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長,聽著井中傳來漸弱下去的哭聲,蘇凡心中有些著急。這會兒距離邢彬彬第二次打過去電話已經又過了一個小時,還不見城內消防隊有任何動靜。

農田就在泰運市城北的省道邊上,出城也不過五裏地,縣城內交通又不堵塞,根本就不需要這麽多的時間。

蘇凡心急的看了下手表,眼見著已經十一點鍾,叫來剛剛接過林平手中鐵鍬的邢彬彬說道:“給楊國宇打電話,讓他親自將消防隊和挖掘機弄來。”

邢彬彬這會兒也跟著著急,從他們停車到現在已經過了近兩個小時,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小,時刻都有再掉進井裏的危險,身邊孩子的母親急得滿臉慘白,一直抹著眼淚,孩子的父親手中的鐵鍬近兩個小時就從來沒有停下過一次。

聽見蘇凡吩咐,邢彬彬扔下手裏的鐵鍬,找出隨身攜帶的電話通訊錄,打給泰運市縣委書記楊國宇。

泰運市裏根本就沒接到蘇凡下來的消息,楊國宇也不是王學明提起來的人,他上任之後楊國宇也沒有任何表示,儼然要自成一派,因此王學明他也沒通知任何人,正想著讓蘇凡過去找找他的麻煩,若是真有大毛病,他也好給泰運市這個鶴鄉市唯一的縣級市換成自己人。

剛剛接到邢彬彬的電話,楊國宇還在酒桌上有些發愣,他根本就沒聽出來這個叫邢彬彬的人是誰,等邢彬彬自我介紹過之後他才恍然明白,又聽說蘇凡突然殺來,立即扔下酒杯又給消防大隊打電話,又叫秘書找來挖掘機,一起往城外的農田開去。同時與楊國宇一同而來的還有張北望,泰運市裏有鼎鼎有名的開發商,剛剛就是他陪著楊國宇在喝酒。

楊國宇也是想緊跟國家的步調,讓市裏城鎮化的腳步再快一些,正在打算將北城一片平房區都改造成樓房,兩人剛剛就是在商議這事。

消防隊和挖掘機的速度很慢,楊國宇等人來時,挖掘機還在路上,消防隊也還不知是否出車,兩輛車子停下,楊國宇給秘書扶著來到路邊的田頭,像個大領導視察一般。

蘇凡抬頭從坑內看到楊國宇這一副紅光滿麵的模樣也不去管他,一直在坑內掄著鎬頭,蘇凡七八人已經挖了快有三米深,楊國宇走到跟前隻看到坑內的七八個男人,看到站在一邊的人裏也沒有蘇凡,剛要開口問就見蘇凡從坑裏爬了上來。

潔白的襯衫這會兒已經是滿是黑土和汗水,髒兮兮的讓人看不出曾經是白的,楊國宇看到蘇凡這副模樣一愣,立即說道:“蘇市長您快上車,我帶您回去洗洗。”

蘇凡聞到他吐出的酒氣,眉頭皺起,說道:“我去洗?那你下去挖?”

楊國宇哪裏想到蘇凡會這般說話,頓時給造了個大紅臉,原本酒後臉就有點紅,這會兒更是像猴屁股一般,若是把他放在馬路上,司機看到得有多半車會當成紅燈停下。

“泰運市裏的消防隊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都不想幹了?”蘇凡不管他這副表情,劈頭蓋臉的就問道。

楊國宇給蘇凡這麽一問又是一愣,剛剛他還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這會兒才猛然想起消防隊還沒有過來,立即叫身邊的秘書

再給消防大隊打電話。

一直站在楊國宇身後的張北望本想能趁著這個機會與蘇凡認識一下,哪裏想到他根本就沒看自己一眼,而楊國宇也給他扔在了一邊。

看著楊國宇身邊的秘書打完電話,蘇凡又冷聲笑說:“這才十一點一刻,還沒到下班時間,楊書記吃飯倒是挺積極的嘛。”

說完蘇凡也不管楊國宇什麽表情,脫下黏在身上黏黏糊糊的襯衫,扔在一邊又跳了進去。

楊國宇下去也不是,站在一邊也不是,正在他左右為難時就聽見火警的警笛聲由遠而近。蘇凡聽著聲音,也知道這會兒他們來了也沒有辦法下去,依舊不停手用力的揮著鎬頭,秋後的午間,蘇凡身上都給汗水濡濕,像是洗了澡一般。

消防官兵一來,隨之而來的還有120急救車。消防官兵聽說孩子卡在下邊五六米的地方,看到井口寬度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等著他們挖到地方,采用破拆的手段從中間打開水泥管將孩子救出來。

蘇凡心裏一肚子火,不過也沒時間詢問消防官兵為什麽接警之後兩個小時才來,也沒問120急救車是不是因為怕農民沒錢不給出車費,他隻將滿肚子的火出在這土地上。

挖掘機還緩緩的走在路上,這時路邊又停下了兩輛車,一前一後是一輛轎車和一輛麵包車。

從轎車裏走出一位青春靚麗、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孩,她身後的麵包車內則是走下幾個扛著攝影機的男人,本地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泰運市電視台的大記者。

女記者和幾個男人往這邊走來,邢彬彬也剛剛才由別人換了上來,看到這群人就直接走過去問那女記者道:“誰讓你們來的?”

