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鹿一聲聲的呼喚下,宋惜月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回過了神,眼神重新有了神采。
往事已矣,不可追思!
“小鹿,我沒事。”
她握住桑鹿的手,聲音嘶啞,但卻堅定:“謝謝你讓我知道了這些。”
桑鹿眼睛裏還噙著淚水,聽了這話,哭著道:“我不該讓你知道這些的,王爺說你心思敏感細膩,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聞言,宋惜月歎了口氣,輕輕搖頭:“我受得住。”
或許前世,她得知這樣的真相,會真的受不住這種打擊。
但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這輩子,她除了複仇,除了保住宋家,保住賀蘭雋之外,別無他求。
孩子因她而死,但即便她沒有做下那個抉擇,芝雲和桑鹿都說過,她生產當日必將一屍兩命。
這不是她要的。
此時得知真相,她固然感到難過痛苦,可事情已經發生,那是她自己做下的選擇,她不後悔。
看著眼前哭泣後悔的小姑娘,宋惜月捏了捏她的臉,輕聲道:“我方才隻是忽然間得知了真相,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我現在已經好了,你別擔心了。”
桑鹿嗚咽著點頭,心裏卻依舊害怕。
宋惜月衝她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隨後柔聲道:“接下來要拜托你,讓賀蘭雋平安無事地來見我一麵了。”
桑鹿還沒反應過來,聞言有些迷茫地看著她。
宋惜月繼續道:“情蠱的事,雖然我覺得白嬌嬌這次不會再騙我,但我也得親自驗證一番。”
“若情況屬實,我們就得想辦法將這情蠱解決了。”
“就算白嬌嬌說,我遠離王爺,就對王爺造成不了影響,可這畢竟是蠱,誰也說不準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蠱究竟會成為什麽樣。”
說完,她起身,將掛在架子上火紅的狐裘取下來,披在桑鹿的肩頭。
“還有就是,我的確不希望你再跟著我了,我身邊是險境,就算你決定和阿騁表哥分道揚鑣,我也不能將你拖入險境。”
身上驟然裹上了厚重的狐裘,桑鹿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柔軟之中,乍然聽見宋惜月的話,她忍不住起身要拒絕,卻聽宋惜月再次開口。
“小鹿,我們同行一場,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聞言,桑鹿的眼眶又紅了。
“宋姐姐,芝雲回不來了,你的身邊需要會醫術的人。”
宋惜月抬手擦去了她的眼淚,道:“傻姑娘,你不一定非得留在我的身邊才能幫我呀。”
“情蠱沒有解決之前,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讓白嬌嬌死,你也可以在外麵尋找解蠱的方法,對不對?”
聽了這話,桑鹿抿著唇,眼淚嘩嘩地掉。
她是想留在宋惜月的身邊,以宋惜月離不開她為由,拒絕賀蘭騁要她入宮的要求的。
她受過先進思想的教育,從小生活在社會主義國家,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即便她可以當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她也不願。
她不要被時代同化。
“宋姐姐。”
桑鹿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看著宋惜月,認真道:“我會讓賀蘭雋毫發無傷地來與你相見,在那之後我也可以離開你身邊。”
“但是,我同時也要離開盛京,回東都。”
聽了這話,宋惜月輕輕一笑:“那我讓絮兒與你同去,她八麵玲瓏很會與人打交道,隻不過前陣子受了傷還在養身子,你們倆在一起,我也放心。”
桑鹿一愣:“宋姐姐……你……你都知道?”
“你是說,你本想留在我身邊不入宮嗎?”
“對……”
“我當然知道。”
宋惜月點點頭,拉住了桑鹿的手,溫聲道:“在我眼中,你與我是不同的,你比我更明白自己在追求的是什麽,你與這個世界都格格不入,若是叫你入宮,你會很痛苦。”
聽了這話,桑鹿的眼淚又落下來了:“那你剛剛還說我是賀蘭騁的心上人,要把我送走?”
宋惜月無奈:“把你送走又不是把你送進宮裏,我隻是想讓你自己去麵對去結束,而不是躲在我這裏逃避而已。”
“再說了,即便你不入宮,你就不是阿騁表哥的心上人了嗎?”
桑鹿無話可說,滿臉委屈地看著宋惜月。
隨後嘴巴一扁,“哇”地大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抱住了宋惜月:“宋姐姐,我還以為你要我入宮,我還惡意揣測過你想讓我走是不是想讓我成為你宮裏的人脈,我好壞啊……”
宋惜月反抱著她,聽了這話隻覺得哭笑不得。
“那你入宮吧,當我宮裏唯一的人脈去。”
“我不!”
“好好好,那就聽你的,你想怎樣就怎樣。”
“嗚嗚嗚……”
桑鹿哭得更大聲了。
宋惜月拍著她的後腦勺,深深地歎了口氣,看著屋內的陳設,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安定。
說來也怪。
乍然聽到桑鹿說的那些真相之時,宋惜月隻覺得神魂都被抽離了這具身體。
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的重生隻是一場夢,即將夢醒了。
醒來後,要麽她還在那場滔天大火裏。
要麽,她還是那個整日隻能跟在春風得意步步高升的顧潯淵身邊。
什麽都做不了。
那一刻,她害怕至極。
是桑鹿一疊聲的呼喚讓她逐漸平複了心情。
她前世並不認得桑鹿,也從未聽過桑鹿此人,所以她知道,一切都不是夢。
重生是真的,顧潯淵死了也是真的,她護住了宋家,還是真的。
她不怕了。
隻要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便什麽都怕了。
許久後,桑鹿終於平複了心情,洗了把臉,就披著那火紅的狐裘出去了。
翌日清晨,宋惜月吃下桑鹿給的藥,穿上“隔離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後,等著桑鹿回來給她“消毒”,然後帶她去見賀蘭雋。
天還沒有完全亮透之時,墨魚推門而入,帶著全副武裝的宋惜月出了棲霞居,來到了荒廢已久的漪瀾院。
同樣全副武裝的桑鹿等在漪瀾院門口,背上背著一個奇怪的盒子,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管子。
墨魚將宋惜月送到漪瀾院外,在桑鹿舉起手裏的管子的那一瞬間閃出去老遠。
幾乎是同一時刻,細膩的水霧從桑鹿手裏的管子噴淋而出。
宋惜月站在那裏任由著桑鹿將她澆透的時候,下意識抬頭看向日出的方向。
太陽從天邊探出了半張臉,細膩水霧之中,隱約可見一道彩虹,懸掛在她的頭頂。
今天是個好天氣。
宋惜月如是想著。
再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賀蘭雋了,她的嘴角也下意識勾了起來。
消毒完畢,宋惜月渾身被淋濕,卻從未感到如此輕鬆。
她跟在桑鹿身後走進了漪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