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念一直在噩夢裏裏不能自拔。

夢中,張欣儒一點一點地抽走她孩子的生命,最後,張欣儒還殺了張璐文。

通過監控的顯示終端,她看見鮮血從張璐文的胸口不斷地湧出來,她隻能在那個肮髒的房間裏失聲痛哭,她救不了張璐文,救不了她的孩子。

她才知道,原來是有世界末日的,今天就是她的世界末日。

可是,渾渾噩噩中,她的指尖又觸到了熟悉的溫暖。

“顧言北……”她叫著顧言北的名字從噩夢中醒來,看見的是無盡的黑暗。

夜色無邊無際地蔓延,張牙舞爪的要吞噬整個人間。

她躺在**,左手被緊緊握著,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夢中指尖的溫暖……就是來自於他吧。

眼眶澀澀地疼,她偏頭向著左邊,動了動顧言北的手,聲音也是沙啞的:“顧言北,我的孩子呢?”

趴在床邊的顧言北馬上醒過來,他比墨黑的夜色還要深邃的眼睛看著宋小念,有生以來第一次說不出話來。

.宋小念的眼眶迅速地泛紅,一層薄霧蔓延開來:“顧言北,你說話啊,你為什麽不說話,孩子呢?”她爬起來,四處找著,好像隻要再找仔細一點就能找到一樣。

顧言北把宋小念抱入懷裏,“以後我們還會有的。”

“……”宋小念安靜下來,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眶裏流下來。她的下巴擱在顧言北的肩上,所有的眼淚都滴到了顧言北的外套上。

許久後,她流著淚用沙啞的聲音說:“對不起。顧言北,我不應該剝奪你知道孩子存在的權利,現在你連驚喜都沒有就結束了,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顧言北鬆開宋小念捧著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眼睛,“小念,別難過好不好,看著我聽我說,孩子我們還會有。別哭,”他拭去宋小念奪眶而出的淚水,“好好調養身體,我們一起等下一個孩子。”

宋小念再也壓抑不住哭出聲來,撲入顧言北懷裏,顧言北抱緊她,任由她的淚水打濕他的衣服,他隻是撫著她長長黑發,抱緊她。

許久,宋小念終於停止了哭泣,打開了床頭的燈仔仔細細地看顧言北的臉,卻看不到白天見到的那些傷痕,有些茫然:“我睡了多久?”

“半天。”顧言北說。

“那你……”不對,文文呢?誰救了她?文文呢?她獲救了沒有,“文文呢?文文在哪裏?”

“她沒有被俘。”顧言北說,“你在監控裏看到的人不是她,隻是一個易容成她的人。”

“所以,她沒有受傷。”她沒有好奇為什麽會有人易容成張璐文,隻是關心他她有沒有受傷。

“放心,沒有。她很好!”顧言北把床頭升高讓宋小念靠著,“我去把湯熱一下,你喝一點好不好?”

宋小念放下心來,搖搖頭,“我不餓。……所以,我被誰騙了?”張欣儒騙了她,還是公司的部門經理?騙她去美國隻是一個假象?到底誰是直接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別想了。”顧言北把被子給宋小念蓋好,“我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再全部告訴你。聽話吃點東西。”

宋小念看了看床頭櫃上的保溫瓶和飯盒,知道顧言北肯定什麽也沒吃,說:“你吃吧。”

“好。”這種時候宋小念都在為他著想,顧言北隻能點頭,把湯和飯拿出去熱。

空****的病房內隻剩下宋小念。

想起無辜離開這個世界的孩子,宋小念的眼淚還是忍不住。

心如刀割,她慢慢地蜷縮起來,把臉深深地埋進了被子,任由淚水把被子濡濕。

她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來不及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

顧言北拿著熱好的湯飯回來,看見的就是宋小念埋在被子裏哭的畫麵,他一樣難過,隻是不在宋小念的麵前露出痕跡,怕她更加自責。

他走過去,把湯飯放下,輕輕把許榮榮擁入懷:“我答應你,害我們失去孩子的凶手,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你爸……”宋小念有些害怕聽到答案,問得很遲疑,“他有沒有參與?”如果沒有,那他為什麽讓張欣儒住進顧言北家裏?

“他不再是我爸了。”

閉上了眼睛,果然有顧董事的份,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他?”她明明那麽努力,努力當好一個媳婦,努力討她歡心,他為什麽要把她騙去酒店,讓她落入張欣儒的手?