邢彬彬知道蘇市長不喜歡這些見縫就鑽的記者,雖然這事報出來對蘇市長來說是好事,可是他也知道蘇市長不喜歡搞這一套。

楊國宇一直站在一邊,看到這一幕,立即走過來說道:“邢秘書,這是泰運市電視台的邢巍,與你還是本家呢,他們來這是我的意思,做好事是值得宣揚的,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醜事。”

楊國宇對烏蘇省綜合娛樂報的事也知道一些,這最後一句也是有意這麽說。

邢彬彬看了邢巍一眼,又看著楊國宇,說道:“我得過去問問蘇市長。”

邢彬彬說完再次跳下了一米多的坑內,又站在坑內朝著靠近井壁周圍直徑一米多深兩米的坑邊走去。

“這人誰啊?怎麽這樣?本姑娘還不想來呢!”邢巍見邢彬彬進了坑內,在楊國宇身邊撅嘴埋怨道。

“在這別亂說話,等回家你想怎麽說都行。”楊國宇看了眼外甥女,沒好氣的說。

給舅舅教訓了兩句,邢巍賭氣似的也不管蘇凡同不同意,直接就叫身後的幾個男人打開機器往坑邊走去,攝像機裏正好對著蘇凡從坑內露出的頭來。

蘇凡見邢彬彬說完,又看著過來錄像的記者,大聲說道:“你們去采訪楊國宇和孩子母親吧,我沒時間,邢彬彬,你再去問問挖掘機什麽時候能到。”

這時孩子的哭聲已經停下了,也不知他是適應了黑暗,還是睡著了,孩

子的母親在上麵一直很是擔心,孩子的父親也與蘇凡一樣光著膀子,這會兒還在努力的挖著。

邢巍見蘇凡滿臉滿頭是土,忽然撲哧一笑,心道:“這哪裏來的市長居然還能幹這活,也不知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來在這裝樣子呢。”

她這一笑也給蘇凡看在眼裏,蘇凡不禁瞪了她一眼。

雖然隻是一瞪,但是也讓邢巍一驚,像個落荒而逃的小兔子一樣又跑去舅舅身邊,求著舅舅讓自己采訪。

人就是楊國宇叫來的,蘇凡拒絕采訪,他也不能拒絕,這會兒他臉上的紅已經退去,麵對著外甥女的采訪,又對著鏡頭居然滔滔不絕的說了十幾分鍾,直到挖掘機過來楊國宇才停了下來。

挖掘機一來,坑內的所有人都爬了上來。蘇凡等人一上來,記者的鏡頭就對準了他們挨個拍著,最後鏡頭又落在蘇凡的身上,拍著他光著膀子、滿身泥土的指揮著挖掘機如何作業。

邢巍站在楊國宇身邊不敢去采訪蘇凡,看著他身上露出的肌肉塊就低聲說道:“舅舅,這蘇市長之前不是搞體育練武的吧?你看那肌肉都快趕上打拳擊的泰森了。”

“我哪知道。”楊國宇搖頭,看蘇凡這身體也不像是個坐辦公室的人,隨即又說:“不過聽說他之前好像是個小學教師。”

“這麽年輕的市長,一定很有背景吧?不然怎麽可能……?”邢巍沒說完,心想舅舅都五十歲了才是個縣級市的市委書記,而這蘇市長看過去頂多才二十一二的樣子。

“你怎麽就管不住你這張嘴,別在他麵前亂說話,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楊國宇這會兒也怪妹妹把孩子慣壞了,邢巍哪裏都好,就是嘴不饒人,要不是他在這泰運市裏還有權利,她早就給人下放了,哪裏還會讓她來做經常出鏡的記者。

“我說的是實話嘛。”邢巍撇撇嘴。

這會兒,距離孩子掉進井裏已經過去四小時了,正是北方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時,正午太陽當空,蘇凡雖然光著膀子,可是也沒感覺到冷。眼見著挖掘機挖的深度差不多了,蘇凡就叫消防官兵跳進坑內,讓他們拿出電鋸從上麵五米處鋸開水泥管。

孩子的父母深怕這樣會傷到孩子,有些不敢看下去,蘇凡也知道這樣會有一些危險,但是此時他們都沒有別的辦法,鋸開水泥管對救出孩子來說也是唯一的希望。

電鋸聲響起,孩子的哭聲也傳了出來,可能是他剛剛在下麵睡著了,這會兒給這聲音嚇醒。雖然聽見哭聲,但是剛剛已經測量過,消防官兵也不停手,直接將水泥管切開,蘇凡等人又在上麵將五米長的水泥管子費力的挪去一邊。

這會兒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孩子的所在了,不過距離切開位置還有近一米。消防官兵見此正想再啟動電鋸,卻是發現電鋸突然壞掉,任憑怎麽也無法打開。

蘇凡見此又一次跳進坑內,伸手試了一下根本無法夠到孩子,可是專業切割電鋸壞掉,想要救出孩子,也隻能找個身材相對瘦弱一些的人下去再試試,從坑內爬上來之後,蘇凡就看著站在上麵的二十幾個人,直到目光落在邢巍身上才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