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隋歌果然依照承諾,早早地來接顧時韞去練功場。
“清心庭與一般宗門不同,並沒有掌門一職,反而是由六位長老承擔起管理宗門,教授課業的工作。長老一共有六位,每日都會有一位來授主科,旁課則由親傳弟子授業。”
“幾位長老擅長的科目也不同。大長老杜威是劍修,很多喜劍的師弟們在杜長老授課那一日,都會早早過去,等待指點。”
“二長老名喚柳長生,是不折不扣的丹修,一手丹道出神入化,有不少宗門來我清心庭批量訂購丹藥,其實都是由他和旗下弟子掌爐。”
“三長老是個天才,單一火靈根,會劍會武會丹藥會禦獸。單一火靈根,在幾十年前的天驕榜單上留過名。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從遙遠的天殊界來到了我們碧落界,並且加入清心庭,從內門弟子做起。對了,三長老名為楊時,一般不參與理論授課,經常帶著一批精英弟子,到各個秘境去曆練。”
乍聞熟悉的名字,顧時韞眼皮一跳。他不動聲色,任由隋歌繼續說了下去。
“四長老名喚千葉,本命武器是一株千葉藤。擅長種植靈植,咱們宗門每年的糧食丹藥產出,皆來自他與手下弟子打理的靈植園。”
“啊,至於五長老……”
說到這,顧時韞更加專注了幾分,他也想聽聽這位,帶他來宗門的薑紅嬈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可他沒想到的是,隋歌打了個哈哈,竟想直接掠過去。
顧時韞不解。
“薑長老可是有什麽特別之處?”
隋歌看他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薑五長老性格最為跳脫,不管幹什麽都半吊子水平。隻因她是這六位長老之中唯一的女修,上有師兄庇護,下有師弟敬仰。是以雖然各項才能都平平,卻也在修仙界混得風生水起。若說她的擅長之事……應該說是吃喝玩樂。我隻記得有一日薑五長老授課的時候,曾用煉丹爐烤雞,結果碎了二長老的上好丹爐以及六長老豢養的鸞鳥。”
“對了,咱們這薑五長老也是有親傳弟子的,隻不過這弟子身份特殊,還是個娃娃。有不少人懷疑這娃娃是薑長老在外生的私生子!”
顧時韞眼皮子一跳。又想起前兩日薑紅嬈的種種奇葩行徑,當時隻覺得這位女仙性格有點奇怪,沒想到這麽超脫世俗。
這一邊的隋歌已經轉頭介紹起了六長老。
“剛剛提到六長老豢養了鸞鳥,不錯,六長老嚴適正是禦獸大師!同時也是這幾位長老中,最年輕的一位。他為人溫文爾雅,長相俊美,又幽默風趣,深受年輕弟子的喜愛。而且嚴長老修為不俗,至今已經是金丹半圓滿的境地。昨日我們見到的苗殊師姐,便是他預訂的親傳弟子。”
“讓我看看日期,唔,今日正是嚴適長老授課的日子!我們得快點去,不然位置要被占滿了!”
說罷,隋歌不等顧時韞反應,便強勢拉著他跑到練功房。
練功房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左與宗門大殿相鄰,右則連通清影山脈,麵積大得很,能夠同時容納上千人學習練功。
理論課程是在屋內進行的,那是一間偌大的屋子,用桌椅蒲團劃分成一個個區域。其中最重要的中心點,正是每日講師所坐的地方。
他們來得有些遲了,嚴長老授課的區域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隋歌眼見的發現第一排還有兩個位子,分布在一位綠衣女子左右。
“小師弟,過來坐!”
那綠衣女子轉過了頭,朝他們招手,赫然是昨日剛見過的苗殊!
二人立馬應和,穿過大大小小的蒲團,來到了田殊身邊。
顧時韞抬袖擦拉擦額上的汗,感謝道:“真是麻煩師姐了!”
