折騰。你還一分錢沒撈著呢,房租都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