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命反倒有機會

第二天早飯後,三兒帶朗琳來到病房。小麗和天和守了一夜,回招待所睡覺去了。許姨感激地說:“朗琳,還麻煩你來看小麗她爸呀?”郎琳搖頭輕笑一下:“應該來的,我爸叫我來的。”三兒說:“朗叔一會兒要來。”許姨大吃一驚:“你朗叔還來呀?他多忙哪?”

“我爸說吳叔也是我叔。”朗琳解釋說,“生這麽大病應該來看看。

許姨歎了口氣:“你叔肯定高興壞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三兒安慰許姨:“聽得到的,聽得到。”許姨搖搖頭:“小麗坐了一晚上,說他爸都沒動一下。”三兒咂咂嘴。

“一會兒把小麗帶回去。”許姨建議,“下半年就初三了,要學習。”

“帶回去幹嘛?”三兒搖搖頭,“床前盡孝,理所應當。姨你原來還擔心小麗不認你們呢。我說過,血緣是個奇怪的東西,什麽時候都割扯不斷。這時候就看出來了吧?”

“看出來了,”許姨點點頭,眼睛紅了,“現在看出來了。跟我說話,跟她哥也說話,勸我跟她哥,叫我們別著急,說我爸會好的。一家人還是一家人。也是你教育得好。誌剛肯定聽得到,誌剛就喜歡小麗了。三兒,你叔之前有交待,他死了,不把小麗接回去。”

三兒橫眼埋怨道:“叔怎麽會死呢?”許姨淒苦地低下頭:“我還盼他死呀?他自己這麽說的,我還罵他胡說八道。他知道自己有病,不跟我說。”三兒憂心地捏捏酸疼的脖子。許姨接著說:“你叔也罵我了,說我做得不對,說儲麗把孩子養大了,一天到晚就想著把孩子要回來。想想也是,要回來我拿什麽培養她?還是放你那兒好,你比我們對她有心。”

“這時候說這事。”三兒怪道,“小麗是你們的孩子,我不會搶的。”

不一會兒,紅姑開車帶徐小欣帶酒店裏的部分同事來了。徐小欣解釋說:“店裏要人看家,明天紅姑帶其他人來看叔。”紅姑插話說:“善良他們也要過來。”許姨又感動了:“我在供銷社工作幾十年,沒一個人來。我在酒店才多長時間哪?”鄧師傅不服:“我不是供銷社人哪?”許姨搖頭苦笑一下。鄧師傅咂咂嘴:“供銷社都倒了,大家都忙著掙命呢。”

“紅姑回去打個招呼,”三兒安排道,“除善良跟老林,其他人別來了。等善良和老林來過之後,找個時間,把大家找在一塊吃個飯,答謝他們,麻煩小欣負責安排一下。”

院長帶朗公社、市公安局局長和主治醫生出現在病房門口。紅姑和小欣匆忙地跟朗公社打了招呼,然後就帶人走了。院長跟朗公社說:“徐莊人你都認識呀?”朗公社說:“我是他們叔哇。”院長笑道:“陳三同誌叔真多,童書記也說是他叔。不會是江西表叔吧?”朗會社不滿地說:“見過江西表叔這麽客氣的嗎?我們可是正而八經的親戚,老童也一樣。”

“你們不知道吧?”院長又點點頭,“朗書記一大清早就來了,問老吳的病情。小許、三兒,你們放心,我們會盡力的。現在老吳還沒醒,別急,術後這種情況常見。”

“急也沒用。”朗公社皺眉看著病**的吳誌剛,安慰許姨說,“剛才我問了一下情況,總歸處理得還比較及時,人還在。我跟市局領導打過招呼了,有困難就跟他們說。”

三兒懷疑地看了一眼朗公社,奇怪朗公社說“人還在”。許姨沒聽出弦外之音,一個勁地感謝說:“還要朗書記跟孩子跑來看誌剛,過意不去。”朗公社說:“誌剛是我大哥,是朗琳叔叔,我們不來看,太不近人情了。”院長指示道:“到外麵說去吧,老吳要安靜。”

院長和市公安局領導想留朗公社吃飯,朗公社借口跟三兒有事,把他們支走了,再帶朗琳上了三兒的車,跟三兒來到土菜館。胡小月按三兒的指示,早就準備好了包間。

進包間坐下後,胡小月給大家泡了茶。三兒急切朗公社:“叔剛才說,人還在。聽叔的意思,吳叔這關難過是吧?”朗公社舉煙歎了口氣:“三兒你還是作最壞的準備吧。”

“叔你想想辦法。”胡小月焦急地坐下插話,“吳叔可是三兒恩人。”

朗公社點點頭:“我知道他們關係。問題是,這病來得太突然,病情又重,要不是手術及時,人早走了。”三兒咂咂嘴。朗公社又說:“市局領導也算對得起他了。本來我還想拐彎提醒他一下,找省立醫院的專家來看看,人說專家都找好了,下午到。聽院長的意思,像老吳這種情況,什麽專家來了都沒用,治療方案、用藥大同小異,現在好藥都用上了。市醫院跟省立醫院關係本來就不錯,合作單位,製定手術方案前,他們就征求過省立醫院專家的意見。話說回來,就算省立醫院條件好那麽一點,就老吳這情況,他也動彈不了哇,不管做不做手術,送到省立醫院,人肯定沒了。可惜清水衛生院條件太差了,要不不到市裏來,直接在清水做手術,那就好多了。現在就看老吳命大不大了。”胡小月擔心地看著三兒。

“我這位叔哇,”三兒搖搖頭,“一生要強,到了還得拚命保老命。”

朗公社問三兒:“他要強嗎?”三兒點點頭:“都以為他大大海海的,其實他內向,看什麽事都不服。不服行嗎?有時候就得認命,認命反倒有機會。”朗公社感慨地說:“這話說得好哇,人不能把自己逼到牆角。自己把自己逼到牆角的人是蠢人。我也是蠢人哪。”

“不會吧?”胡小月意外地看著朗公社,“叔怎麽可能是蠢人呢?”

朗公社笑笑:“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會退讓人的都是蠢人。我有時候也不知道退讓。我跟老吳不同的是,我運氣好點,一路走過來,平平順順的。”三兒不解地問:“叔你怎麽了?”朗公社搖搖頭:“感慨一下。四十不惑,我四十三了,正是不惑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