苗殊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說話的當頭,陸續有弟子和授課的親傳弟子入場,獨獨他們的主講,嚴適長老還遲遲沒來。
有人坐不住了,不停挪動屁股,朝著門口翹首以盼。
顧時韞也不住地往門口瞟。
他也想見一見,這位傳說中十分溫和,長相英俊又十分受歡迎的長老究竟長什麽樣子。
很快,一位身著墨色吉字紋錦長袍的男子姍姍來遲。
他鬢發如雲,眉目狹長,唇角微微揚起弧度,氣質平和又溫柔。步履又平又緩,仿佛行至雲間,一步便踏碎一朵雲。
有不少女弟子已經開始驚呼,顧時韞卻是愣了一下。
雖然從未與這位長老謀麵,可他卻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是哪裏呢?說不上來。
這時候,嚴適已經一腳踏入門檻。
他袖口一揮,數隻鳥雀憑空而起,隨後懸在房梁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還沒有完,下一刻庭外諸多飛禽走獸都被吸引過來,團雀,鸞鳥,仙鶴,灰狼,蒼鷹,獅虎……皆盤踞在店門口嘶吼鳴叫,不願離去。
顧時韞被這一手禦獸的仙法看呆了。
隋歌悄悄在他耳邊說道:“這是嚴長老換來的教材。修仙界締結了靈獸契約的人並不多,每次嚴長老來授課,都會喚來一批靈獸,供我們學習禦獸法訣和相應的技巧。”
如他所言,嚴適已經大步流星地站到了講台。
“今天我們學習喚靈訣。顧名思義,就是如何利用神識呼喚靈獸。修仙者行走在外,難免與自己的靈獸失散,雖說是有靈獸契約,可大多數時候隻能由靈獸發出自己的位置,再由主人去找。若是學會這一手喚靈訣,隻要神識足夠強大,便能喚來靈獸主動追尋。現在,與我一同默念口訣,調準門外看上的靈獸,擴散神識,喚靈歸來——”
顧時韞聽得非常仔細,口中同樣默念口訣,發散靈力。隻不過他呼喚的靈獸並非是門外的任意一隻,而是自己昨天剛剛契約,如今應該在房子裏睡大覺的小魘。
嚴適長老教導的法子本意上便是呼喚自己的靈獸,那麽他直接與自己契約了的小魘溝通,豈不比溝通不認識的靈獸來得更好。
他嚐試著將神識外放,密密麻麻的神識如同蛛絲,麵積不斷擴大,越過宗門大殿。靠近弟子閣。
這般距離太過遙遠,不多時顧時韞已經精疲力竭。
還差不足百米!
顧時韞強忍著力竭帶來的疲憊感,堅持著擴散自己的神識網絡。
快了!
最長的那根神識絲終於碰到了木門,原本靜靜趴在床尾呼呼大睡的小魘似乎感覺到什麽,睜著懵懂的眼睛,朝著顧時韞神識散發的方向,咩咩地叫了兩聲。
“小魘,過來!”
顧時韞在心中默念。
小魘好像聽到了,歪著頭,試探性地邁出腳,跳到了地上。隨後四處咻咻,確定有顧時韞的味道,隨後竟追著那道神識歡脫地往外跑,那方向赫然就是從弟子閣到練功房的方向!
成了!顧時韞心中大喜。
這是他第一次運用仙界術法來換來呼喚自己的靈獸。
成功的喜悅無以言表,小魘越來越近,顧時韞按著心中的喜悅,繼續操控著神識,小魘也很聽話,就這麽追隨著神識後退的方向,可是行至半途,異變陡生。
小魘突然不動了!
不止不動了,它一身雪白的毛全部炸起,然後整隻獸匍匐在地嗚咽著叫。
這是怎麽回事?
顧時韞操控神識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麽危險啊!
“小魘,快過來!”
他再次催促道。然而小魘卻似乎不領情,躊躇片刻,終是義無反顧地轉身,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弟子閣。
顧時韞:
這段時間,很多弟子已經召喚到自己心儀的靈獸。隋歌手中正把玩著一隻可愛的小團雀。
苗殊更是不用多說,她的靈獸大喵老早便趴在門口,龐大的身居把其它靈獸擠得沒有落腳地。
顧時韞已經滿頭大汗,可是身邊什麽都沒有。隋歌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提示他不要耗費神識了,若是神識造成損傷,千萬靈植都救不回來。
顧時韞聽聞此言,深知無法喚來小魘,隻能無奈放棄。
他再張開眼,已是雙目赤紅。
“你沒事吧?”隋歌關切地問道。
顧時韞搖了搖頭,目光投放到門外,一隻悠閑散步的仙鶴與他打了個照麵。
罷了,就它吧!
顧時韞嚐試著再次外放神識,仙鶴瞬間變感應到了,抬起頭四處張望,立刻確定了顧時韞方向,飛一般地撲了過來。隻把隋歌手上的團雀嚇得滋滋亂叫。
嚴適也注意到了這個喚來仙鶴的弟子。
嗯?怎麽和他的好徒兒坐在一起,難道是個有資質的?
