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不變的隻有那首歌

一百六十三、不變的隻有那首歌

下了樓,打開樓門口的防盜門,迎麵吹過一陣小風,芳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嘉輝見狀將她摟得更緊一點,還低頭問她冷不冷。

芳華這才發覺其實這風並不大,也並不冷,自己是反應過度了。她笑著搖搖頭,並將嘉輝的手從肩膀上拿下,隻是和他手牽著手走路。

芳華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對嘉輝說:“聞到沒?好香。”

“嗯,是臘梅。”

原來是剛剛那陣小風,將人行道邊正在盛開的臘梅的花香送了過來。這清幽飄渺的花香讓人聞了,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芳華拉著嘉輝尋香而去,發現這梅樹正好是沿江栽種的。他們一路行來,時濃時淡的清香,如煙如霧般,總在兩人身邊徘徊。

這時,呼吸不再是本能和生存的需要,而是一種追求和享受。

芳華不時做著深呼吸,長吸一口清氣,讓它在肺內停駐到每一分清新都被自己吸收後再緩緩呼出。一會兒,她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很多,剛剛飯後撐著的感覺也消失了。

她扭頭對身邊的人說:“你看我像不像在練吐納功夫?就這樣——呼吸之間,吞吐天地日月之精華?”

嘉輝一笑:“你要成仙嗎?”

“成仙?”芳華挑挑眉,“才不要!高處不勝寒啊,何似在人間!”

嘉輝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那我就放心了。”

芳華不以為然:“有什麽不放心的啦,我就是一大俗人,喜歡吃吃喝喝!你做頓好吃的就能把我收買了,就這麽踏踏實實留在人間了。”

“哦!還有什麽能把你收買了?”

“嗯,好看的書啦,好看的電影電視啦,都行啊!當然得是我沒看過的。”

“哦——,這可有點不好找。你這些東西看得又多又雜的。”

“誒,別光說我了,你呢?什麽能把你收買了?”

“嗯——,”嘉輝沉吟一會兒,搖搖頭:“好像沒什麽能收買我的。”

“啊?不會吧,你這個人無欲無求啊!你直接就羽化登仙了嗦?”

嘉輝微笑不語。

芳華嘀咕著:“裝神秘吧你!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幾分!足球肯定還是你的最愛吧?”

嘉輝卻說:“其實,我除了足球,還喜歡籃球和橄欖球。”

“啊?籃球還好說,橄欖球?!這個東東,我可一點不懂了。你怎麽喜歡這個呢?”

“嗯,我也是到斯坦福看了幾次比賽後,才喜歡上的。”

“哦——,看來你到斯坦福留學後,變化還是挺大的嘛。”

嘉輝緊了緊芳華的手說:“有些是永遠不會變的。”

芳華卻說:“不對,不對。有些也是要變的。你在變,我也在變,隻是會變得越來越好,越來越深罷了。”

嘉輝微笑:“嗯,你說的對。”

兩人又開始聊起別後這些年,各自生活中發生的事情。更多的時候是芳華問嘉輝,畢竟他的經曆都是國內的芳華不能親曆的,自然更感興趣。

嘉輝言辭中對斯坦福的教育理念很推崇。芳華隻知這大學名氣極大,甚至連克林頓的女兒切爾西都推辭了東部的哈佛等名校,而選擇離白宮很遠的斯坦福上大學,這在幾年前也是轟動一時的新聞了。至於為什麽這學校這麽吸引人,芳華就不清楚了。

嘉輝給她解說斯坦福的校風,那就是“自由之風永遠吹拂”。

斯坦福是四學期製,功課很重。但這裏的教授不是死板地傳授知識,而是鼓勵學生自由創新和迎接挑戰,培養他們的實用精神和創業精神。這對習慣接受死板教條知識的學生來說,會有些不適應。但嘉輝卻覺得很好,因為他自學能力本來就強,在這裏經教授啟發後,又學會了獨立思考。

另外,這個學校的學生來源複雜,專業設置得很多、很齊全,理工商法醫等學院的實力都很強。因此這裏的學生都是本領域的拔尖者。於是,一群才華出眾而專業又不同的年輕人,在這裏進行思想的碰撞和交流,這才是大學精神的最佳體現。

嘉輝因此結識了不少留學生中計算機、物理、數學、統計、mba等專業的牛人,使自己的知識麵也有了很大拓展。

芳華聽著嘉輝的敘述,從他輕快的語氣中,感到他對這些年的留學生涯還是頗多留戀和滿意,不禁問他:“那你還是回國了,沒有留在美國發展,不可惜嗎?”

嘉輝深深地看她一眼,又轉過頭走了一段路後才說:“那裏的工作生活條件是很好,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習慣,沒有家的感覺。那裏的自由也很好,但有時我又覺得太自由了,我還是習慣了有些約束和牽絆的生活。再說,學了不少,看了不少,我現在也有些想法,想自己做一做,但在老外手下就隻能是給他們打工的份兒了。”

芳華來了興趣:“什麽想法?”

“對於腫瘤侵蝕和轉移的機製,我很感興趣。”

“好啊,不過這研究方向太大了!不是一人一時能完成的。”

“嗯,我知道。慢慢來吧!你呢,大綱想得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你讓我先看綜述的方法真好,少走了多少彎路啊!”

