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一路同行

一百六十四、一路同行

回到家中,一室的溫暖和光明,爸媽哥嫂團團坐在沙發上,大茶幾上堆滿了水果糕點瓜子花生等零食。電視裏的春晚正開得熱鬧呢,他們都被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鍾點工》逗得樂不可支。

芳華雖然看過多次了,還是擠到爸媽中間坐下,一會兒攀著**肩膀,一會兒摟著爸的胳膊,和他們一起看節目。看到經典的“馬甲”片段,也跟著嗬嗬笑起來。

嘉輝打了聲招呼就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那兒,開始打起電話來。嗯,這是他回國後的第一個春節,自然是要給各地的親戚朋友同學打電話問候。

芳華聽著他還說了幾句英文,應該是和美國的朋友們聯係。她不禁笑說:“喂,梁嘉輝同學,你要這麽打電話的話,我家這個月的電話費可就攤高了。你是不是該交點話費啊?”

嘉輝拿著話筒,沒說什麽,隻是微笑點頭。林媽卻作勢要打女兒的頭:“什麽你家、我家的,都是一家人,還交什麽費呀?”

芳華往爸爸的懷裏躲;“爸,你看媽——!總是護著外人!”

林爸雖然幫著女兒擋住了林**手,嘴上卻說:“嗯,好啦好啦!你媽說的也沒錯。你也別老欺負嘉輝了。”

芳華直起身子長歎一聲:“完了,完了,我這還沒嫁給他呢,你們都這麽護著他!等我真的那個——出嫁了,這家裏還有我的地位嗎?”

一旁的林征宇卻嘿嘿笑道:“小妹,你也有今天啊?知道沒處說理去的滋味了?”

芳華剛想回嘴,老爸已經代勞了:“老大怎麽那麽多怪話?好像這家裏就你苦大仇深一樣?”

林征宇哪敢和老爸頂嘴,隻得老老實實地繼續剝著果盤中的山竹,一一孝敬爸媽、媳婦和小妹。茶幾上還有他買的進口的袖毛丹、火龍果,另外還有蘆柑、臍橙、蘋果,不過這些國產水果,就是爸媽單位裏發的年貨了。

芳華記得小時候,也就是隔三岔五能吃點水果,還都是大眾化的蘋果、梨、橘子、廣柑、西瓜什麽的,算是半蔬菜半水果的西袖柿、黃瓜等,也不豐富啊。偶爾有那麽一兩次,老爸去廣東出差帶回來幾根香蕉或者一個菠蘿,那就稀罕得不得了。

現在呢,看看這茶幾上品種豐富的各色水果,不得不說國人的生活水平確實是提高了

芳華笑著從盤中拈起一瓣果肉放進嘴裏慢慢吃著,一轉眼卻看見嘉輝坐在那裏,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含笑看著這邊的父子互動。

芳華感覺嘉輝的眼睛裏雖然是一貫的沉靜溫和,但又似乎多了些許羨慕。

芳華一下子坐不住了,她再拿起一顆剝好的果子,走到嘉輝那邊,在沙發扶手上坐下來,把果子遞到他跟前。

嘉輝抬頭看她一眼,還是用手接過來,拿著卻沒吃。他知道芳華在她爸媽麵前,對自己向來是親而不昵,這遞個果子也算是極限了。

芳華低頭問他:“給誰打電話呢?”

“就是上次聊天的那個美國的朋友,名叫海闊。”嘉輝捂著電話話筒說。

芳華一揚眉:“還有這麽奇怪的名字?”

嘉輝微笑:“嗯,他姓海,名闊。他們家還有叫海洋,海天、海軍的。”

芳華吃吃笑:“好玩!怎麽不叫海南島?那他在美國幹什麽呢?”

嘉輝對電話說:“嗯,好!就這樣了!以後再聊!拜拜!”

放下了電話,嘉輝才對芳華說;“他在美國開網絡公司的。”

芳華“哦”了一聲,又問:“都打完了嗎?”

“還沒給爺爺打呢。”

“我來!”芳華說著就拿過話筒,但她又不記得號碼,就看著嘉輝。

嘉輝笑著報出整個號碼,芳華一邊撥號一邊問:“怎麽不是原來的號了?”

“爺爺在夾江縣城,我姑姑那兒過年呢。”

電話通了,來接電話的似乎是位中年婦女,芳華沒好造次就把話筒先遞給嘉輝。嘉輝接聽後先叫了聲大姑,問候了幾句,然後他請大姑幫忙叫爺爺聽電話。

等嘉輝和爺爺說了幾句後,芳華急不可耐地要話筒,嘉輝笑著對電話說:“爺爺,芳華要和您說話!”

芳華拿過話筒,聽到另一頭傳來的那個熟悉的略帶蒼老的聲音,她忙脆生生地叫著:“爺爺,您好!我是芳華啊!嗯,嗯,我挺好的!我和嘉輝一塊回來的!嗯,嗯!爺爺,我先在電話裏給您拜年了,……”

說到這兒,芳華扭頭看著嘉輝,她突然神秘地一笑,大聲對著電話說:“爺爺,您等著啊!我和嘉輝初二就去夾江看您,到時候再給您老人家磕頭拜年!”