嚴適是金丹長老,當即神識外放,探查了一遍,這一看確實令他啞口無言。
竟是個五靈廢根!
這次看走眼了,既是個廢柴,就沒有必要浪費精力了。
這般想著,嚴適毫不留情地撤了附在他身上的神識,開始將目光移向別處。
顧時韞卻是滿目疑惑,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自己契約的靈獸死活不來,而這從沒見過麵的仙鶴,卻撲到了他的懷裏。難道是小魘不聽話嗎?可他一開始放出神識的時候,小魘分明是很開心的呀!
算了,可能還是自己的學藝不精吧!
顧時韞如此想著收了亂胡思亂想的心思,開始專心聽嚴長老接下來的課程。
三個小時須臾而過。
苗殊留在廳內與嚴長老探討法訣。
隋歌則攬了顧時韞的肩膀,要帶他去宗門的靈植園去一探究竟。
“你已經知道我們每個月都要上交最少十株下品靈植的事情了吧,這靈植啊,跟凡間的作物可不一樣。因為有靈土的加持,再偶爾噴上靈泉,一階靈植一月一茬是很尋常的事情。隻不過這個月已經過半,你一定是無法上交夠數的靈植了。沒關係,到時候我直接借你十株,下次還我下月還我便是!”
一路上,隋歌都盡心盡力地向他普及知識。
“若要種植靈植,首先需要種子,現在我們便去那靈植園,那裏由四長老千葉和他弟子掌管。他的親傳弟子最多,沒辦法,搞靈植種植最需要人才,那些個勘測記錄的工作,總是要人做的嘛!”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了靈植園的外圍。說是外圍,其實就是一片木柵欄隔開的種植基地。各色植物都是大批量種植,因為植株特性不同,多是黃綠紅白,五顏六色的,匯成了一望無際的花海。
最靠近二人的,是由一片金燦燦的小花構成的浪田。
隋歌一看這靈植,便知道了是誰在打理。
“這是驚蟄師兄的黃金蓮,他肯定在這裏!”
隨後,他扯了嗓子大喊:“驚蟄師兄!”
金黃色的浪花一片一片,隨風搖曳。不久,從中間探出一頂黑色蓑笠,赫然是一個比他們都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誰在叫我?”
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我,隋歌!還有我兄弟,顧時韞!”
不多時,驚蟄便從黃金蓮海中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農家幹活時的粗布麻衣,看起來和背朝黃土的農戶沒什麽兩樣。
“呀,驚蟄師兄你怎麽這副模樣?”
驚蟄擦了擦汗:“幹活啊,還要穿得多光鮮亮麗不成?你們來找我幹啥?”
隋歌趕忙將顧時韞推薦給驚蟄。
“這是我兄弟,剛來清心庭,想和你討幾枚靈植種子來種。最好是那種好成活的,一長一片的,還能賣上高價的!”
驚蟄一臉“你在逗我”的模樣。
顧時韞趕緊阻止了他,很有禮貌地說:“麻煩驚蟄師兄了,能否為我找幾枚低階靈植種子,能夠應付宗門每月供奉便可。我可以出靈石。”
驚蟄見他彬彬有禮,歎一口氣:“嗐!都是兄弟,什麽靈石不靈石的。隻是上次楊時長老隊去探索秘境去了,走時來靈植園將能割的都割了帶走。現在靈植園可是空****啥都沒有!要不我給你勻幾顆黃金蓮種子?”
“可別!”
隋歌插嘴道:“這黃金蓮忒難伺候,沒什麽用不說,一日得澆十次水,翻五次土,不能見陰見陽,恐雨水,恐蛇蟲。除了驚蟄師兄這種心細的,誰能受得了?驚蟄師兄,就沒有什麽好拾掇的,不管什麽,隻要不是黃金蓮就好!”
驚蟄用手托了下巴,擰著眉頭思索。
“有倒是有,上次采風回來,在一靈花上撿了幾株花苞,那靈花我從未見過,不過看靈氣頂多是一階,原想采回來培育看看,一忙起來就給忘了。”
“那麽就給你吧,你不嫌棄它就好。”
顧時韞自是不嫌棄,再三感謝後,拿著驚蟄所贈的花苞離開了。
走時數次承諾,待花開之日,自己定折了幾株過來,當作謝禮。
驚蟄擺擺手讓他們離開,自己則再次深入花海之中。
開得絢爛的黃金蓮如同一襲流光錦緞,遮掩了他的身影,一寸寸,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