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叫離婚不離家

當天晚上,秋子就把剛寫好的離婚協議遞給三兒了。三兒展開看了看,問秋子:“財產分配沒寫清楚。”秋子苦笑道:“從小到大,吃老陳家的,用老陳家的,沒給老陳家創造任何財富,我要是還要財產,徐莊人,不是,清水人吐口水都把我淹死了。”三兒捏著脖子無聲地歎了口氣。秋子又說:“我心裏清楚,這個世界上就你對我最好。”三兒搖搖頭:“我也做過對不起你的事。”秋子沒理會三兒,接著說:“我對你是驕橫了點,可是除了你,我還能對誰橫去?”三兒抬胸平複了一下心裏的悶氣:“你會碰到比我對你更好的人的,碰到了就抓住,錯過了就沒了,畢竟你結過婚。這兒還是你家,想回來就回來,媽會對你好的。”

“不會找別人。”秋子苦笑著搖搖頭,“那我真被媽說著了。”

三兒提醒秋子:“那時候我們離婚了,我肯定要會找的。”秋子苦笑一下:“你找是你的事,你不找媽也要你找,老陳家還指望你傳宗接代呢。不過三兒,你要是愛我……算了,說了沒意義了。對不起,三兒,我就是不甘心。”三兒笑笑,心想,你可是說真話了。

第二天上午,三兒開車帶秋子先帶秋子參觀了正在布置的酒店,再到鄉政府。秋子不滿地埋怨:“結婚跑行政服務中心登記,離婚跑鄉裏離,怕人不知道吧?”三兒沒理秋子,下車就嘻皮笑臉地跟打招呼。秋子從車頭轉過去,挽著三兒,板著臉說:“果然是清水的大富翁,當官的都巴結;這一離婚,你又是清水的鑽石王老五了。”三兒熱情地給人扔煙。有人問三兒:“這回是買廠還是買地?”三兒說:“想買輪軸廠,吳知甫不賣。”大家笑笑。

看三兒跟秋子進了民政辦,大家好奇地跟了過來。民政辦餘幹事疑惑地問:“你們不剛結婚嗎?還想結一回呀。”三兒說:“離婚不也要找你嗎?”大有意外地看著三兒。

“不是吧,”餘幹事眨眨眼,“哪有親親熱熱地跑來離婚的?”

大家笑了,都以為三兒開玩笑。三兒拉秋子坐下來,自己坐到辦公桌上說:“非得吵架才離婚哪?這叫好合好散明白吧?”秋子取下肩上的包,把結婚證,戶口本,身份證,離婚協議書放到餘幹事麵前。大家驚呆了。餘幹事看看三兒,看看秋子,再看看離婚協議,扯著臉皮笑著說:“都想好了嗎?沒想好再回家商量一樣。”秋子搖搖頭:“都想好了。”

“聽她的,”三兒笑著說,“你就快點辦了吧。不用調解了。”

有人關心地問:“到底怎麽了?”三兒抽了口煙:“怎麽了,秋子非要去北京,為首都建設添磚加瓦,我非要呆在清水,為清水發展出謀劃策,我媽說,那你們離了,各找各的。離了秋子也是老陳家的人,隻是我們的關係由夫妻轉為姐弟而已。這也叫離婚不離家。”

好不容易離開鄉政府,三兒接著把車往北開。秋子問:“還上哪去呀?”三兒說:“到派出所辦護照哇,要不就來不及了。”秋子搖搖頭:“不出國了。”三兒接著往有開。

“我說不出國了!”秋子大聲叫道,“你把車停下來不行哪?”

三兒莫明其妙地把車停到路邊,問秋子:“怎麽又不出國了?”秋子擦擦眼淚:“為出國把孩子打了,為出國把婚離了,我出這國幹嘛?”三兒鬱悶了一下,再勸秋子:“孩子已經沒了,婚已經離了,國再不出,那不更劃不來嗎?”秋子冷靜了一下說:“陳三你記著,再不會給外國人提鞋拎包的。”三兒極其無奈:“我,我那是生氣說的話,你還當真了。”

“不是生氣說的。”秋子說,“你就是這麽想的,我知道你。”

三兒不解地問:“就算我這麽想,對你來說,我的想法重要嗎?”秋子木然地說:“當然重要了,一直都很重要。在你麵前,我就是有些驕橫,並不霸道,至少我認為不霸道。至少在現在之前你是我丈夫,是我準備相守一生的人,就不說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了,我在乎他怎麽看我。”三兒苦笑著掏出煙,掂出一支,點上了。秋子歎口氣說:“我們回去吧。”

“我在家等著你,”三兒撐撐眼皮,“等你瘋完了回來結婚。”

秋子意外地看著三兒。三兒認真地說:“我說真的,別跟媽說。辦護照去吧。”秋子又流淚了。三兒催道:“哭個什麽?辦護照去。”秋子搖搖頭:“我都說了,不出國了。”

“何必呢?”三兒勸道,“我說了,在家等你回來還不行嗎?”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秋子擦擦眼淚,“你說得對,給外國人提鞋拎包是他媽的沒什麽意思,老子不缺那幾千塊錢,就那麽幾個人人,為出個國勾心鬥角的,受一肚氣,害老子把孩子打掉了。不出國了,他媽的受氣老子也受中國人氣。我有去的地方。胡院士想組織個團隊,做建築設計評估,也接設計業務,月初給我打電話了,希望我參加,我沒拒絕,說再出國回來再說。回去我就辭職,參加胡院士團隊,順便跟他讀研究生,把注冊師也考了。”

三兒問:“那奧運會呢?你不就想參加奧運場館設計嗎?”秋子說:“估計胡院士組織這個團隊跟奧運有關係,不一定參與設計。要是沒奧運會,讀完研,考了注冊師我就回來;有奧運會,如果我能參與場館建設,二零零八年奧運完了也回來;之後哪也不去了。”

“行,就這麽說了。”三兒說,“開心點,回去巴結巴結媽。”

秋子鬆了口氣,笑著說:“放心吧。媽不會不要我的,不要我我也要她。三兒我長胖了吧?天天吃雞,天天吃薏米純排骨,媽真伺候我做月子呢,也不換個口味。也好,給外國人提鞋把我累壞了,比去的時候瘦了五六斤。”三兒發動了車:“那回家接著吃去吧。”

“對不起三兒,別埋怨我了,我真後悔了。”

“我也不好。不急,我們年輕,才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