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也是看著手裏的繡花鞋，微微皺眉，心裏自然是不忍心的，可也沒有別的法子：“她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每次見人都是淡然的模樣，其實她小時候很喜歡笑，笑的開心。冬天就愛穿成一個紅色的球，看著喜慶，自從八歲發生了那件事情，她對誰都是這樣。什麽話都不說，什麽事情都會埋在心裏。等到一定的機會了，找不到機會去懲罰別人，就開始無盡的折磨自己。當初她找一個人，那個人送了她一個回響的東西，也忘記是鈴鐺還是哨子了，她天天弄，然後一個生氣給摔了。發現不舍又沒有辦法挽救後，隻讓那東西挖得自己一手的鮮血也不會放開。”
“為什麽？”聽見阿裏這樣說，清水也是看著蘆無心的背影，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她不知道阿裏說的八歲的哪一件事情是關於那個小哥哥的，隻是以為蘆無心這臉，就是在八歲的時候弄的。要是自己，自己大概也會變得自卑，並且不愛搭理別人吧。仔細想想，好像一切都沒有任何的出入。
阿裏也是一笑，大概是苦笑，對於蘆無心，他其實表麵上看著是最有法子，最懂她的人，而實際上，自己是最懂她的人不錯，可也是拿他最沒有法子的人：“在你們的眼裏，大概我是最懂她的人，所有的我話她多多少少會聽一點，可是，她不會聽我半句話。當初她說，是這雙手犯賤砸了那東西，後果就要讓這雙手來承擔，若是是自己這雙腳犯了錯，那就是懲罰自己這雙腳。大概這次她是真的對衛將有了些許好感，現在卻被拋棄了，所以她在懲罰，懲罰自己的全部。若是不讓她這樣，她會躲在我們都看不見的地方去懲罰自己。若是真的那樣，那才是恐怖到了極點。罷了，就這樣看著好了。”
兩個人在後麵小聲的說話，蘆無心多多少少聽得見一些，卻聽不清楚。當初的一切，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淡忘了不少，當初的小哥哥，想去找他的心也不是格外的旺盛了。心隻有一個，隻住得下一個，小哥哥出去了，進去的是衛將。對比起來，還是當初的小哥哥更加溫柔，最起碼還有一個念想。蘆無心苦笑，眼淚混合著雨水滑落在嘴裏，苦澀的很。不知道什麽時候腳也掉了鞋子，磨得也生疼。自己有什麽資格去責怪別人，都是自己的錯。
當初小哥哥告訴自己怎麽看星星，自己就被母後灌下藥水，忘記了一切。那麽多當初，最後承受的，都是自己而已。作孽，這大概也是最合適自己的詞語了。自作孽不可活。蘆無心就這樣站在雨地中，看著那禁閉的大門，隻等著那一個人回來，哪怕是罵自己一頓都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讓自己回去。
一陣白煙，弄堂出現在了蘆無心的麵前，他是鬼，雨點穿透了他，也同樣穿透了他拿著為蘆無心擋雨的袖子：“你這是何苦呢？就算是有錯，那也不是你的錯。愛有什麽錯，恨有什麽錯，你何苦要這樣針對自己？你倒下了，還有另外一個你站起來嗎？笑的隻是你的敵人，哭的永遠都是關心你的人。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關心我的人……”蘆無心愣了一下，又是苦笑：“我大概直到我為什麽這樣難過了。愛我的，都死了，我愛的，卻不永遠都不在我身邊。父皇母後，樊國士兵，都為我死了。關心我的一個個都去了，就連師傅，都離開了我。我原本以為我會這樣一輩子一個人下去，然後遇見了衛將，他關心我，他會逗我玩。也許是享受到了以前有的一切，所以開始放心大膽的任性了，差點忘記了仇恨是什麽東西。可是為什麽要在我站在最高點的時候把我推下去，又一個關心我的人就這樣消失了。嗬，真可笑。”
“說來說去你這是在隱瞞自己的心思嗎？”弄堂也是微微皺眉，心裏多也是不舒服的。這種心情他懂，阿嵐，他也失去了兩次，在最後一次終於可以擁抱的時候，卻被推開了。一次次的失落，一次次的站起來。就算受了在多委屈，隻要她開心就好了。蘆無心縱然和自己有些不一樣，可是同樣是經曆失去，失而複得後被摔下的哪一個人。可悲到了極點：“我們兩個何嚐不一樣呢，愛就是愛，我不反對你去愛一個人，可是我也不反對你去報仇。”
