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沒心沒肺
一百二十八、沒心沒肺
芳華很快把剛才和江波的偶遇。丟在了腦後。
她正坐在病房大樓內腦外科病區的學習室,跟北京其他醫院的腦外科同行們一起,聚精會神地聽著**腦外科的老主任紀定國教授做報告。他的報告內容是介紹用電刺激的方法治療藥物難治性強迫症的情況。
這中華醫學會神經外科分會在北京的成員,經常舉行這種學術活動。除了有老專家做一些針對青年醫生的講座報告外,還有疑難病例的會診、新技術新藥物的介紹或推廣會等等,內容是很豐富的。
雖然在神經外科方麵,天壇醫院是最強的;但是協和、30第一的醫院,依然有不少大牌。比如,**的老主任和現在的科主任等人,在國內都是很有影響力的,老紀主任在腦外科方麵被稱為“軍中第一刀”。
而且,301的腦外科也有自己的特色。因為有著軍隊性質和為軍委首長服務的需要,該科在顱腦外傷、顱內異物、顱內腫瘤、帕金森、癲癇、功能性神經疾病等方麵的治療水平很高。
另外301有著軍委的大力支持和撥款,比地方上自力更生的醫院就顯得財大氣粗得多。
這幢投入使用不到一年的病房大樓,裏麵豪華的裝修、先進的儀器設施、科學合理的管道設計,就讓京城其它醫院都紅了眼睛。各醫院也開始想盡辦法籌集資金,準備大興土木了。
這一年來,像這種腦外科的學術活動也越來越喜歡在301開了。當然是因為這裏環境好,而且還有電腦幻燈投影等裝置齊全,方便教學或學術討論。
這時候win98還沒出來,但win95已經有了。這是個劃時代的操作係統。其方便的視窗操作,使得普通人終於不必再學習那麻煩的dos命令了,從而真正推進了個人電腦的應用。
現在就是一個全民學電腦的時代,人們都認為,下個世紀的人才必需具備電腦、英語、開車三種技能。
協和醫院的科室裏也有了電腦,但是不能上網,而且配置也很低。這時候高檔一些的台式電腦都要上萬元。
當芳華聽說年初的時候瀛海威網絡節點已經開通後,就急著想上網。但是網吧還是個新鮮事物,還沒有滿大街都是呢,再說她也不可能離開醫院去上網。隻是憑她自己的工資,又暫時買不起這麽貴的電腦。
她的月工資不超過四百,加上微薄的獎金、值班費、補貼也不過五六百。因為她很少給病人開貴藥,所以沒什麽灰色收入,協和也是不收紅包的。很多時候,她還沒有內科的白芸趙玉玲等人拿的錢多。
當然,這時候也有不少醫生,通過開大量貴藥處方和昂貴檢查單、收紅包、走穴等方式,可以很有錢。但像協和、301這樣的“旗幟性”醫院,這方麵的事情很少,頂多是個別人地下的小動作。
芳華的這點錢雖然寒酸,但平日裏也還夠用,因為她又不上街,沒什麽娛樂消費,越洋電話也是嘉輝那邊打過來。隻是要想買個電腦這麽大的“大件”,她就沒轍了。
這時候的國家機關、國營企業或者事業單位,工資還是太低了,所以人們都願意去外資合資單位。比如芳華的同學張雯錦。早就從原來的國營廠辭職,到了一家外企,月收入已經接近三千了。
芳華和同學一比,錢還拿不到人家的五分之一。她隻好勉勵自己,人命的價值可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但這些現實的問題,也確實造成了年輕醫生的嚴重流失。
協和自己就是個重災區。因為“水至清則無魚”。她這裏又清澈見底,又有那麽嚴格的住院醫生製度,實在是很容易讓沒有經濟基礎的年輕人絕望啊!於是,很多人都出國了,寧可去國外實驗室搞基礎研究,也不在這個清水衙門熬資格了。或者跳槽到別處沒那麽“清”的醫院,日子也好過一點。
不得不說,協和的三年坐牢也起到了大浪淘沙的作用。兩年中,華西當年來的十個人,就有兩個辦了自費出國,一個跳槽。好在,每年還是有很多碩士、博士研究生們,源源不斷地慕名而來,為協和增加新鮮血液。
芳華現在和趙玉玲住一屋。趙的男朋友程浩去年留在北醫,兩人正打得火熱,就等一年後結婚了。
芳華她們的宿舍裏也有電話。雖然隻能打醫院內部,但是可以接聽院外來的。隻是因為時差,還有芳華晚上要去病房查房,嘉輝都要算好時間,在北京時間早上六點左右給芳華打過來,兩人簡短地說上幾句,就各忙各的。
趙玉玲管嘉輝的電話叫間斷性“起床號”,並慶幸這電話不是天天打。
這一天早上,間斷性起床號響了。
芳華馬上睜眼,手迅速抓過床旁桌上的電話。
“喂——!”芳華要大聲說,因為越洋電話的聲音有時很微弱,聽不清。
“芳華,是我!”
“嗯,好嗎?”
“挺好的!”
“有事嗎?”
“我這次《外科病理學》考得不錯。”
“嗬嗬,祝賀你!”
