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132)再不相愛就老了(重要)

穆西隻能握緊拳頭敲打他的胸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她想求的是什麽?那些東西早已經麵目全非了。在他說愛她,非她不可的時候,就已經將她給摧毀掉了。她潰爛至無形的時候,他卻不再要她……穆西嗚咽的時間久了,竟然慢慢的睡過去。

季江然抱著她,從來沒有看她這樣哭過,所以感覺驚心動魄。她將臉哭紅了,兩個臉蛋像蜜質的桃子,是那種誘人的桃花紅,蒙蒙的一層光。睫毛彎彎像小扇子,淚珠粘在上麵,仿佛晶瑩剔透的晨露。哭得狠了,時而抽搐一下,像隻嗚咽的小獸,不是不可憐。

軟弱的人一旦變強或許會咬牙切齒,那樣子是很可怕的。而素來強硬的人一下子變得脆弱不堪,亦是十分令人驚懼,帶著轟塌之勢,仿佛一下子倒下來,讓人心底裏生出絕望。就像千瘡百孔的巨人,搖搖欲墜倒下之後,嗚咽著從嘴角漫出血跡,生息宛如搖曳的豆燈,想想就是可怕的事情。

季江然將人抱到臥室,然後推開穆紹然的房門。

“紹然,我要回去了,你照顧好穆小西。這個城市不好玩,告訴她明天帶著你離開吧。”

他想伸出手來抱一抱他,可是,生生忍下去。看到他就已經是錯了,如果不曾認出他,不曾抱過他,就不會有這樣大的依戀。人最怕的,就是擁有過指掌卻驟然一空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眨眼失去全世界……

從錢夾裏掏出一張卡給他放到桌子上,輕聲囑咐他:“好好照顧穆小西,以後她隻有你了。要聽小西的話……你也得聽話,不能再到那種地方去唱歌,要知道保護自己,你還要,要好好上學……”

穆紹然看他帶上門就要離開。從椅子上跳下來叫住他:“爸爸……”

季江然身體僵了下,慢慢轉身:“還有事?”

穆紹然站在那裏問他:“你為什麽不要我們?”

季江然喉嚨裏宛如哽著一口血,一下就蘊滿了,腥鹹一片。難過一下達到極至,仿佛是詰問,是他此生聽過最淒厲的。季江然眼眶酸的厲害,就像生了眼疾。努力的閉了一下,按了按眼眶,艱難發聲:“穆小西會把你照顧得很好,爸爸不適合跟你們生活在一起。”

穆紹然沒有像其他小孩子那樣又哭又鬧,他很沉靜的看著他。

就是那樣的眼神,卻要將人看穿了,隻怕任誰都無法抵禦。

“你不愛穆小西了是不是?還是你愛上了其他女人?”

季江然駕車離開,竟感覺像是落荒而逃。

到大宅的時候,派對早已經散了,他中間離場,就再也沒回來,甚至忘了正舉行生日派對的事情。

一進廳門,燈火輝煌,看到季銘憶和簡白還坐在沙發上。

他覺得累,扯掉領帶問:“爸,媽……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

“我們在等你啊。”簡白問他:“你去哪裏了?怎麽到現在才回來。”

“一個朋友過來了,我過去她打聲招呼。”

而季銘憶已經按耐不住:“聽你媽說今天過來的那個小男孩兒,就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是不是他們過來找你了?”

不要說別人會想,季銘憶整晚就在思慮,什麽單身女人帶著一個孩子,是不是根本就是季江然的孩子呢?

季江然也不傻,目光轉過來:“爸,你想問什麽?”

季銘憶便直接問出來:“那個孩子是不是你跟哪個女人生的?”

聽簡白說那個孩子也有四歲多了,而那個時候的季江然有多風流,是遠近皆知的花花公子,何時疏忽大意,有了這麽一個孩子,也不是一點兒說不過去。

季江然的太陽穴隱隱作痛,矢口否認:“爸,你怎麽能想到這個……不會有這樣的事。”他不想再交鋒下去,今晚他已經夠累了。“爸,媽,時間不早了,早點兒休息吧。我上樓洗澡了。”

季銘憶叫住他:“既然朋友過來了,明天就請來家裏吃頓飯吧。我看那孩子很機靈,我和你媽媽都很喜歡……”

季江然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爸,算了,我跟我媽說得很明白了,我跟那女人之間沒什麽事。我不想讓整個事變麻煩,這事你們都別再提了。他們已經離開了。”

季銘憶就要發脾氣。

簡白暗暗的拉住他:“算了,你別逼他了。這件事了解清楚再說,萬一真是個不相幹的女人,你弄家裏來,不是找麻煩麽。”

穆紹然出現在生日派對的事有一點兒風靡,整個a城私下裏又是議論紛紛。總算是私人派對,當天沒有記者,都被嚴格的攔在外頭,而穆紹然是憑著季江然的證件進去的,小家夥倒是很有心眼。

可是,仍舊有人會揣測,那個孩子是不是二少的私生子?

