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從來不欺負人
過了中秋節，很快就到了九月底。天氣還很熱，太陽像火一樣，曬得人身皮膚發緊。半下午，三兒開皮卡車救援回來時，白背心都濕透了。店站前的樟樹蔭下，除了三兒的二手富康，邊上還有輛二手吉普。三兒正疑惑時，宋平捏著煙從裏屋走出來，後麵跟著黃致興。三兒問黃致興：“黃鄉長這車是你的？”黃致興搖搖頭：“鄉裏的，鄉裏的。”三兒打量著大吉普說：“怎麽買這車呀？油耗子。”宋平討好地給三兒遞過煙。黃致興說：“便宜呀。”
“鄉長大人出麵，肯定有事。”三兒湊上宋平的火點上煙。
“這兒太熱。”黃致興拽著三兒胳膊，“到老吳家裏談去。”
黃致興帶三兒到老吳家的陰暗的小包間坐了下來，老吳給大家端上茶，之後就知趣地掩門退出去了。三兒抹抹汗問黃致興：“我說鄉長大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麽事？”黃致興給宋平使個眼色，宋平開口說：“這麽回事。我不是承包幸福圩嗎？現在呢，一天能出個七八百斤魚，好的時候也能出個千把斤，不多。不多是不多，問題是我賣不掉哇。”三兒點頭問：“你不是在菜市場租了兩個門麵嗎？”宋平搖頭歎了口氣：“我還雇了四個人呢，兩個菜市場，一邊兩個，魚擱到傍晚也賣不完，要不是有人出主意叫我醃了曬幹魚，就麻煩了。也不能老曬幹魚呀，幹魚也不好賣，隻有山裏人買，多了往哪放哪？還找不到地方曬。”
“三兒，”黃致興敲敲煙灰，“你看這樣行不行。幸福圩的魚以前不是你包的嗎？宋平的意思是，現在還包給你。放心，條件好說，你跟別人怎麽談的，宋平就怎麽談。”
三兒扶著脖子，故作為難地說：“照說這是送錢給我哪，我應該感謝你們。”黃致興警惕地看著三兒。宋平趕緊插話：“哪呀，你幫我忙。”三兒咂咂嘴：“我剛買了輕卡，就是屋頭停的那輛。不買不行，攤販說，魚不夠賣。”黃致無奈地笑笑。三兒認真地強調說：“我說真的。我那皮卡夠大了，掙死了拉三千斤，再多裝不下了，沒辦法才買了輕卡，貨款買的。現在一天拉五千多斤魚，夠多了。再拉幸福圩的魚，我賣給誰呀？”宋平深吸一口氣。三兒又跟宋平說：“你承包的時候我就準備去幸福圩找你，想跟你談談。甘叔跟我說，你門麵都租好了，準備自己賣，那我跟你談什麽？”宋平點點頭：“當時就該來找你，失策呀。”
“三兒，再想想辦法唄”黃致興摸出煙，給三兒扔了一支。
撿起煙，含在嘴裏，三兒皺起眉頭，舉起煙頭點上火。宋平期待地看著三兒。三兒舉著煙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煙灰缸。黃致說：“扔地下，像你們家呢，那麽豪華。”三兒把煙頭扔到牆角，謙虛地說：“我們家還豪華呀？那黃鄉長家就是超豪華了。”黃致興搖搖頭：“我倒是買了套房，像你那樣奢侈還不行，財力跟不上。小三兒你現在噢，不得了，就那麽個破廠，硬是被你盤活了。上次去市裏開防汛會議，吃飯的時候，郎書記特地跟我和鄭書記打招呼，說像你這樣堅持本地創業的年輕人要大力支持，說菜籽湖就少了你這樣的年輕人。”三兒眨眼想了一下，意外地笑笑。黃致興又說：“放心，能支持的，我們肯定支持。”
“說賣魚說賣魚。”宋平聽不懂黃致興的意思，急得撓頭。
三兒捏著煙想了一下說：“按理說，鄉裏是應該支持我，我交多少稅呀？”黃致興笑了起來。三兒也笑：“我說得不對呀？”黃致興點點頭。三兒又說：“我知道鄉裏也難，支持就免了吧，不找我麻煩就燒高香了。”黃致興趕緊插話：“怎麽會呢？不說朗書記童市長了，就說你陳三本人吧，清水誰敢惹你？不過你這家夥也好，不惹別人。”三兒又笑笑：“這話說的還算公道。我可從來不欺負人。”黃致興深點了一下頭：“老陳家人，那真是的。”
“這都聊到哪去了？”宋平不耐煩了，“說賣魚行不行？”
黃致興和三兒同時笑了起來。宋平莫明其妙地看看三兒，又看看黃致興。三兒說：“宋老板你別急呀，我就是現在答應了，也不能到菜市場給你賣魚去。放心，不看你麵子，我也得看黃鄉長麵子，這麽看得起我。不過黃鄉長，我得跟人商量一下再決定，不能我把魚買回來，賣不掉再去曬幹魚吧？那我就虧大了。”黃鄉長點頭道：“這話在理這話在理。宋平，點幾個小菜，晚上我們陪三兒喝一杯。”三兒趕緊說：“我請我請我請。”宋平已經走了。
三兒給二嬸打了電話，等小麗的放學的時候，又把小麗和吳誌剛也接到老吳家，一塊吃了飯，並承諾黃致興，過幾天給消息。吳誌剛著急三兒的承諾，沒喝多少酒。
天煞黑的時候，黃致興跟三兒和吳誌剛道了別，開車帶宋平走了。吳誌剛看著轟隆隆遠去的大吉普，不滿地罵道：“他媽的就那麽個破車，比你那車還貴，辦好了快五萬了。他媽的也不心疼油錢，二點五的排量，喝油一樣，像是清水多富似的。”三兒扶著脖子笑。
“再把幸福圩的魚包下來，賣得掉嗎？你就隨口答應了？”
三兒給吳誌剛遞了支煙：“我說我先看看。”吳誌剛接過煙說：“你就不應該跟他談，他媽的姓宋的他早幹嘛去了？”三兒扶著脖子說：“叔你放心吧，魚是賣得掉的。等他來找我再說。”吳誌剛稍微放心了些，又追問道：“有把握唄？”三兒搖搖頭：“問題不大。”
“老甘，”吳誌剛咂下嘴，“承包得好好的，被他搶去了。
三兒擔心起來：“甘叔現在怎麽樣？忘了打電話了。”吳誌剛搖頭說：“狗日的躲溫柔鄉裏去了吧？我打電話了，說廠辦得不錯，他在家裏負責生產，小餘在外麵跑。”
小麗拽拽三兒：“天黑了。”吳誌剛換了笑臉：“回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