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湖邊巧遇

大明星伊琳最近不是很開心,她為天地方拍的一部時裝片《烈火危城》被工部局禁映了。

這是一部有進步元素的電影,按照合約今年她和天地方有兩部片約,這是第一部,因為打仗的原因,這部電影斷斷續續拍了四個月,沒想到好不容易可以公映了,卻被禁了。

雖然片酬她早已拿到,電影被禁映對她沒有什麽影響,但是她為了這部電影花費的時間卻是無法挽回的,因些她很不高興。

夫君李約翰心細如發,看到愛妻悶悶不樂,馬上想著花樣討她歡心。

“太太,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打網球吧。”他拿出剛為她縫製的網球裙子,獻寶一樣的對她說。

她卻懶洋洋的:“好不容易今天沒有通告,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道:“那我們去公園劃船吧。”

她不想拂了他的心意,點點頭:“給我找條適合遊玩穿的洋裝出來吧,再配頂帽子,外麵太陽好毒。”

嫁給李約翰後,伊琳常常想,每一個女明星都應該找一位服裝設計師做丈夫,這樣就永遠不會為了“今天穿什麽”而煩惱了。

其實對於李約翰這樣一個充滿生活情趣的人來說,娶了一個女明星做太太,是一件很受罪的事。

就像今天吧,他精心為太太挑選了一件白色帶有薔薇花圖案的連衣裙,又選了頂同樣的帽子,可是太太馬上皺眉:“沒有網紗怎麽行?”

於是他馬上給她換了一頂帶網紗的帽子。帶上墨鏡,再放下帽子上的麵紗,不仔細看誰能認出她是大明星伊琳呢。隻不過就連李約翰自己也看不到太太那雙令他心動的剪水明眸了。

他們的生活雖然失去了一些樂趣,但是李約翰卻樂在其中。他是一個簡單的人,能夠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又能夠和心愛的女子生活在一起,衣食無憂,他已經很滿足了。

家裏的正門是不能走的,那樣會被記者跟蹤的。他們讓司機先開著空車從正門出去,然後他們兩人鬼鬼祟祟的從後麵小門溜出去,走出很遠,這才和司機匯合。

遊客較多的公園是不能去的,那樣會被影迷發現的,所以隻能選擇人跡罕至的地方。

“太太,這裏沒有什麽人,我們進去看看吧。”李約翰指著透過花牆的那一角湖水。

伊琳點點頭,她早已興致寡然,隻是不想讓李約翰失望。她的夫婿溫柔得讓她心疼。

對於李約翰,伊琳是很知足的,尤其是每次看到駱駿和餘真真在一起的情景時,她就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嫁給一個闊少爺。

駱駿從來不會給餘真真夾菜,就連想吃什麽,他都沒有問過她。而她的李約翰心裏放在第一位的。永遠隻是他的太太伊琳。

兩人下了車,沿著湖岸走過去。

這是一片不是很大的人工湖,岸邊翠柳依依,除了一個正在垂釣的男人以外,沒有一個人。

伊琳貪戀著湖邊的綠蔭,忽然不想去劃船了,對李約翰說:“我們就在這裏散散步吧,這裏好涼爽啊。”

她今天穿了一雙平底的涼鞋,踩在湖邊的鵝卵石上,並不覺硌腳。

湖水宛如明鏡。映出藍藍的天空,陽光照過,激起粼粼波光,他們在高低不平的湖堤上走著,微風拂過。湖水**起微瀾,朵朵漣漪緩緩**開。

伊琳撿起幾顆石子,孩子氣的拋向湖中,這是少女時的她和真真最喜歡做的事情。

“小姐,您把魚兒都給嚇跑了。”一個聲音傳來,嚇了伊琳一跳。

李約翰連忙道歉:“對不起,先生,打擾您了。”

那人沒有再說話,收起魚杆,準備離開。

伊琳死死盯著這個人,忽然驚喜的大叫一聲:“吳昊,你是吳昊!”

那人正在忙碌的手遲疑了一下,淡淡的說道:“小姐,認錯人了。”

“胡說,我沒有認錯,”伊琳有些著急,竟然衝過去,拉住了他的魚竿,“我是唐心啊,伊琳,你不認識我了嗎?”

