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小聰明耍你頭上了
累了，三兒減慢速度，緩緩地跑到跑道邊停了下來，抹抹頭上如瀑的汗水。
每天晚上，小麗下晚自習前，三兒都把黃小光拽到操場上跑幾圈。一中操場和清水高中操場一樣，跑道也是煤碴鋪的。黃小月說，深圳的省中點都有體育館，跑道是塑膠的。
黃小光喘著粗氣跟上來，叉腰說：“還是年輕人有勁哪。”三兒平定了一下氣息，回頭看看看看操場上依稀的人影：“第一次我一圈都跑不下來，經常跑就行了。大舅你也帶大舅娘到操場上晃晃。你看那老夫妻倆，六十有了吧？還健步如飛呢。”黃小光搖頭笑笑。
“笑什麽？”三兒抬腕看看手表，“明晚我拉大舅娘來。你看你們胖的。”
黃小光跟著三兒剛走上水泥路，凡士傑就趕過來，一邊掏煙一邊叫：“三兒，大舅！抽支煙。”三兒和黃小光回身站住了。凡士傑給三兒和黃小光派了煙，點了火。三兒說：“老師真辛苦。”黃小光搖搖頭：“學生叫我們幫主，這幫主不好當，壓力大。學生成績上不去，家長罵，學校也罵；還有安全，出個事就不得了。”大家接著往前走。凡士傑接著說：“我這班才高二呢，高三你就看我忙吧，天不亮就起來，不把住宿生趕回宿舍，不能回家的。”三兒又抹抹頭上的汗：“現在的老師是難當，傳道授業解惑還不夠，還得給人孩子當保姆。”
“說得太對了，”凡士傑揚揚手，“沒辦法的事。三兒，羅校長找我了。”
黃小光笑了起來。凡士傑也笑：“不知道誰跟羅校長說的，我跟你關係不錯。估計是章老師說的，我找他多哇，問小麗的事。真人麵前不說假話。羅校長說，他還不好開口，哪有伸手要捐助的？學校是沒錢，收點錢都搞硬件建設了，沒硬件檔次上不去，一中申報省重點比較遲，本來就比同類學校落後。政府沒錢給，政府還沒錢用呢，本來還指望城西改造賺點錢，拆不掉，拆遷辦天天打架。吳起說，要賣其它土地。”三兒無奈：“你跟羅校長說，把你提起來我就捐錢。”凡士傑拍拍三兒：“別開玩笑，我提不提跟你捐款沒關係。真說不定，我要是把捐款搞到了，真有可能提拔。那我也不能為自己當官，讓你破那麽大的費呀。”
“真是，”三兒覺得好笑，“你還不好意思。你就說吧，我要捐多少？”
看三兒鬆了口，凡士傑認真地說：“學校想建兩個語音室。老語音室不行了，設備陳舊就不說了吧，座位也少，才四十八個。現在都是電腦語音室。”三兒提醒道：“你這麽說我不懂哪，你就說要多少錢吧。”凡士傑點頭笑笑：“新建兩個語音室，八十萬足夠了。”
“我就不該來跑步。”三兒說，“我先答應你，你跟學校怎麽說隨便。”
“明白了，”凡士傑笑了，“謝謝。我先拖著不說，也不能太宜它了。”
凡士傑跑走了。黃小光埋怨道：“你也太大方了，大方也沒你這麽大方的，你自己跟羅校長說不行哪？情還被他昧去了。”三兒歎了口氣：“這錢本來就要捐的，小西立功羅校長還跑家裏去了，跑家裏幹嘛？就是這意思。你以為真是羅校長找的凡士傑呢？他一普通教師羅校長犯得著叫他找我嗎？”黃小光點頭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耍小聰明耍你頭上了。”
“想當點官不容易，”三兒理解地說，“滿足他一下吧，人都開口了。”
“就你好說話。”黃小光也覺得好笑，“你那私房錢夠用嗎？到處灑。”
下課鈴響了，三兒牽牽粘在身上的濕衣服。不一會兒，小麗快步跑過來，三兒拽住小麗埋怨道：“死丫頭跑這麽快幹嘛？”小麗抱著三兒胳膊說：“快點，一會兒人就多了。”
“你來小麗就有勁了，”黃小光笑笑，“還跑呢。我以前都拽著她走。”
小麗不好意思地牽著黃小光後衣襟：“現在睡眠充足了唄。”黃小光又笑：“那我叫你睡覺你怎麽不睡？”小麗說：“我不睡覺你又不罵我，三兒罵我。”黃小光笑出聲來。
走出一中大門，走上大門前的林蔭道，三個人很快被學生和家長組成的人流淹沒了，自行車鈴聲，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黃小光感慨地說：“現在的學生，現在的家長哪。”
“大學是容易考了，”三兒說，“考不上好學校也沒用，找不到好工作。”
小麗不滿地問三兒：“那你還說我考取不考取無所謂？”黃小光插話：“你考不取就到清水公司上班唄，照樣當總經理，考取了不也當總經理嗎？換別人就不一樣了，沒錢沒權想找個好工作就難了，隻有考大學這條路還算公平點。”小麗卻說：“那我也自己努力。”
“我們家小麗有出息。”三兒說，“就是，靠自己努力也不用勉為其難。”
小麗不以為然：“哪有努力不難的？”三兒咂了下嘴：“吳小麗同誌還長勁了，這一中念得值。但你的情況是，不需要過分努力，你比別人有優勢，幹嘛不利用呢？有優勢不利用不傻子嗎？”小麗問三兒：“我的優勢就是你唄？”三兒笑笑。小麗接著說：“我還是努力一下看看，真不行你再拉我一把。”三兒不屑：“還是我的意思呀，你不需要過分努力的。”
“不是那意思，”小麗拐拐三兒，“說不過你。我是說向小西秋子學習。”
三兒歎了口氣：“我這忙活半天都給別人忙活了，我們家孩子不要我幫忙，那我忙活半天有意思嗎？”小麗和黃小光笑了。三兒問：“笑什麽？我說得不對呀？”黃光又感歎：“想想真是這麽回事，秋子不要你幫忙吧？小西不要你幫忙，看來小麗也不要你幫忙了。”
丁芬早就準備了夜宵，清清淡淡的高湯肉絲麵，端到客廳的桌子上擺好了。
“要不大舅發福呢。”三兒說，“天天晚上這麽吃，不發福才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