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個好家長難
傍晚，童新華回來了。晚飯又是賓客滿堂，邊吃邊聊，十點多才散。
三兒梳洗完畢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江斐說：“太晚了，不當吊死鬼了，還是睡覺吧。”正說著的時候，吳先秦進門，把三兒拽走了。江斐跟後麵叫：“三兒不能熬夜。”
吳先秦就住三兒隔壁。三兒進房間時，童新華正在倒酒，一屋子酒香，寫字台上還有一包拆開的花生米。三兒站一邊笑：“就著花生米喝法國的葡萄酒，這是什麽風趣？”
“你少點，”童新華把高腳杯遞給三兒，坐下說，“你喝浪費。”
接過吳先秦遞過的煙，三兒也坐了下來：“叫我姐炒幾個菜去。”童新華擺擺手：“算了吧，一會兒你姐不高興。這樣就行，以前跟你伯你叔他們老這麽喝酒，可有意思了。”
“怕你姐呀？”吳先秦抬頜問三兒，“不厲害呀，看著挺好的。”
“他脖子不行。”童新華解釋說，“他姐管著他，不讓他熬夜。”
三兒舉杯碰到一下吳先秦的杯子：“先吱一口，麻煩你了。”吳先秦笑著端起杯子，仰頭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說：“麻煩我什麽？我是你叔。”童新華笑了：“三兒表叔多了。”
“那我資格老哇。”吳先秦抽了口煙，“上午小鄧還問我呢，怎麽你也做三兒叔了。我說我怎麽不能做三兒叔哇？他拉魚的時候我就是他叔了。這小鄧的能量，不得了，搞這麽大的陣勢，到時行嗎？有那麽多人到清水來嗎？市裏也有人擔心。凡新貴明天要來吧。”
童新華提醒三兒：“你還是躲著吧，我在家就行。”三兒嗯了一聲。
“小鄧也煩他。”吳先秦笑了，“三兒，當時買地，真不擔心？”
三兒無趣地笑笑：“那時候不是腫脹嗎？掙點錢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童新華和吳先秦笑了起來。三兒說：“我知道虧不了本，但就投資效益來說，那時候是不該買地。就是我看徐莊那亂七八糟的樣子，不舒服。”童新華感慨地點著頭：“好在你開了頭，就跟老紀到菜籽湖搞開發一樣。”三兒提醒道：“我可沒想賺錢。”童新華又點頭：“你想讓徐莊漂亮起來。”
“老紀，”吳先秦舉杯碰了一下童新華杯子，“他可是大奸商。”
“為鼎盛，”三兒說，“紀叔費盡了心機。其實紀叔是實在人。”
童新華放下杯子，意外地看著三兒。三兒說：“紀叔不幹那些口惠實不至的事。我這些叔當中，生意上對我幫助最大的就是紀叔。不是紀叔，我不會那麽早就投資房地產。”
“操，”吳先秦不滿地扭過頭，“你是說，我們口惠實不至唄。”
三兒趕緊搖頭：“不是。”吳先秦哼了一聲。三兒咂嘴說：“真不是那意思。兩位叔，我要是在菜籽湖投資房地產，你們不幫忙哪？肯定幫。當時朗叔還在菜籽湖呢。所以我不想在菜籽湖投資，不想賺菜籽湖的錢。”童新華會意地點點頭。三兒接著解釋：“你們跟紀叔不一樣，你們是行政官員。”吳先秦鄙視：“你就說，因為我們你才賺不到菜籽湖的錢唄？”
“爬不上去了，”三兒翻了吳先秦一眼，“理解能力這麽差呢？”
童新華仰頭笑了起來。吳先秦無奈地搖搖頭：“爬什麽爬？爬個屁呀，老子就不想往上爬了。”三兒有點意外：“不想往上爬？叔好像說過，搞行政的想當官，天經地義。”
“我是你童叔帶的徒弟。”吳先秦又搖頭，“以前當科長，當副職，他媽的還沒那麽多顧忌，別人送條煙送瓶酒，給點小好處，收了還心安理得的，我幫他忙了。這下好了，當了正局長了，不敢收了；不光老子不敢，你姨也怕。她怎麽說的？說你現在是正局長，別人都盯著你看呢，別收條煙惹出麻煩來就不好了。大哥，三兒，我跟你們說的可都是實話。”
童新華抬頜安慰道：“先秦，好事。”吳先秦點點頭：“那就好事吧。
“叔，”三兒插話，“屁股幹淨點好。不就煙酒嗎？我送給你。”
“煙有得抽，”吳先秦搖搖頭，“酒也有得喝。我朋友多，不像你童叔，沒朋友。我就是覺得挺沒勁的知道吧？當正局長怎麽樣？他黃致興當副市長又他媽的又怎麽樣？上午黃致興也說，什麽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在清水呆著。老童明白的。小鄧現在多有勁？等這回規劃的做起來了，看著心裏舒服哇，他就不枉當回書記。其實這官場哪，就跟那家一樣，你要有本事，當家長，幹著起勁。當家長老子還沒那本事。要麽你攤個好家長也行哪，那幹著也起勁。他媽的老子現在就沒得幹；不光我沒得幹，都沒得幹。市裏那夥人，他媽的什麽事都幹不好，什麽事都想插手。回頭想想，不光菜籽湖，別的地方也這樣。遇個好家長難。”
三兒眨眼思考著：“叔想做事呀？”吳先秦擺擺手：“算了吧，我是做不了事了。做天和尚撞天鍾，盡量盡職盡責，盡量不做虧心事，跟我大哥學，不為自己，為孩子吧。”
“吱一口，”童新華舉杯說，“喝大點，要不喝到什麽時候？”
第二半上午，參觀完踏勘現場後，黃致興和鄧立選陪同凡新貴一行來到三兒家。童新華歉意地對凡新貴說：“昨天晚上老吳就說了，凡書記要來清水視察。三兒說，那我得去看看父母官，這麽關心清水。這不早上嗎？三兒還沒起床呢，電話就打來了。合作廠家，產品質量不合格。本來有合同的，一回罰款，兩回就退出。那老板不想退出，不想退出他還帶人到營銷公司鬧去。沒辦法，周過把三兒叫過去了。”凡新貴遺憾地咂咂嘴：“鬧就麻煩了。”
午飯後，凡一貴一行走了。吳先秦覺得好笑，問童新華：“哥，你也學會說謊了？”童新華無奈地搖搖頭：“我跟三兒學的。怎麽辦？他現在招風哪，能擋就給他擋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