“你這小鬼真可笑，我要報仇的對象，可是他的父皇。”說著，這門吱呀一聲打開，蘆無心微微抬頭，就看見了衛將驚訝的眼神，以及想要跑過來的動作。看見這點，蘆無心也算是笑了笑，卻終究被衛將停下來的腳步，冷著的臉而打敗。衛將和平時不一樣，他隻是撐著一把白色的傘，從自己身邊路過而已。蘆無心轉身，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也是滿滿的失落和傷心：“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是。”衛將說的也很簡短，心裏也是萬般的不忍，麵對父皇的命令，他也反對過，可是都沒有半點用處。到頭來，是自己負了她罷了。說來說去，到底是自己的錯。衛將有一肚子的話，卻都憋在肚子裏麵一句不說，蘆無心有一肚子的問題，最終也隻是笑了笑，繼續問：“當初我救你，你當真是為了讓我救你才答應我的嗎？你從未想過娶我是不是。三皇子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你究竟要折辱我到什麽時候。衛將，我何時得罪過你，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我想我這輩子從未做錯過什麽，為什麽在你身邊我就一錯再錯！”
最後一個錯字蘆無心幾乎是喊出來的，喊得撕心裂肺，心裏也是痛不欲生。衛將其他的沒有聽見，就聽見那一句三皇子的事情。三皇子也就那一次見過蘆無心，自己也從未安排過什麽，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解釋好像也沒有用處了：“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若是覺得是，那便就是好了。金屋閣你怕是不再適合住了，正妃以後要住在此地。你快些收拾收拾，去後院的竹亭住吧。”
竹亭，蘆無心知道，四周都是竹子的地方，房子也是簡單竹子搭建而成的，院子還算大，住五六個人也算沒有問題，多半是夏天天氣熱，過去喝茶的時候用的。哪裏遮風擋雨，可卻到了冬天冷到極致。這樣的地方，在夏天來說最適合她不過，可在冬天，對她來說就是最佳的懲罰……
蘆無心苦笑，最終不是自己，終究是自己想多了。懲罰就懲罰罷了，都怪自己想多了才是。報仇的計劃再次閃現在了蘆無心的心頭，可這一次，若真的要殺起來，怕這一些人，自己不會殺的，大概也隻有衛將一個……舍不得，舍不得那些美好的回憶，舍不得他對自己的好。
苦笑之後，心疼之後，蘆無心也隻有獻上祝福罷了：“罷了，婚期在什麽時候，我雖然沒有什麽寶貝，可是也能收拾收拾給你們送一些什麽。不珍貴就是了。”
“五天後，你的回避就是對我最大的禮物。”衛將也不客氣，心裏卻想抱著蘆無心，告訴她，她的腳流血了，告訴她，她哭起來真難看，告訴她自己真的不想娶那些人。可是想著蘆無心隻要一個願望，衛國就會全軍覆沒，也是忍住了心裏所有的想法。
“嗬，好。”說著，蘆無心隻覺得眼前黑色一片，心痛，頭疼，四周的景色都開始旋轉，就是雨滴打落在身上都不覺得冷了。碰的一下倒下之後，蘆無心隻聽得見各種各樣的叫聲，也看見了母後。笑的溫暖，像以前一樣，撫摸著自己的頭發給自己讀著一本本的佛經。
“主子！”這是阿裏的聲音不錯。
“姑娘！”這是清水的不錯。
“蘆無心你怎麽！”弄堂這小鬼還算有點心。
“夫人！夫人……無心！”好遙遠的聲音，是誰在叫我夫人。
隨後的事情，蘆無心一概不知，就是到了最後，隻是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在給自己喂藥，給自己包紮，給自己擦身子，把米糊塞自己嘴裏。做這些事情的人，身上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心，也覺得沉迷。沉迷在這味道中，不想起來。也不敢起來。怕一切都隻是幻覺。
夢裏的母後格外的漂亮，像是當初兒時一樣，父皇也帥氣，臉上沒有半點皺紋。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好看的打緊。楓葉成群，兩人就如畫一般，相敬如賓。就是這樣的美景，自己也想看一輩子，隻要看著他們，就覺得格外的幸福了。
“怎麽樣了？”這急促的聲音，到頭來蘆無心都忘記了是誰的。
“大概是自己不想醒來罷了。”這朦朧的聲音好熟悉：“心裏有些不舒服，沉醉在夢裏，躲避一切，這是人都會的法子。你以後還是不要來好了。看著你，我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