隻不過沒人想到那就是那年季家失去的孫子……怎麽可能會想到,除非見鬼了,這樣驚恐的猜想,再天馬行空的人也不會大膽質疑。

季江然也聽到了,卻不去理會。這種流言蜚語,無攻自破。用不了一個星期,隻要穆紹然再不現身,再愛嚼舌根的人,也懶得說了。

他還是正常上下班,情緒看著似乎很穩定。

不是特別容易發脾氣,話少,習慣沉默的坐很久。下班之後也都是打發秘書和助理先走,他往往在辦公室呆到很晚才離開。

生活似乎陷入僵局,在尋常人看來是平靜,是那種周而複始的寧靜,如同太陽照樣升起又落下,每天上下班,也是一如既往的交通擁擠癱瘓……隻是那種死寂,隻有感同深受的人最知道。

吳勝超走的很晚,離開的時候推門進來。

“季總,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季江然的晚飯沒有吃,中午有應酬,酒桌上也沒怎麽吃東西,喝了幾口湯,那種味道不是他喜歡的,於是放下這後,喝幾本酒了事。

卻到了這個時間點還在拚命工作,吳勝超擔心他這樣,沒多久身體就垮下去了。

季江然自電腦屏幕上抬起眸子:“你先回去吧。”

他的眼眶疼,摘下平光鏡,按了按,靠到椅背上假寐。

整個辦公室又寧靜下來,連敲擊鍵盤的聲音都沒有了。吳勝超歎了一口氣,還是關上門出來。

他查過了,有意無意的問了一下,穆西和穆紹然還住在那家酒店裏沒有離開。可是,他不敢找上門去,這終歸隻是季江然的家事,不是他一個貼身秘書可以過問的。何況季江然最忌諱別人插手他的家務事,連季銘憶和簡白問及他的私事,都讓他覺得心煩不已。

上官小小回來幾天了,生活穩定下來,旅途的疲憊也都瓦解。所以打扮漂漂亮亮的去赴相親的場子。這一回不像之前那樣怨聲載道,走的時候振振有詞:“如果遇上好男人,給飯吃,便嫁之。”衝上張玲笑笑:“你就放心吧。”

這回的地點是在西餐廳,兩人吃一頓飯聊聊天,基本的印象也就出來了。

上官小小自己開車過去。

進門之後掃視了一圈,男人已經到了,自然西裝革履。看到她走進來,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文質彬彬的站起身。

“上官小姐是吧?”

“楊時風?”看到他微微挑眉,伸出手來:“你好,上官小小。”

楊時風和上官小小的家庭情況差不多,算得上門當戶對。這樣的男人從小家教就好,講的就是風度。為上官小小拉開椅子。

“上官小姐請坐。”

他太風度,上官小小反倒不太適應。平時那些朋友又瘋又鬧的,沒哪一個叫她上官小姐,都是小小,小小的叫她。

“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的名字吧,叫上官小小就行,我的朋友平時都這麽叫。”

她也挺蹭的,所以不習慣叫他楊先生,否則就生疏的沒辦法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楊時風不知道哪裏覺得高興,聽她這樣說,嘴角明顯的上揚。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隻說:“好啊,我以後就叫你小小。”

上官小小的耳朵紅了一下,熱乎乎的。楊時風的聲音很好聽,叫“小小”的時間,聲音有一點兒上揚,還是軟軟的,總覺得曖昧。

可是,這個人不猥瑣,反倒風趣的不得了。雲淡風輕的給上官小小講笑話,神色一本正經的,名副其實的冷笑話,卻讓上官小小幾次笑場。一頓飯吃完很愉快。

楊時風擦了一下嘴角。

“我送你回去吧?”

上官小小說:“不用我,我自己開車。”

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暗了,原來一頓飯吃了很久。聊得很開心,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楊時風也自己開了車過來,中正的寶馬,倒是一點兒都不張揚。

送她上車之前衝她要號碼:“能再約你一起吃飯吧?”

上官小小忽然很想笑,將號碼報給他。

楊時風給她打了過來,提醒她:“存起來,別當騷擾電話給我屏蔽了。”

這一回上官小小真的笑出聲來。

楊時風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忍俊不禁。

最後問她:“我有那麽好笑?”

上官小小點點頭:“是有一點兒好笑。”

“誇我還是損我?”

上官小小愣了一下,他這樣的語氣像極了薄雲易。笑了一整晚,忽然就有些笑不出了。果然樂極生悲,之前太高興了,一直笑一直笑,這會兒就有一點兒難過。

楊時風察言觀色:“累了吧?那就不耽誤你回去休息了。慢點兒開車,再見。”

他不是京都人,要是京都人,又是一個圈子裏的上官小小沒道理不認識。上官紀東說他是一個老戰友的兒子,現在在地方,幾年沒聯係了,這回去軍/區忽然見到了。很開心,聊起來的時候提到家裏有個女兒,二十幾歲了,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可是沒有對象。

楊學溢一高興就說:“我也有個兒子啊,不是我自己虛吹,絕對正直的一個孩子,要不咱們做個親家試試?”

