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重開經筵
今日,九月二十二,可謂是熱鬧的很,自從上早朝之日起,就是如此了。
前幾日,內閣首輔張居正上奏疏奏請重開經筵,為皇帝講經。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通過了。不僅僅是李太後同意,就連年幼的朱翊鈞也很是喜歡。第二日的早朝,這件事情就被公布了出來。
同樣,大臣們也很是高興。畢竟經筵這一朝廷盛典如今終於重開了。上一次經筵之時,還要追溯到正德年間去了,所以在場的這些大臣們,根本就沒有一人親眼見過那場麵。不論史書中記載的再過壯麗,沒有親眼見過的事情,自然是不可喻言的。大臣們自然是都想要看一看。
而且,經筵一開,對於在場的這些大臣來說,也是一次絕好的機會。
大明朝重文輕武,朝中更是以文人出身的大臣居多,甚至於就連很多將領,當年也是讀書人出身,入了仕途之後才是棄文從武的。這種情況,曆朝曆代當中,大明朝是最多的了。
所謂“文人相輕,武人相重;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關於“武”的解釋就比較簡單了。論武的話,不管你是單打獨鬥,還是兩軍對壘,總得會分個高下出來。而且所謂不打不相識,即便是做為敵人在戰場上見麵,爭鬥之後,雙方相互重視是很普遍的情況。
而文人就不同了,特別是這些做大臣的文人。文人之間,以文章才學,或者口舌來相互博弈,是很常見的事情。然而,即便是再過有才氣的文人,其所寫的文章、所說的話,也並非毫無瑕疵,完美無缺。而再過蹩腳的文人,其作品也就未必是一無是處,毫無亮點。所以文人之間,想要相互分個高下出來,那是相當困難的。而且,文人相鬥,最多的情況就是各執一詞,誰都不服誰,最後總是會鬧個不歡而散了。
所以說,文人可謂是天下最難纏的人了。古話常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俠者犯禁,所用的乃是武力。可是說到底,武力也是最容易被擊破的,而且武力所造成的傷害實在是有限。
而文人,卻是以文亂法。亂了法度,後患無窮。
話題說遠了,總之一句話,就是朝廷上的大臣們,對於文才,那是誰也不服誰的。如今重開經筵,正好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雖然說,經筵之上,主講官隻有一人,而這人就正是張居正。並且,如今的張居正,權勢滔天,即便是其他的文人在心中或許會有人不服,但是麵上是不會表達出來的。
可是主講官隻有一人,但是這並不意味這其他的人隻能旁聽,不能開口。經筵所為的是為皇帝傳授治國之道,自然也是要廣開言路,集百家之長方才能成大成者。
這,就是這些大臣們高興的原因了。
經筵重開,一切全都按照以往的規矩來進行。場所和規矩,甚至是日期,全都沒有改變過。
今天是九月二十二,而且今天就是經筵重開的第一日。
講所在文華殿。這可算是本朝的第一次開筵講經,所以諸項事宜是準備的充分非常,尤為看重。
上午快至巳時之時,有資格來此的大臣們已經是身著朝服,分兩列,按照品級站在文華殿外的丹陛兩旁,等候朱翊鈞的到來了。
為首的,自然就是張居正了。而張凡,做為太傅,自然也是位列前拍。
說起來,站在這丹陛兩旁的大臣們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他們倒不是忐忑別的東西,隨意拉出一個讓他說話,他都是能夠侃侃而談的。他們擔心的原因是,大明朝的經筵,曾經有過一段黑暗史。
大明初期的帝王,大都勤政好學,對於經筵也是無比重視。但是明代中葉之後,帝王大都不好學,甚至有的皇帝喜歡**講官。當年的景泰元年,明代宗朱祁鈺登基之後,詔開經筵。這位繼承了其哥哥皇位的皇帝,每次臨講進入大殿之中後,都要命令輒命宮中內官,在地上灑下金錢,然後讓講官撿取,還美其名曰為恩典。這對於文人來說,可算是天大的侮辱了。
不過眾人如今心中也隻不過是有些忐忑而已。畢竟朱翊鈞還是個十歲的孩童,怎麽會做出那等事情來。更何況,敢那麽不顧祖宗禮教而那麽做的,也就隻有朱祁鈺一個人而已。畢竟他哥哥朱祁鎮因為土木堡之變而被瓦刺抓走,因為沒有得到皇位而鬱悶的朱祁鈺總算是有了一次可以發泄一番,過過癮的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了。
