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個同為失去過孩子的母親,在這一刻都是心痛的,但楊紫昕的神誌卻是清醒的。

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拉住了鳶妃的手臂便往外走。

這屋子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會坍塌,到時候她們都會喪生。

“帶皇兒出宮去,隻要他能平安長大便好,無需回歸帝王家。”鳶妃急聲的說著,便要掙開楊紫昕的手,可楊紫昕的力道哪裏是她能掙脫的開的。

“娘娘,奴婢查探過,外麵沒有人。我們一起護送皇子離開,小皇子離開皇宮,不能沒有娘親照顧的。”楊紫昕也是急聲,腳下的步子卻未曾停下,隻能模仿宮人的口吻,如此才能讓鳶妃不做設防。

“不行。”誰知,鳶妃卻是厲聲道:“純孝皇後定派了人在外麵守著的,你看不見的。若是我不死在這裏,皇兒定會被追殺。你帶他出宮,就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日後讓他伺候你終老,不必提及他的身份和本宮。”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自居小皇子的母親,請娘娘同行。”楊紫昕說著,抬腳踢開了一根掉下來的木頭,上麵的火焰將她的繡鞋燒得有些髒汙,雖被鳶妃的這番話所感動,卻不能因此而耽誤逃離的時間。

但楊紫昕沒時間理會這些,繼續的快步行走。

屋子裏的濃煙滾滾,已經熏嗆到楊紫昕快要睜不開眼睛,當真是拖不得了。

“紅玉,就當是本宮求你了。”鳶妃說著,竟是跪了下來,雙手拉著楊紫昕的手臂,顯然是完全沉浸在回憶之中,正在重演當年的那一幕。“你我主仆一場,本宮待你不薄。小皇子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帶他出宮去。”

鳶妃話落,便要跪地叩首,楊紫昕自知是受不起的,也無法再耽擱時間,隻得將繡花枕頭扔到一旁去,在鳶妃驚呼之前,點了她的睡穴。

這種危機時刻,絕不能猶豫,否則便是要了兩人的性命。

“鳶妃娘娘,得罪了。”楊紫昕低喃了一句,忙見鳶妃扛在肩上。

兩人的個頭雖是差不多,體重也沒有多少偏頗,但楊紫昕的功夫堪稱一流,自是能肩負得起這樣的重量。

足尖輕點,尋著風聲而出,否則在這樣的濃煙之中,想要尋找到出口將是何其的難。

才剛到院中,便聽到一幹妃嬪的瘋言瘋語,這些人顯然都是神經不正常的。

雖然知道不會有人來救她們,但楊紫昕並沒有同情之意,她的能力有限,並未是救世主,隻想帶著宇文戎烈的母親離開。

至於其他人,或許死亡是一種解脫,惟願來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

很快,楊紫昕便翻牆而出,本是留守在冷宮之外,負責防守的宮人見到有人動用武功,差點沒把楊紫昕當作是刺客。

好在黛兒已經守在外麵,並且是宮裏的老人,這才為楊紫昕結了圍。

“去稟報皇上,就說本姑娘受傷了,急需禦醫。”楊紫昕低聲的吩咐著,卻不知該帶鳶妃去哪裏。

此時出宮,怕是不妥的。

冷宮走水,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鳶妃的性命。

而這麽大的手筆,怕是除了純孝皇後,沒人敢做的。

既然容不下鳶妃,敢在宮裏動手,又

怎麽會讓她們輕易的回了太子府。在安排妥當之前,楊紫昕不願冒這個險。

至少,不能讓鳶妃再出事,不能讓宇文戎烈又一次的承受喪母之痛,他們母子還無緣見麵啊。

楊紫昕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先是純孝皇後趕來,緊接著靖安帝也駕到了。

冷宮裏的鳶妃,於帝後二人皆是重要的,隻不過一人想要鳶妃死,一人想要‘紅玉’生。

而楊紫昕是未來的太子妃,自然她的安危也是極為重要的。

“給朕徹查。”靖安帝冷聲的吩咐著,如何能不知這其中的玄機。冷眼望了純孝皇後一眼,靖安帝單手負在身後,不顧及純孝皇後的威儀,斥責道:“皇後統理六宮,莫非是懈怠了不成?”

“臣妾知罪。”純孝皇後頷首認錯,餘光卻是望向昏迷中的鳶妃,而抱著鳶妃的楊紫昕抬起頭來,正巧與純孝皇後的目光相對。

“冷宮常年無火燭,皇後最好給朕個滿意的交代,否則便準備讓賢吧。”靖安帝的話說的極重,完全不覺得冷宮是不重要的地方。

怒目自純孝皇後身上移開,朝楊紫昕這邊望了過來,見她一身的煙熏,衣服也灼傷了大片,目光有些複雜。

一個柔弱的女子,自是沒有能力進火場救人的,前去稟報的人將所見到的一切都告知了靖安帝,包括楊紫昕會輕功一事。

對此,靖安帝並不打算詢問,能夠在為難時機救一個不相幹的人,這個女子的心地是善良的,但也並非是濫用善良之人。

“臣妾惶恐。”純孝皇後緊張的望向靖安帝,卻見他的視線落在了楊紫昕身上,不由得憤恨了起來,冷漠的說道:“皇上,紫昕受驚了,不如讓她先回臣妾的寢宮裏稀疏一番,也好傳召禦醫前來為紫昕診治。”