“嗯,還有何超的論文答辯通過了,他已經在矽穀的一家公司找了個工作。”
“哦,幫我也祝賀他。”
“嗯,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你那邊什麽時候能上網?”
“正在努力,快了,快了。時間不早了,我掛了哦!”
“好。”
“啪”的一聲,芳華把電話掛上。一轉頭,卻看見趙玉玲正趴在枕頭上看著她。
芳華“嘩”地一下把自己的被子掀開,大喊一聲:“起床——洗臉——吃飯!”
說著就行動了起來。
等芳華迅速洗漱完了回來,發現趙玉玲還在**躺著,就上去掀她的被子:“起床了,懶蟲!”
趙玉玲不情願地坐起來,伸個懶腰說:“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每天都這麽精神抖擻的,跟吃了興奮劑似的!開始還以為你是死撐,沒想到兩年了都這德性。越活越年輕了你!”
芳華對著鏡子抹完麵霜,正用手指輕輕地拍打按摩。一邊拍,一邊嘿嘿笑著:“不知道了吧!我有精神原子彈啊!”
說完,把剛剛洗臉時滑出衣領外的戒指吊墜拿到嘴邊親了一下,又放回襯衣裏麵,整理好衣領,然後開始梳頭。
她還是留著稍稍過肩的披肩發,隻是不再像學生時代那樣披散或紮個馬尾,而是在頭頂盤緊了用發夾、發箍固定。芳華覺得這種舞蹈學院的女孩常梳的發型,比較方便戴手術帽。
梳好頭,芳華開始疊被子,然後整理床鋪。她拿起放在枕邊的隨身聽,將裏麵的磁帶取出來,看著它不禁微微一笑:這就是我的精神原子彈。
芳華晚上睡覺前,常常要聽這磁帶。這是嘉輝臨出國前給她的磁帶。裏麵是嘉輝唱歌的錄音,是他自己在無人的宿舍錄下來的。
一盤磁帶,二十多首情歌。有周華健的《風雨無阻》、張學友的《還是覺得你最好》、王傑的《為了愛夢一生》、邰正宵的《找一個字代替》、高林生的《牽掛你的人是我》,還有對唱的歌曲《心會跟愛一起走》、《請跟我來》,還有《你的眼神》、《讀你》、《一剪梅》,等等。
這些歌,曲曲好聽。首首經典,都是芳華喜歡的。最後一首是芳華唱了一遍,嘉輝就學會的《相逢是首歌》。這些歌雖然隻是清唱,但嘉輝的聲音在芳華耳朵裏,那就是天籟。
每當她躺在**聽著嘉輝的歌聲,就覺得嘉輝沒有走遠,他就在自己身邊。
她怕磁帶弄壞了,還特意翻錄了五盤,輪流著聽。也不敢天天聽,隔三岔五地聽一回,過一下癮就好。
這會兒。芳華把磁帶放回桌上的磁帶空盒裏,然後把磁帶盒放回抽屜裏。
趙玉玲不緊不慢地穿著衣服,又說:“張永說這個星期六大家聚一下,讓我們到地壇去玩。”
芳華想了想:“我還要去圖書館查資料。最近事情又多,我就不去了,你和白芸去吧。”
“每回你都不去!病房沒事的話,和老總請個假嘛!你老不去,他們都想你呢!”
“嘿嘿,那就不好意思了。誰讓你們聚會老在地壇啊,要是在這裏我肯定就參加了。”
“那不是我們這裏地方太小了嗎?他們那兒地方多大啊,又有娛樂室,可以看電視、打乒乓、打台球,沒事還可以逛逛地壇公園,春節還可以逛廟會。他們那兒簡直就是療養院啊!哪像我們這兒天天跟打仗似的。我真羨慕他們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怎麽?後悔留協和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時候覺得太累了,壓力太大。而且,這裏考研還要等幾年,真麻煩。現在晉職稱可是越來越注重學曆了。”
這倒是個實際問題。醫院對年輕醫生考研考博還是支持的,但是為了臨床有足夠的人手,每年都有報考名額限製,這樣年年積壓下來,等著的人就很多了。於是,科裏對這名額的分配,就有點論資排輩的意思。新來的人,基本上要等五六年後才能考研,而且晉職稱也比較緩慢。
芳華搖搖頭,不想這些麻煩事了,還是過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更重要。
她見趙玉玲還在磨磨蹭蹭地,就說:“我不等你了,先走了。”
然後背起包,拉開門,哼著歌,輕快地走了。
“戰士責任大,風吹雨打都不怕,想起遠方的媽媽,我們一起祝福她。打起背包走天下,處處是我家。……”
趙玉玲聽著樓道裏傳來的芳華的歌聲,不禁好笑:怎麽會有這麽沒心沒肺的人!
未婚夫出國兩年,她整天跟沒事人一樣,樂樂嗬嗬的。接個越洋電話也像是同城的老夫老妻,下班前打電話問對方回不回家吃晚飯一樣,幹脆利落。
趙玉玲自問,要是程浩出國,自己是絕做不到芳華這樣的。
也難怪白芸評價,芳華剛上大學時是聰明麵孔笨肚腸;現在反過來了,整個一外表嬌憨內心強悍的主兒。
【家裏有親戚來了,白天沒什麽空,隻能晚上碼點字。近期更新不多,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