這話一出,整個屋子一下子都有點安靜了,幾個人都將視線投向了芳華。林征宇忙悄悄調低了電視機的音量。

芳華暫時顧不上家人的反應了,她隻看向嘉輝。隻見他的眼睛也一點都不平靜了,瞪得大大地看著自己。

芳華見自己也讓嘉輝“驚喜”了一次,不禁咧嘴笑了。她又對著電話裏說:“嗯,就這麽說定了!爺爺,等後天我們去了再細說!那,還是嘉輝跟您說!”

然後她把電話遞給了嘉輝。嘉輝捂住話筒,小聲地問她:“你說真的?”

難怪嘉輝驚愕了。因為芳華的時間太緊,而他回國後又已經回老家陪了爺爺三天,他這次就沒安排看爺爺,這當然是為了避免芳華往返奔波的辛苦。

芳華的話音也壓低了,但是語氣很肯定:“真的!我要陪你回去看爺爺!”

然後,她轉身又走到爸媽跟前,蹲下,拉著二老的手說:“爸媽,我臨時決定要陪嘉輝回去看爺爺。你們不會怪我?!”

孫玉敏看著女兒那歉疚的眼神,也有點心疼:這女兒今後就不是自己一家的女兒了,要負擔兩個家庭的責任了。但她沒說什麽,隻是把女兒拉起來坐在自己身邊,給她理著披散的長發。

林誌輝開口了:“應該的。老人家年紀大了,你們可是他唯一的孫子和那個,準孫媳,當然應該多陪陪他了。嘉輝啊,就這麽定了!你們就初二去!”

嘉輝看了眼正把頭埋在媽媽懷裏撒嬌的芳華,才衝著林誌輝說:“嗯!謝謝叔叔,阿姨!”

然後他鬆開捂住話筒的手,和另一頭的爺爺交待著這一新的變化。

林征宇將電視的音量又恢複了一點,大家若無其事地又開始看電視了。

孫玉敏和女兒低聲說:“去看梁家爺爺,正好把別人送你爸的那些靈芝參茸片帶上,給老人家補補身子,應該還是不錯的。”

芳華一邊答應著,一邊想著在家裏隻能呆一天兩夜了,還真有點舍不得。就賴在**懷裏半天不出來了。

孫玉敏開始還由她,後來也被她鬧疲了,就指著電視裏出來唱歌的人說;“看,那不是夏曉雪嗎?還有那個演鍾銳的。”

芳華抬頭看,原來是蔣雯麗、吳若甫還有付笛生、任靜在合唱歌曲。孫玉敏小聲和女兒嘮叨著:“我知道你忙,肯定沒看過那部電視劇《牽手》。那可真是部好片子,裏麵的夏曉雪演得特別好。你有空看看!好好跟人家學學,怎麽做個好妻子。不過,我倒是怕你以後和夏小雪剛好相反。她是為了丈夫和家庭犧牲了個人的事業,而你呢?我看恐怕會隻要事業,不顧家庭了。”

芳華不想解釋自己其實看過那部電視劇,但她也承認老媽說的有道理。自己這一向以來都是隻知學習和工作,又住在單身宿舍裏,離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挺遠的。以後真的結婚了,那些生活瑣事可就難免了,而自己和嘉輝還能像現在這樣好嗎?

她不禁偷偷瞟一眼嘉輝,見他已經打完電話,正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中的表演,大概他從沒聽過這歌兒,還挺感興趣的。

芳華也跟著看向電視,裏麵的人正在唱:“與你是同路的,我就是幸運的;我幸福走過的,是你攙扶的……”

芳華心裏又覺得沒什麽了:嘉輝和我會相互扶持的!我跌倒了,他會扶我一把;而他受的傷,我也會幫他撫平的。

初一的早上,一家六口人吃的是林爸煮的醪糟湯圓。芳華真是慶幸家裏也與時俱進了,不用再吃老媽做的那種巨型湯圓了。

不知老媽喜歡做那種巨型食物,是不是和困難時期留下的心理陰影有關,所以芳華從小在家都是用的大碗吃飯、大盤盛菜。芳華常抱怨,自己的“飯桶”胃口就是被老媽這麽培養出來的。好在近幾年,大概看到絕對不會再有餓肚子的事了,老媽終於接受了正常的碗碟尺寸。

飯後,大家就去科學城中心地帶的廣場參加遊園活動了。

今年是千禧年,又正好是龍年,院裏所裏都組織了豐富的春節文化活動。白天是文藝表演,都是退休的老頭兒老太太們自己編排的民間風味極濃的節目。什麽踩高蹺、劃旱船、舞龍舞獅,當然少不了扭秧歌,畢竟北方人多,北方的年味兒很重啊。

老媽參加了打腰鼓的表演。原來,她老人家當年還是中學和大學的文娛積極分子,跳舞不錯的。曾和大學的袖衛兵同學們,一起走過長安街受到老毛的“集體接見”;也單槍匹馬走過長征路,在雲南小鎮給少數民族唱過歌跳過舞。