“皇上,紫昕有個不情之請。”楊紫昕並不買純孝皇後的帳,望著靖安帝的眸子裏有著認真。

“但說無妨。”靖安帝道。

“紫昕想入千尋宮休養。”楊紫昕語出驚人的說道,並不理會身邊的黛兒一直對她睇眼色,認真的說道:“一來,紫昕已經完成了進宮學習宮規禮儀的課程,沒有理由再居住在鳳儀宮叨擾皇後娘娘。二來,皇上將紅玉賜予太子府,但她畢竟是鳶妃娘娘的宮婢。紫昕希望在出宮之前,能夠讓她重回故地,紫昕相信紅玉定會有許多話想要與鳶妃娘娘說的。”

“千尋宮……”靖安帝略微的失神,也不知有沒有在聽楊紫昕說話,但那副神態,絕對是黯然神傷的。

鳶妃,即便是無人提及,她的音容笑貌也會隨時出現在靖安帝的腦海之中,多年來都不曾便淡過。

在宮中,沒有人敢對靖安帝提及鳶妃的名字,因為無人敢承擔後果。

眾多的宮人不會提及,包括三順子。而後宮的妃嬪,自也不會去提及的,她們嫉妒鳶妃曾經存在過還來不及的。

唯有楊紫昕,她雖是女子,卻不避諱著鳶妃,隻因為她是宇文戎烈的未婚妻,與鳶妃沒有任何的衝突。

“皇上,可否應了紫昕的請求?”楊紫昕輕聲的開口,打斷了靖安帝的思緒,完全的忽視了正憤怒的望著她的純孝皇後。

楊紫昕這麽做,當然是為了讓鳶妃

能夠感受到靖安帝對她不曾改變過的情意。

唯有如此,鳶妃才能夠建立起自信來,才能夠讓她回到鳶妃的尊榮,將來真正的母儀天下。

這是靖安帝曾經想給鳶妃的殊榮,如今宇文戎烈貴為太子,天下間,又有哪個女子能有鳶妃的尊榮呢?

與宇文戎烈相識多年,楊紫昕從未為他真正的做過些什麽,除了救過宇文戎烈的性命。

倒是宇文戎烈,一直在默默的付出著,一直在為楊紫昕守候著。

這樣的深情,值得楊紫昕為他去付出,值得楊紫昕為他去做盡力所能及,甚至超出能力範圍的事。

“也好,千尋宮也冷寂了太多年,該是添些人氣了。”靖安帝歎息的說著,便轉身離去,僅是看了鳶妃一眼,並未多做留意。

不管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靖安帝都有心去查證,不過是暫時不會有大的動作,以免打草驚蛇。

有了靖安帝的讚同,楊紫昕便親自扶著鳶妃站起身來,命人前麵帶路。

“楊姑娘,鳶妃是皇上心中的大忌,即便你是太子的未婚妻,也該注意些分寸。”在楊紫昕要擦身而過之際,純孝皇後開口,帶著濃濃的不悅和警告。

“多謝皇後娘娘提醒,隻是皇後娘娘既然知道這點,為何還要救下紅玉,藏了她這麽多年呢?”扶著鳶妃站好,楊紫昕不打算假手他人,黛兒在另一側攙扶著鳶妃,但重心還是壓在了楊紫昕身上。

唇邊漾起了一抹淺笑,楊紫昕隻是笑著望著純孝皇後,即便不再開口,卻能感受到純孝皇後眼中那越來越濃的殺意。

交握在雲袖中的雙手,早已抓破了皮肉,純孝皇後奴不可抑,卻礙於有宮人在此,而不能發作,隻得隱忍著。

“楊姑娘好好休息,本宮還有內務處理,過會會派人去傳禦醫。”純孝皇後說著,便也離去,再與楊紫昕說話,她真的會端不出皇後的姿態來。

“皇後娘娘事物繁忙,紫昕不敢勞煩,早已經派人去請禦醫了。”楊紫昕又是淺笑著回話,可那明媚的眸子裏笑意卻不達眼底。

竟敢再次的對鳶妃出手,純孝皇後這筆帳,也該要清算的時候了。

然而,轉身離去的純孝皇後,在聽到楊紫昕的話之後,腳步微頓,唇畔勾起了冷意,殺意自眼底流過,這才快步離去。

“主子,我們還是盡早出宮吧。”黛兒有些擔憂的說道。

“若是皇上都不能保護我們,那麽回太子府之後,危機會更大。”楊紫昕淡淡的說著,好像在聊著今晚的天氣一般,不見有任何的緊張之色。

“可是……”黛兒還是有些擔憂,挑眉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麽,主子決定的事情,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如今,她能做的,便隻有多留心著些,盡量讓主子少些麻煩。

這皇宮,怕是更不能安寧了。

不再言語,楊紫昕的一顆心卻也在沉著。早已經為鳶妃把了脈,確定她是被濃煙熏嗆了肺部,服藥便可以調理。

可是,鳶妃的精神狀況,卻是讓楊紫昕放心不了。

隻怕,若非不細心調養,鳶妃再受到刺激,便可能會真的精神失常,這是楊紫昕最為擔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