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了鳳儀宮,靖安帝便快純孝皇後一步走進了內寢。
在外人麵前,帝後總是相敬如賓。可在他們之間,實則是相敬如冰。
退去了宮人,純孝皇後忙快步跟上靖安帝,即便丈夫對她並沒有愛意,甚至隻是在人前做戲,可純孝皇後仍舊深愛著麵前的君王,從大婚的第一日起,便無法自拔。
“皇上日理萬機,喝碗參湯養養身子吧。”純孝皇後忙舀了一碗參湯,端到靖安帝麵前,這些參湯是每日都溫熱著的,隻是靖安帝很少來,多數的時候都是倒掉了。
對於純孝皇後的心意,靖安帝並非不知,隻是不願意領受罷了。
“擱著吧。”沒有丁點的夫妻之情,靖安帝的態度十分之冷。
雖查詢不到純孝皇後有涉嫌謀害鳶妃的證據,但是靖安帝卻是懷疑的。
純孝皇後做事麵麵俱到,在後宮中威儀難觸,在前朝也因其兄長是當朝宰相,而頗有聲望。
若純孝皇後生下的不是公主,而是皇子,那麽這太子之位,靖安帝想要保留到宇文戎烈歸來,也是不易的。
見靖安帝有話要說,純孝皇後隻得有些失落的坐在了一旁。
鳳眸不時的閃爍著,顯然是有心事的,但純孝皇後卻不敢先開口。
想必,冷宮一事,靖安帝還有話要問的。
“芬芳來找朕了。”誰知,靖安帝開口,竟是沒有提及冷宮一事。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純孝皇後淡淡的說著,一顆心算是放下了。
“楊紫昕入宮學習宮規,不過是想要她了解宮裏的典製,日後母儀天下之時不要失了皇後的尊貴。既然她天資聰穎,倒也不必為難了。”靖安帝淡漠的開口,好似對這件事不關心,卻能讓他親自來說,定也是放在心上的。“明日便讓她出宮吧,把那個紅玉也帶上。”
“皇上,紅玉容貌盡毀,若是讓她入住太子府,怕是……”純孝皇後欲言又止,顯然是不讚同的。
“鳶妃身邊就剩下這麽一個人了,你又留了她這麽多年,難道不是為了等今日?”靖安帝挑眉。
“是。”純孝皇後頷首,不敢再多言。
讓鳶妃去太子府,若是她天天看著兒子,難保有朝一日不會道出真實身份,純孝皇後如何能不設防?
明日出宮,那也要看是活人出去,還是一具屍體。
陰冷之意自目光裏流露,純孝皇後咬牙不語,可殺意卻已經浮現。
“算了,還是今晚便安排她們出宮吧。這宮裏住了著舊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靖安帝挑眉說著,見純孝皇後要說話,便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參湯來。
見靖安帝喝了參湯,純孝皇後唇畔露出笑容來,上一次靖安帝喝她準備的參湯,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皇後若是沒別的事,朕便回禦書房了。最近政務繁忙,朕冷待了皇後,待閑暇時,定會補償皇後的。”靖安帝這番話,明顯是推托之詞,幾乎每次來皇後這裏都會說上一次。
若是以往,純孝皇後雖然會苦笑,卻也不會再挽留,隻是溫柔的恭送罷了。
但今日,純孝皇後卻是搶先一步站起身來,攔住了靖安帝的去路,問道:“皇上是真的打算讓楊紫昕成為太子府,我大鳶朝未來的國母
嗎?”
“皇後有何高見?”靖安帝不答反問,平靜的語氣看不出他是否有所不悅。
“臣妾不敢。”純孝皇後忙頷首,雖態度恭敬,卻還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道:“楊紫昕雖聰慧,也深得太子喜愛,但畢竟是他國的女子,且身份平常,如何能為大鳶朝國母之尊呢?”
純孝皇後的問話,有些激動,更是充滿了不讚同之意。
或許是今晚發生的事太多了,讓純孝皇後亂了心緒,否則她一定會發現靖安帝的眼神是不對勁的,自己也不會如此的沒了分寸。
“一代君王,若是不能給一個女子最尊貴的榮耀,那麽這個皇帝何以為九五之尊呢?”靖安帝冷漠的問著,眼神裏的冷意則更是明顯。
當年,若非是他先迎娶了純孝皇後,之後才遇到鳶妃,皇後之位定是鳶妃的,絕不會拱手送與他人。
而如今,兒子有了喜歡的女人,靖安帝又怎會允許當年的悲劇再度上演。
若是宇文戎烈夠深愛楊紫昕,即便是肅清了六宮,又能如何?
曾經的遺憾,如今讓宇文戎烈替他們補上,用一生的幸福來延續,鳶妃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安慰了。
靖安帝如是想著,也不再等純孝皇後說話,起身便離開。
阮家想培養下一代皇後的人選,想要風光門楣,靖安帝可沒有讚同之意。
阮林秀雖是好姑娘,可惜宇文戎烈心有所屬,而阮林秀出身於阮家,就注定了與皇後之位無緣。
走出了鳳儀宮,靖安帝的臉色更沉了,一旁跟著的三順子連話都不敢說,隻能垂首跟在身側。
“去把當年為鳶妃殉葬的名單拿來,別讓任何人知道。”靖安帝冷不丁的止步,險些將三順子給撞倒了。
急急的收住腳步,三順子雖不明白靖安帝的舉動,但與鳶妃有關的事,又似乎都是正常的。
待三順子走後,靖安帝眉頭擰的更重了,嘴裏輕喃著:“紅玉……”
這個丫頭,不是死在十五年前了嗎?那時,他正在怒火之中,隻是下令殺了千尋宮所有宮人陪葬,卻不知紅玉也在其中。
那個近身服侍鳶妃,最得信賴和寵愛的丫頭,她真的活下來了?