他一愣,緊握魚竿的手垂了下來,兩隻腳像是粘在了地上。

她興奮的撩起麵紗,摘下墨鏡,笑靨如花:“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那一年,我們在浙江館子吃飯,你、我,還有餘真真。”

他當然記得,這一生他可以忘記一切,也不會忘記那一天和那個嫣然巧笑的少女。

“我當然記得,你是大明星伊琳。”他竟然不知道說什麽,說出的話,笨拙得讓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什麽明星啊,你忘了我說過我們是朋友啊,你是什麽時候回到上海的,為什麽不和我聯係,還有真真,你救過她呢。”她像連珠炮一樣的說著,興奮得臉上冒光。

他當然不能告訴她,他在這裏隻是因為剛才他手下的密探來給他傳遞情報,而他不想倉促離開引人注目,所以才在這裏垂釣閑坐。

昨天他剛剛從香港回來,在上海逗留兩天,便要去南京了。

“我隻是路過上海,今天閑來無事,才到這裏的,真沒想到,居然可以見到故人,幸會幸會。”他客套的說著,但眼睛裏卻如暗潮湧過,一瞬不瞬的看著麵前的麗人。

她笑得心無城府,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巧笑蓮兮的模樣比銀幕上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可惜真真去了香港,不然我們三人又可以聚一聚了。”她這才想起佇在一旁的丈夫,連忙介紹,“這是我先生,李約翰,這位是吳昊,我和真真的朋友。”

兩個男人客氣的握手,彼此寒暄了幾句,李約翰是洋人作派。對這種客套很不擅長,說了沒兩句,便冷場了。

反倒是伊琳卻依然唧唧喳喳說個不停,李約翰難得看到妻子這麽開心。笑著說:“你和吳先生先聊著,我去買汽水。”

說完,向吳昊點點頭,轉身離去。

“你說是路過上海,那你現在是在哪裏定居啊?”伊琳對這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充滿好奇。

他微笑著,並不覺得煩。像當年一樣一字一句的聽著,似乎怕漏掉她說的每一個字:“我的工作比較特殊,所以也沒有具體的定居地,總是各處走來走去,近年在南京住得多一些。”

他說的是實情,他現在已是南京某人的心腹,在南京的時日相對要多一些。

“我猜你一定是報社的記者吧,到各地采訪。”她自作聰明,這也難怪,伊琳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記者。她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做的竟是那樣的一份工作。

他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她,眼睛中全是暖暖的笑,沒想到居然有這麽一天,他可以離得這麽近的看著她,聽著她。

她終於感到他眼光的異樣。不過她早已經習慣各色男人看她的眼神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同,反而笑著說:“當初你說去廣東考軍校,我以為你會從軍呢,沒想到你竟然做了記者,無冕之王。話說你後來有沒有上軍校呢?”

他那平靜無波的臉上竟然泛起一絲潮紅,這是他心裏藏了多年的遺憾,他靜靜的說:“我去上了軍校,隻是沒能畢業,所以當不了軍官。”

伊琳那表情生動的俏臉上多了一份遺憾。不過馬上就又一閃而過,她問道:“我猜你一定不是娛樂版的記者,因為我從未見過你。”

他從心底笑出來,隔了這麽多年,她的心靈依然是這樣明澈:“我不是記者。隻是采擷一些新聞瑣事而已。”

她似懂非懂,但是又想起新的話題:“你太太呢,她沒有陪你一起來上海嗎?”

他看著她,心中千言萬語,但卻全都化做一抹微笑,好一會兒,他才說:“我一直沒有結婚,單身一人。”

她有點尷尬了,但那份八卦的興趣卻絲毫沒減:“那有女朋友了嗎,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吧,我認識好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呢。”

他啞然失笑,看著那張巴啦巴啦說個不停的小嘴兒,心裏湧上無盡的溫柔,他真想無時無刻的都能聽到她的笑聲,看到她那神采飛揚的小臉。

一陣微風吹過,楊柳枝條輕輕擺動,片片葉子在枝頭輕舞,枝條如同垂下的絲絛,嫋嫋娜娜,風姿綽約,而她就在這片碧玉中站著,柳色如畫,也比不上她那偶一低頭間留露出的溫柔.

她有著一張略圓的臉蛋,眸子裏似乎永遠都有水波**漾,仿佛無時無刻都在傾訴著什麽,又長又卷的秀發在帽子下披散下來,烏黑柔亮,恰到好處的落在那微削的香肩上。

她終於留意到他眼神中的繾綣,那是一個普通男人麵對心愛女子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情,是意誌無法克製回避的。

她忽然有些嬌羞,俏麗的臉蛋掠過一抹紅霞,襯得一張麗顏更加嬌美。

“你……你這些年過得好嗎?”不知道為什麽,他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郝先生。

他凝視著她,眼底無限的依戀,他知道他不能再留在這裏麵對著她了,否則他會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愫。

“我好不好沒有關係,隻要看到你的笑,我就足夠了。”他緩慢但卻堅定的轉身離去,如同每一次遠遠的與她相見。

當李約翰捧著幾瓶汽水,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回來時,看到伊琳孤零零的站在湖岸上,癡癡的望著滿池的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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