嘉輝笑笑,隻是繼續牽著芳華的手往前走。芳華則給他解釋著自己的初步構思,而嘉輝也偶爾發表些意見。

不知不覺,前方傳來的鞭炮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了。指定放鞭炮的地點到了。

已經可以看見河岸邊影影綽綽的人影,被煙花爆竹燃燒的火光不時照亮著,而空氣中的硫磺硝煙味兒也越來越明顯了。

芳華二人很快找到了大哥大嫂。林征宇還真是買了不少“軍火”,有兩大箱子。他已經點了一些小煙花放了,和老婆在一旁看著耍呢。

芳華可是幾十年沒玩過這種頑童遊戲了。不過就算是小時候,她也對放鞭炮沒什麽興趣。最多放幾個花炮、魔術彈什麽的。但這會兒,看周圍的大人小孩都放得興高采烈的,她也不由來了興致。

她翻了翻箱子裏的煙花,發現鞭炮還是以前的樣子,但煙花什麽的都很大個的說,想來裏麵的藥粉一定很多,也一定比小時候放的那種小花炮好看多了。

林征宇先挑了掛鞭炮,掛在河邊的樹枝上,然後把手裏的香遞給芳華,讓她點。

芳華知道小時候自己可是怕這炮仗聲,沒少讓哥哥笑話。現在這麽大了,哪兒再讓老哥看笑話?

她很鎮定地吹吹香頭,點燃了引線,馬上快步離開,回到嘉輝身邊。等了一會兒,那掛鞭炮突然“劈啪”炸響了,煙火紙屑隨著爆炸的氣流四散**。即使有心理準備,芳華還是吃了一驚,近距離體會了一把類似機關槍掃射的感覺。

她忍不住把手舉起捂住了耳朵,實在是這鞭炮聲音太響了,連心髒也被它震得一跳一跳的。嘉輝摟著她,往後退了一點。芳華微微側頭對他笑著說:“沒事。”

好不容易這1000響的鞭炮放完了,芳華放下手,聞著空氣中更濃鬱的硫磺味,歎口氣:“我還是喜歡不來鞭炮,太鬧心了。”

林征宇說;“不放鞭炮沒氣氛啊!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也就沒買幾掛鞭炮了。諾,剩下的花炮都給你們兩個玩吧。我和你嫂子先回去了,這裏空氣可實在不好。”

芳華答應著,送走了哥嫂,再撿起箱子裏另一掛千響鞭炮讓嘉輝去放,好歹應個景不是。

這回不用怕老哥笑話了,芳華也就不端著了,踏踏實實地把頭埋在嘉輝懷裏。嘉輝給她捂著耳朵,她隻管環住他的腰。

等鞭炮放完了,嘉輝鬆開放在芳華耳邊的手,垂下來等了片刻,見芳華沒有放手的意思,便又擁住她靜靜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芳華覺得心頭被鞭炮震得慌的勁頭過去了,才抬頭說道:“好了!”

鞭炮終於放完了,剩下的小禮花這類煙花,讓芳華玩得不亦樂乎。她和嘉輝協作,總是擺好幾個煙花一起放。

噴花向上方不斷**火焰火花,還真是像火樹,其絢麗多彩遠遠超過聖誕樹。而小禮花,一個個騰空而起在天上爆開,像一朵朵閃亮的**,然後四散的火花緩緩落下,在夜空中消失了蹤影。

他們這麽奢侈的放法,引來了周圍小孩的圍觀,都歡呼著“好漂亮啊”。當最後的煙花也都點上後,芳華和嘉輝手拉著手,和孩子們站在一起,笑吟吟地看著那些美麗的焰火。

芳華將箱子裏還剩下的好些拿在手上放的“呲花”(也有叫滴滴金),分給周圍素不相識的小孩們,他們立刻點燃了拿在手中一邊舞動一邊奔跑嬉鬧著。

芳華自己手裏還剩幾根,就一根根點燃了,一邊在手裏舞動著、欣賞著,一邊和嘉輝往回走了。

遠方的科學城各個小區的居民樓,幾乎家家戶戶的陽台都掛著紅燈籠。在不準放鞭炮後,大家就流行春節掛燈籠了。好多人家都是從年前掛到元宵後。

依山傍水而建的科學城城區,綴滿了這萬家的紅色燈火,看上去很壯觀,也很吉祥喜慶。芳華想,我怎麽從來沒發現這裏這麽美呢?似乎這些年光顧著工作和學習,很多生活的美好,都沒有時間去好好體會呢。

她忽然問嘉輝:“還記得我們年級的級歌嗎?”

“記得。”

“說起來,大學軍訓都過去快十年了。不過我還能清楚記得,那些藏族班的女生早起後一邊梳著大辮子,一邊唱著這歌的情景。我就有點奇怪了,當時我天天早上見慣了的嘛,也沒覺得特別有印象啊?怎麽冷不丁這麽一想,發現記得還挺清楚的呢?她們唱歌時的表情,還有彌漫在空氣中的脂粉香氣,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大概是因為,潛意識遠比我們的意識能記住更多的東西。”

“嗯,可能吧!有些事不用特別去想,總會在意識裏存在的。”

稍微靜默了一會兒,芳華開始哼起那首藏歌,嘉輝也跟著她輕聲和起來。

“…………

你走過茫茫原野,冰雪消融,

滿懷歡喜,也滿懷虔誠。

那春天總要飄然降臨,

哦!昨天的太陽屬於昨天,

哦!今天的日子又一個嶄新的姿顏!

…………”

醇厚的男聲和輕柔的女聲和諧地共鳴著,優美舒緩的旋律也在遠處緊湊的鞭炮聲映襯下越發得悠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