顧言北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隻能抱緊宋小念。

那些害過宋小念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有些人,讓他活到明天已經是他仁慈。

“其他的交給我。”許久,顧言北鬆開宋小念,盛了碗湯出來,小心翼翼地攪拌著,舀了一勺送到宋小念嘴邊,“你調理好身體就好。聽話,嘴巴張開。”

宋小念沒胃口,還是被顧言北喂下去整整一碗湯。

黎嫂還熬了粥,顧言北盛了一碗給宋小念喂了幾口,她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看著他:“你沒有吃。”

“我……”他想說自己待會吃,卻宋小念打斷了——“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沒胃口。”她知道顧言北總有辦法能應付她。

顧言北沒辦法,把原本要送到宋小念嘴邊去的粥送進了自己嘴裏,咽下去,又舀了一勺,“該你了。”

宋小念乖乖張開嘴巴,用這個方法,黎嫂送來的粥竟然被吃光了。

“好了。”顧言北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宋小念的嘴角,“睡吧。”

宋小念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她搖搖頭,“我不困。顧言北,你上來抱著我好不好?”

她受傷的小獸一樣,眼底是一片無助,顧言北滑入被窩裏,抱著宋小念躺了下去。

黑夜依舊,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擁著彼此。

許久後,宋小念輕輕地開口,“離婚協議你簽了嗎?”

顧言北心裏一痛,她還是想著離婚的事情嗎?他說服自己忘了白天醫生說過的話,肯定地說:“我們還會有孩子,而且會很快。你不要這麽輕易的說離婚好不好?”

宋小念嘴角有些澀,閉上了眼睛不在繼續開口說話!。

失去的孩子是她心裏永遠的痛和遺憾,可是……天會亮,日子還是要繼續的。就像顧言北說,她還會再有孩子。這個孩子,跟她有緣無分……

心被砸開了一個遺憾的小洞,永遠也彌補不上了;而有些人,再也無法相信了。

兩個人都沒睡,擁著彼此到清晨。

天完全亮了之後,顧老懂事早早的就和黎嫂帶著東西來了醫院。

這個戎馬半生的老人已經很少出門了,卻從郊區來到了醫院。

宋小念躺在**,淡淡地叫了聲“爺爺”。

老董事“哎”了聲,示意黎嫂把帶來的東西交給顧言北:“阿北,把這些拿去熱一熱,黎嫂熬來給小念補身子的。”

顧言北一走,病房內就隻剩下宋小念和老董事了。

宋小念隱隱約約覺得,老董事有話和她說,她靜靜地看著他,聽見他說:“小念,對不起。”

“爺爺……”許宋小念不清楚這是什麽感覺,有些驚,又有些想哭。這個戎馬半生的老人,他是被很多人尊敬的。可是現在,他站在她的床邊跟她道歉,然而實際上根本不關他的事,他沒有錯。

“是爺爺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兒子。”老董事長歎了口氣,“這件事和阿北沒有關係,不要怪他,不要離開他,好嗎?”

宋小念紅著眼睛,“我知道,我不怪顧言北,爺爺,是我們不懂事,讓您操心了。”她不能保證什麽了,即便這個老人很好很好,她不想說出的話傷害了他,可是這個婚是必須要離的了!

“好孩子。”老董事長終於放下心來,“我這就去和你的母親道歉。”

“不用。爺爺……”宋小念不知道該說什麽,老董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我要不去和你母親道歉,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姓顧的了,她把你接回家怎麽辦?而且她一個人獨自把你生下來,又把你養到這麽大,結果叫到我們家來收了這麽大的委屈。你說我跟她道個歉有什麽錯呢?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麽?”

宋小念沒有再說什麽。因為不但他們顧家的人對不起母親,她自己也一樣。母親為了養大,她吃了不少的苦頭,還送她上最好的大學,她參加工作以後也很少回去看母親了,好不容易存的錢買了房,可是也沒人把媽媽接到身邊來享福。現在嫁了人又讓媽媽操碎了心。她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顧言北把熱好的湯端回來的時候,老董事離開了。

“爺爺說了什麽?”湯熱得有些燙了,顧言北吹涼了一些才送到宋小念嘴邊。

“爺爺去我家了。”宋小念隻能感歎,一家三代,差別怎麽能那麽大。

顧言北知道老董事想做什麽,沒說什麽,打開了電視,調到財經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