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個人糟死呀
轉眼要到小年了,周邊人都知道清水有個陳三修車店,三兒的生意忙了起來,店門外總擺著一排摩托車,三兒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劉立顧不上休息,拉魚回來就幫三兒修車。其實劉立也累,天不亮起床,拉兩趟魚回來就到吃飯的時間了。三兒說:“這麽累你爸媽得心疼死,我再給你發資金。”劉立說:“師傅這些年不都這麽過來的嗎?不要獎金。”
中午,三兒在吳誌剛家吃了飯。三兒跟吳誌剛說:“一修車才知道,清水富人這麽多,上萬的摩托車也不少見。”吳誌不以為然:“牌照是哪的?外地的!這些人回不來了,在外麵發了財,在外麵安家了,也就過年回來看看。清水窮哪,整個菜籽湖都窮。要不你看看,就算清水、大圩兩個鄉,一個鄉五萬人,總共十萬人吧?十萬人你見過幾輛好車了?”三兒點頭道:“平時真還見不到什麽好車。昨天那日本車就是江蘇牌照,兩萬多。車主說他在南京做盒飯,往寫字樓送。做盒飯還這麽賺錢。光靠修車不行,一個人幹能賺多少?”
“狗日的,你還賺少了!看現在這架式,這個月要過萬了吧?”
許姨懷疑地問:“沒那麽多吧?”吳誌剛笑道:“你懂個屁!天天在店裏坐著,賺多少錢都不知道。”三兒說:“許姨也幫不少忙。要不就給我幹活吧,我給你發工資。”
“那也好意思收。”吳誌剛說,“過年讓你姨參加承包組合去。”
蘇老大放心了,坐老吳家麻將館裏,跟透過窗戶遙望三兒修車店的林誌清說:“小三兒是行,幹什麽像什麽。”林誌清點點頭:“我原來以為要守個一年半載呢。”
“誌清,秋子回來過年嗎?”
“我哪知道哇?回來的吧?”
蘇老大長長地輕哼了一聲,眯眼看著門外說:“要不我去說說,到三兒那兒過年。”林誌清搖搖頭。蘇老大向了一會兒,吸了口煙,咂嘴說:“那就到我家去。”林誌清又搖搖頭:“哪都不去。”蘇老大回頭白了林誌清一眼:“那就一個人糟死呀?”林誌清沒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林誌清說:“哥,小年過了我想出去。”蘇老大不解地問:“臘月黃天的上哪去?”林誌清咂咂嘴:“有點事。”蘇老大眨眨眼:“小年過了就大年。過年有什麽事呀?”林誌清眼光暗淡迷離:“有點事,有點事。”蘇老大搖搖頭:“你就是強。”
吃過晚飯,蘇老大晃到三兒家。一幫女孩子正坐客廳裏看恐怖片,神情特別緊張,孫雅麗也在。二嬸還在廚房裏忙碌。蘇老大埋怨紅姑:“一天到晚在這兒呆著,就知道玩,也不幫你嬸忙。”紅姑厭煩地說:“嬸不讓我幫。”蘇老大又說:“不能幫三兒忙哪?吃飯的工夫都沒有。”幾個女孩不好意思了。紅姑反問道:“你怎麽不幫忙哪?你不也沒事嗎?”
“她能做什麽事呀。”二嬸從廚房走出來,“也沒跟師傅學過。”
蘇老大問:“三兒走了?”二嬸說,“沒回來,在誌剛家吃飯了,晚上才回來。童林說今天沒接車了,明天把車修完了還要去城裏收帳。哥你坐會兒,我給你泡茶。”
“不了。”蘇老大猶猶豫豫地搖搖頭,“儲麗,我有話跟你說。”
二嬸等著蘇老大開口,蘇老大抬抬下巴:“廚房說去廚房說去。”幾個女孩子扭頭看蘇老大隨二嬸進了廚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紅姑埋怨道:“神神叨叨的,有病。”
進了廚房,二嬸不解地問蘇老大:“哥有什麽事呀?”蘇老大背手歎口氣:“誌清一個人不容易。”二嬸鬱悶地站靠門站著。蘇老大又說:“秋子跟三兒現在不還是對象嗎?也不能不認誌清。”二嬸扭過頭:“沒說不認他。”蘇老大咂了下嘴:“家裏人,吵吵不就過去了嗎?要不就和好了吧。和好了讓誌清兩頭跑跑,徐莊,供銷社,要不一個人糟死了。”
“那我問問三兒吧。三兒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你跟三兒說說。”蘇老大說,“秋子回來嗎?”
“上回打電話說回來,忙,回來才算回來了。”
蘇老大歎口氣:“在外麵不容易。蘇中也不回來,四五年了。”二嬸安慰道:“不說蘇中找對象了嗎?在對象家過年一樣。”蘇老大搖搖頭:“說是找了一個,哪知道哇?”
晚上十點多,三兒收工回家,來到洗浴間洗手。小麗給三兒拿了洗換衣服。二嬸靠洗浴間門上勸三兒說:“你叔一個人怪可憐的。三兒,你就跟他和好了唄。”三兒安靜地搓著手上洗手液。二嬸又說:“明天叔在你伯家過年,你去看看,叫他到家裏過大年。”
“我去說。”三兒擰開水龍頭,“好涼。回頭再裝個電熱水器。”
“你就是有錢沒處花!不是有煤氣的嗎?過一會兒水就熱了。”
太累了,三兒洗了澡就鑽進被窩,閉上眼睛直哼哼。幾個女孩子去小西房間打撲克去了。小麗趴床邊調好“危機”台,放床頭放好,再問三兒:“不拉魚還累呀?”三兒說:“一天忙到晚,就沒抬頭的時候,你說累不累?老子以為還要開店三年窮呢,他媽的沒兩個月就忙得不可開交。以後怎麽辦?要老子命了。”小麗把手伸進被窩:“明天我幫你忙去。”
“還是小麗心疼我。”三兒說,“忘了問了,成績單下來了嗎?”
小麗扭捏地笑著。三兒睜眼問:“又沒考好哇?”小麗不服地叫道:“不是!兩門科都八十多。”三兒閉眼笑了:“是嗎?那得給你漲壓歲錢。了”小麗搖搖頭:“不要錢。”
孫雅麗抓到一對大王,高興得叫起來。童林不滿地說:“輕點,三兒在睡覺呢。”小西和紅姑扭頭看著童林。童林說:“三兒一天忙到晚,我們在家打牌,不好意思。”孫雅麗知趣地笑笑說:“都怪我都怪我,不叫了不叫了。”紅姑咂下嘴:“我們是不大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