小時候,芳華聽媽媽講她大串聯的事情,就特別羨慕。走哪兒都不買票,還都有接待站管吃管住,多好啊!那時候的民風也淳樸得多,一個大姑娘孤身上路,也沒出什麽事。

現在,芳華看著在一群老頭兒老太太中顯得特別年輕的老媽,更是羨慕。

老媽可真是不服老啊!頭發花白了,她就把頭發染得黑黑的,照樣不顯老。而且,她的動作矯捷,表情歡快,鼓點激昂,真是比自己還像年輕姑娘。

場子外的老爸,則在忙著給老媽攝像。

一通不亞於安塞腰鼓的表演過後,是老年健身操表演了。老媽忙著在場邊換衣服,而老爸這次也要上陣了,就將攝像機交給了老大接著錄。

夫妻倆都跟著隊列一起入場,和著《馬蘭姑娘》的四步舞曲,做著難不高的健身操動作。雖然那動作稱不上優美,但他們都做得蠻認真的。

芳華看著場內的爸媽,不禁感慨:這老兩口兒,活得真是有滋有味啊!

她還在感慨呢,有人老遠喊著她的名字就跑過來了。原來是李蓉,她後麵跟著的男人手裏還抱著個兩歲多的女孩。

兩個發小也是多年不見。李蓉還是在家裏人的撮合下找了個室裏的研究生嫁了,很快孩子都有了。

芳華仔細看她,略有些發福了,很有**風韻。再看她的孩子,嬌嫩的皮膚,粉袖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嬌滴滴的聲音,真是個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的掌上明珠啊。

芳華抱著這可愛的女娃,使勁親了好幾口,聞著小孩子身上那好聞的奶香味,就舍不得放手了。可是小女孩卻不怎麽待見她,倒是把手一張,衝著她身邊的嘉輝笑:“叔叔,抱!”

倒!這女孩這麽小就知道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道理了。

芳華一邊腹誹,一邊還是把女孩遞到嘉輝手裏。嘉輝笑著接過來,小女孩一點不怕生,直拿小手撫摸嘉輝的臉。看得孩子的老爹也嫉妒了,他上來要抱回去,女娃娃卻一把抱著嘉輝的脖子不放,嘴裏依依呀呀地就是不讓自己老爸抱。

李蓉直說自己這女兒從來就是見了漂亮的人,就要抱個夠的。

芳華無語;這審美觀培養的太好了!在這娃麵前,自己這個不漂亮的人就現了形了。

李蓉忽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也不對,趕緊糾正說,自家女兒一般不要阿姨抱,隻要漂亮叔叔抱。

芳華更無語;你這分明是家學淵源,你女兒和你一樣都是色女啊!

兩人又聊了半天,直到活動結束,各家都有事才分手告別。當然,最後誑她家寶貝走也是軟磨硬泡了半天。

芳華一邊走,一邊調侃嘉輝:“你這個樣子可要不得哈!連我們祖國的花骨朵兒都不放過嗦!”

嘉輝被她噎得直咳嗽:“咳咳,說什麽呢!”

芳華繼續:“唉,你就是傳說中的師奶殺手、兼少女殺手、兼奶娃殺手……”

嘉輝狠狠地捏了芳華的手一下說道:“我可不是你說的什麽殺手。我倒覺得,你是我的克星呢。”

芳華一笑:“你怎麽不是殺手?你早就Killingmesoftlywithyoursong。”

嘉輝明白了,看著芳華的笑臉,心裏為她獨享的天地霎時溫暖如春。

林家人回去後,就窩在家裏吃吃喝喝。這年頭,人們也不太時興去別人家裏拜年了。不像在老點的時候,住的太近,又沒有別的活動,自然喜歡串門什麽的了。

搬出山溝後,人與人的距離似乎也遠了些。當然,一些關係特別好的人相互之間還是要串串門和拜年什麽了。

所以白天還是來了些個爸媽多年的老友和同事,給林家拜年。這些人都是看著林征宇兄妹倆長大的,閑談中得知兩人都工作生活得不錯,還都挺興奮的。

下午的時候,芳華還抽空開始寫大綱了,又是嘉輝陪著她做事。

不知道是不是一年之計在於春的原因,芳華覺得頭腦很清楚,很快就理順了整個大綱。她有信心隻要幾天就可以寫好初稿了,後麵就是充實和修改了。

晚上飯後,全家又集體出動去看院裏的燈會。這當然不能和成都燈會等那種大城市的傳統燈會相比,因為燈籠都是科室裏職工們自己親手紮的,有的還比較粗糙,但看上去還是很有親切感。

入夜以後,院工會還放了大型禮花給全院職工拜年。

芳華和嘉輝站在院壩裏,看著遠處夜空中不時綻放的碩大禮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但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心手相連而已。

明天,大年初二,芳華即將又一次離家上路了。

不過,她並沒有多少離愁別緒。

因為她知道,無論離開還是回來,家都會在自己心裏裝著。

而對她和嘉輝的未來,她更加充滿了信心。就算再有四年多的分離,她也不怕。因為有多少次分別,他們就會有多少次重聚。

最初的和最終的,他們都是會一路同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