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麽笑就要打人

在家歇息了一會兒,三兒哼哼嘰嘰地出了門,揣手往蘇老大家晃。過了老太太家,徐敬候站門問:“老太太在你那過年哪?”三兒掏煙走過去:“麻煩叔看把門,老太太初三四就回來,學校來人拜年。”徐敬候不屑:“她家有什麽偷哇?就台破電視值幾個錢。”

王啟玉從門裏走出來,先把煙遞過去。三兒揣好煙盒:“我倆哥沒回來?還要你這個哥來陪我叔過年。不對不對,還弄是錯了,怎麽叫哥呢?叫你姐夫才對呀,鳳姑是我姐。糊塗了。”王啟玉笑了:“叫哥親叫哥親。”徐敬候給三兒遞過煙頭:“你錯得多了。”

“叔又要說我了,我得叫叔二爺爺才對。”

王啟玉說:“坐會兒?”三兒搖搖頭:“到我伯家有事。塑料廠怎麽樣?”王啟玉無奈地搖頭笑笑:“年底沒工夫了,有情況我跟你說。”徐敬候不解地問:“小三兒你到底要買多少哇?買了地又買飯店。真當地主老財呢?徐莊還沒你這麽大的地主呢。”

“等著吧,哪天我有錢了,非把徐莊買下來。”

“狗日的,飯量不小,掙幾個錢把你燒的。”

三兒笑了,揮揮手,走了。王啟玉舉著煙,看著三兒的背景說:“指不定真行。那時候老陳家什麽樣?一個字,窮。現在呢?才幾年哪?鄭書記說,找遍清水,就三兒最富。”徐敬候爭辯道:“再富也不行!還是征地那時候呢?方士進花幾萬塊錢就把徐莊搶走了。那時候什麽錢?現在什麽錢?沒上千萬,上百萬要了吧,搶銀行哪?”

三兒跨進蘇老大家大門時,林誌清和蘇老大正坐客廳裏下棋,紅姑幫愛琴嬸在後麵廚房做飯。蘇老大抬頭對三兒眨了下眼。愛琴嬸站廚房門裏對三兒招招手。林誌清架腿坐在椅子上,舉著棋子,三兒從邊上經過,頭都沒抬。三兒扯扯臉麵,先進了廚房。

三兒進廚房後,愛琴嬸輕輕地掩上門,問三兒:“你來幹嘛呀?找氣受哇?”三兒撓撓頭:“給嬸送壓歲錢。”愛琴嬸搖頭說:“壓什麽歲?我們給你壓歲錢。”

“多大了我還要壓歲錢哪?一會兒你再添點,送給我媽。”

“笑得出來。”紅姑白了三兒一眼,“叔說了,你不配秋子。”

愛琴嬸打了紅姑一下:“什麽時候說了?”紅姑咬牙道:“不就是那意思嗎?說夫妻兩個人,應該男的比女的強,不能女的比男的強,頭輕腳重。狗屁頭輕腳重,忘恩負義!我爸還是是是,老糊塗了,忘了自己姓什麽了。”愛琴嬸鬱悶地說:“你爸也不高興,想幫三兒說,說不過他,中午沒吵起來,一下午沒說話,就下棋。”

“我去看看,”三兒掏出兩個紅包遞給愛琴嬸,“嬸你忙。”

紅姑不服地問:“我的呢?”三兒沒說話,拉開門走了。愛琴嬸沒好氣地把兩個紅包塞給紅姑:“給你還給少了!”紅姑委屈地說:“晚上送給二嬸和小麗行了吧?”

三兒又回到客廳坐下來。蘇老大抬抬下巴,示意桌上有煙。三兒拿過煙盒,抽出三支,先遞給林誌清,林誌清搖搖頭。三兒把兩支煙扔到桌子上,掏出打火機,自己先點上,再把打火機扔給蘇老大,開口問林誌清:“叔在這兒過年呢?”林誌清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跟你媽說一聲,以後不去吃飯了。”三兒抽了口煙:“怎麽了?我媽做飯不合味口哇?”

“我退休沒事,”蘇老大插話說,“你叔在這兒陪我下棋。”

沉默了一會兒,三兒又開口勸道:“秋子十五過了才走,還早,有話留過年以後再說不行嗎?先把年過了。”林誌清不動聲色地落了棋子,更本沒有理三兒的意思。

“回去休息吧。”蘇老大對三兒使個眼色,“一年忙到頭了。”

三兒沒再說話,呆坐一會兒之後,起身站起來,揣手走了,沒打招呼。

走到門外,三兒挺起胸部,撐開,深吸了一口氣。三兒很久沒有打人的衝動了,但三兒想打林誌清,不光為他的忘恩負義,還為他的不分青紅皂白。但三兒忍住了,三兒想,看你年長,看你是秋子父親,看叫你二十年叔的份,忍了算了。

紅姑小跑著追到門外,安慰三兒:“三兒你別生氣了,過年叫我爸勸他。”三兒搖頭奇怪地笑笑。紅姑一邊走一邊看著三兒,擔心地說:“別那麽笑,你那麽笑就要打人。”

“是想打人,打誰去?好久沒打人了,他媽的憋得很。”

紅姑拉三兒站住了。三兒問:“幹嘛?”紅姑盯著三兒說:“不行就讓秋子走唄,又不是找不到老婆。”三兒覺得好笑:“本來沒就沒想留她。我跟秋子都說好了,那狗日的根本就不跟老子說話。”紅姑點點頭:“是不是東西,他就是不想你跟秋子好。”

“我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三兒抽口煙,“我又不是傻子。他就是不讓我跟秋子好,那也得等秋子走了再說,要不秋子知道了肯定不走。他又不是不知道秋子脾氣,狗日的哪回強過秋子了?他明白我的意思。他就是想讓秋子斷了念頭,跟我決裂。他媽的做得太過分了,大過年的惹一家人不高興。沒事,你回去吧,不打人的,他經得住我打嗎?”

“回去別又跟秋子吵了。秋子橫是橫,對你是真好。”

三兒剛進門,一看三兒臉色,秋子就知道三兒去蘇老大家交涉的結果,就沒多問。三兒走到桌子邊坐下來,搓搓麻木的臉,強裝笑臉叫喚道:“小麗幹嘛呢?”秋子靠廚房門邊,憂鬱地看著三兒。小麗跑出二嬸房間,來到三兒身邊,親熱地抱著三兒的胳膊說:“玩煙花呢。”三兒笑笑:“傻丫頭,煙花又不是玩具,一會炸了。給我唱歌,唱那個什麽‘抱著妹妹上花轎’。”小麗笑著問:“現在就唱哪?”

“唱。”三兒拖過茶杯,仰頭把一杯冷茶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