少時,聖駕來到。朱翊鈞身穿皇袍,在二十位錦衣衛大漢將軍的護衛下,向文華殿行來。由於經筵之事,太過文質彬彬,做為皇帝貼身宮廷護衛的這些大漢將軍們,也是脫下了甲胄,換上了袍服。不過其為護衛,自然是要攜帶武器的,隻是去下了刀劍,換成了金瓜這一類能夠充當儀仗的兵仗。
皇帝行來,登上階梯之後,立於丹陛兩旁的大臣們立時五拜三叩行禮。
之後,朱翊鈞進殿坐在主位上,傳召百官進入。隻不過此時,朱翊鈞的身邊是多了一個人的身影,正是馮寶。看來他也是想要來這裏湊湊熱鬧。
朱翊鈞入座之後,立時,就有鴻臚寺的官員將一張書案擺在朱翊鈞麵前,上麵放著此次講經所要說的書本。還有一張書案擺在不遠處,是給講官所用的。
官員們在書案兩旁站定,就如同其他儀式一樣,兩旁的官員們所占的是要與對麵相對稱的,不可有一絲偏差。
讚禮官呼喝一聲,這經筵就算是開始了。
從大臣中走出兩位身穿紅袍的大臣,正是張居正和高儀二人。這兩人就是這一次經筵的主講了。還有兩位身穿藍袍的展書官出列。
由展書官為皇帝和講官打開書本,講官便開始講授。
兩位講官,一個負責講讀書本,另外一個所講的則是如何學以致用了。
今日所講的乃是《中庸》中的九經。首先上來講經的正是高儀。
這裏倒是要提到一點。所謂的《中庸》九經,就是用來治國的九項幾本工作了。其原文為:“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成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
換成白話,就是要為君之人,必當修身養性、尊重賢者、愛護親族、敬重大臣、體恤臣民、愛民如子、勤勉各種工匠、優待遠方來客、安撫各方諸侯。這是中庸之道治理國家的根本。
高儀說的很正式、很全麵、很莊重、也很淺白。這些對於朱翊鈞來說,並不困難,畢竟以前張凡為其授課之時,這四書五經乃是標準的教材,不可能不教授的。而且,在朱翊鈞看來,高儀雖然說得很淺顯易懂,但是相比起張凡來,就顯得有些乏味了,並不能夠讓他提起興趣。不過此時畢竟是經筵大點,太過莊重,自然是不適合向張凡平日那般,說著許多有趣之事來提起朱翊鈞的興致。
高儀講完之後,便隨同那位展書官一同退回原位站好,以便讓張居正上前來逐一細細解說。
張居正所講的可就高明了許多,逐一道理細細說來,鑒戒曆史之餘,還會拿到現實當中來,讓聽者能夠更加明確。而且張居正所說的,也是非常符合此時的氣氛,沒有一絲逾越,卻也能讓人聽得興致盎然。
隻不過,說到“親親也”也之時,朱翊鈞開口問話了。
親親也,愛護親族,這麽一來,叔伯兄弟之間就不會相互怨恨。這在百姓或者大臣們的家事當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是對於皇族來說,爭權奪利之下,這種狀況幾乎難以形成。
而朱翊鈞所問的也正是這個問題。如何親親?他是皇帝,他倒是想親親。但是親親之後,那些個叔伯兄弟就不會怨恨他了嗎?未必,恐怕會更加怨恨也說不定。畢竟,他是皇帝。
張凡聽他這麽一問,心中就無奈了。當時他給朱翊鈞教課到這裏的時候,就沒有解釋這一段,朱翊鈞也沒有問。畢竟誰都知道為什麽。但是此時,經筵大點上,不允許有任何問題被如此放過,全部都要一一細說才行。
即便是張居正博古通今,舉出了先秦之時的許多例子。但是惟獨這一項,張居正說不出任何大明朝的實例來舉證。大明一朝,皇族的爭鬥不斷,藩王的叛亂也是曆朝最多的。甚至於,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乃是明成祖朱棣的後人。而朱棣,就是通過武力廢了自己的侄子建文明惠帝朱允炆而坐上的皇位。這別說是張居正,就算是換誰來也說不出一個好例子。
而就算是往前代再說,也基本上就是沒有這種和諧的皇族出現過。
不過張居正就是張居正,麵上絲毫不顯得尷尬,侃侃而談之餘也是將這個難題略過了。
還好,這經筵大點之上,誰都是中規中矩,朱翊鈞並沒有窮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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