不是靖安帝多疑,而是關於鳶妃一事,事無巨細,他都記在心中。
而純孝皇後與鳶妃之間,絕對不是友好的關係,靖安帝更是知曉,也一度考慮廢後,鳶妃就是在那時候出的事。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靖安帝不得不懷疑純孝皇後與鳶妃之死有關,多年來靖安帝也一直在搜尋著證據。
剛剛回到寢宮,便見黛兒立在門口,顯然是等待多時,楊紫昕笑問:“怎麽,怕你家主子我迷了路不成?”
楊紫昕的淺笑,讓黛兒看的一時閃了神,總覺得這位女主子笑起來的時候,有種魔力,能夠攝人心神。
“皇上的口諭剛剛傳達,要我們今晚出宮,且要帶著冷宮裏一名叫紅玉的女子。”黛兒直接稟明著,並未因楊紫昕的和善,而有所怠慢。
“今晚?”楊紫昕挑眉,隨即揚唇淺笑了起來,自是明白了靖安帝的用意。
隻怕,靖安帝對純孝皇後的防備還是很高的,否則也不會讓她們今晚便出宮了。
對於鳶
妃的身份,靖安帝果然是懷疑了。
“走,我們去冷宮接人吧。”楊紫昕說著,便轉身走在了前頭,去冷宮的路,她可是十分熟稔的。
準婆婆要入住太子府了,即便身份是隱晦的,她這個做晚輩的,也該表示些誠意才是。
罷了,既然鳶妃有心要隱瞞身份,倒不若等到她恢複容貌之後,讓事態自然的去發展。
能夠接回太子府,便可以保證鳶妃的安全,也可以讓他們母子多些相處,這便是楊紫昕心中所求的。
“主子,那個紅玉……”黛兒想要問話,卻還是乖乖的住了口,她可是在宮裏受訓了好多年的,自是不該多話的。
隻是跟了楊紫昕許久,有些時候會有所放肆了。
可黛兒才落下話,便見楊紫昕縱身離去,竟是沒有對她交代半句。
遠遠的望去,便可以看到冷宮裏的火光衝天,顯然是有人刻意縱火了。
皇宮走水,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之後一直都是小心戒備的,不是嗎?
“這個紅玉,到底是什麽身份?”黛兒輕聲的自喃著,聰慧如她,已經猜得出其中的不尋常來,否則以楊紫昕的性子,是不會對他人感興趣的,又怎會親自去冷宮接人。
而楊紫昕今日來,幾乎是每天都去冷宮一遭的,黛兒早想問些什麽,卻一直怕隔牆有耳,也相信主子應該告訴她的時候,自是不會隱瞞的。
隻是怔了那麽一下,便見黛兒快步的朝冷宮方向追去,臉色焦急的很。
不管冷宮裏住著的是誰,可楊紫昕才是她的正主兒,這麽大的火勢,人若是進去了,受傷怕是輕的啊。
而此刻的楊紫昕,的確就在火海之中。
因火勢過大,楊紫昕根本來不及多想,便衝入了火海,可冷宮裏本就是殘敗的,被大火這麽一燒,不知有多少瘋癲的女子在到處亂跑,房屋也有幾處坍塌了。
而冷宮裏並沒有貴主兒,自然也不會有人賣力的救火,不過是防止火勢蔓延罷了。
若是能將冷宮裏的人都燒死,倒也是一了百了的。
“前輩。”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濕毛巾,楊紫昕捂著口鼻,大聲的呼喊著,卻還是被嗆得直皺眉頭。
大致的尋找著方向,楊紫昕破門而入,這一刻顧不得禮儀了,隻希望能快些尋到鳶妃。
十五年前的大火,鳶妃‘死’於火海之中,十五年之後怎麽還能讓她葬身火海呢?
仔細的尋找著,不顧屋內的濃煙滾滾,熏的眼睛生疼,也不顧身旁的火焰燎壞了衣衫,楊紫昕隻是一個勁兒的朝內裏衝去。
救人,時間才是最關鍵的,否則她現在所承受的痛,也都無意義了。
“火,起火了!快,送皇兒出宮去,救皇兒。”一個瘋瘋癲癲的聲音傳來,楊紫昕尋著聲音尋了過去,隻見鳶妃此時因受驚而神誌不清。
手中抱著一個枕頭,在對身旁的空氣說話,大概是被這火情所刺激,記憶回到了十五年前的火災之中。
一瞬的心疼閃過,楊紫昕忙奔了過去,將那個枕頭抱在懷裏,如同抱著嬰孩一般。
曾經,她也希望自己能夠抱抱自己的孩子,希望可以保護她的孩子,卻是那般的無能為力。而鳶妃,也曾是絕望過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