酒桌上就定下來了,這兩天楊時風正好來京都辦事,揚學溢就讓他把親相了。上官紀東給他發來的照片,直接傳到楊時風的手機上。

楊時風看一眼,笑了。

兩人見過一麵算是認識了。

上官小小一回家,上官紀東就問她:“你今天見那個孩子怎麽樣?”

“還不錯,挺會說話的一個人。”其實他話不多,可是句句都很有份量。要麽穩重,要麽幽默,沒有多餘的。

上官紀東就說:“要是覺得印象不錯,那就相處一下試試看。也別像之前,見一麵就說不行,人要相處一下試試看才知道合不合試。你這丫頭啊,就是太死心眼,年紀也不小了,就讓我和你媽媽省一點兒心吧。”

知道她一心覬覦薄雲易,也不是沒跟薄東勝說過兩個孩子的事。家長都是一心滿意,能進一家門自然再好不過。可是薄東勝和呈梅沒少做薄雲易工作,兩家幾年前因此鬧過不快,那一樁醜事滿城風雨,要是兩個人不心甘情願?誰還敢逼著?

連張玲都說:“算了,我看我們上官家和薄家沒這個緣分,就是小小那丫頭太傻了……”

所以這些年不停的張羅相親的事。

上官小小一邊上樓,一邊想,是啊,試一試吧。

於是當楊時風發短信來跟她說到酒店的時候。她立刻給他回過去,說她也到家了,還說明天請他吃京都的有名的菜色。

打那一天季江然離開,穆西就一直躺在**睡覺。

穆紹然都是點上餐,讓酒店的侍者送到客房裏來。

可是穆西不吃,她那樣子像要把自己給餓死。

穆紹然站在床前咕噥:“窩囊,男人不要你了,你就要絕食?除了他,天下好男人都死絕了是不是?我平時是怎麽跟你說的?”

穆西一抬手,“啪”一下打在他的腦袋上。

“誰說他不要我了?”

穆紹然不想接她的短,季江然之前的話他也聽得很明白了,分明就是不要他們了。虧他們不遠千裏的找過來……

不想添她的堵,隻說:“你還是先吃東西吧,餓死是很沒出息的事。”

穆西仍舊爬在**哼哼:“誰說我絕食就是要餓死?我需要冷靜。”

“你都要餓暈了,頭暈眼花還怎麽冷靜?人都是吃飽了腦子才比較坐得住,你都餓了快三天了……”他還是感覺很心疼了,穆紹然小小年紀不是不害怕,他可能要注定沒有爸爸,所以他實在不可以沒有穆小西。

穆西坐起身:“包子,你去一趟季家吧。”

穆紹然愣在那裏,他知道那是哪裏,那裏住著他的爸爸,聽說還住著他的爺爺奶奶……

“你美色**不了他了,就讓我去**他們全家人?”

“你水嫩聰慧,秀色可餐我跟你一定比不了。也不知道你爸爸他是吃錯藥了,還是搭錯了神精,我們不要理會他了,直接來一次狠的吧。”

於是穆紹然就真的一個人去了季家。

他是坐酒店的車過去的,穆西將地址寫給他,說什麽做什麽,穆西都有交代。母子兩個配合了這麽多年,默契可想而知,做什麽都是天衣無縫。

管家進來說:“老爺,夫人,外麵有一個小孩兒說來拜訪你們。”

季銘憶本來坐在沙發上喝茶,愣了一下:“一個小孩兒?誰家的孩子?”

管家說:“不知道誰家的孩子,以前沒見過,不過他說他姓穆。”

簡白頓悟了一下:“會不會是穆紹然?”

經她一提醒,兩個人都很振奮,馬上讓管家把人請進來。與此同時,簡白已經走到廳門口。遠遠看到穆紹然被管家牽著手進來。轉身對季銘憶說:“真的是那個孩子。”

季銘憶也快走走了過來。

穆紹然很有禮貌,脆生生的說:“爺爺,奶奶,你們好。突然就過來了,打擾你們了。”

他沒帶任何禮物,小小年紀不會有那樣的心機,如果處處都妥帖周到,反倒會讓季家的人反感,知道背後一定有穆西在搖控指揮,說不定有什麽不良企圖。這樣雖然也能料到是穆西讓孩子過來的,卻不會那樣排斥。

季銘憶已經一伸手抱起他,攬在懷裏細細端詳,驚喜的對簡白說:“你看這孩子的小模樣,是不是跟江然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簡白樂嗬嗬的說:“我比你先看到紹然,我早就發現他長得跟江然很像了。那時候還挺感慨,如果咱們有一個孫子,也該差不多像他這麽大了吧?”

季銘憶長長的歎了口氣,問:“聽說你叫穆紹然?”

穆紹然點點頭:“是的,我叫紹然。”

季銘憶就感覺愛不釋手似的。

簡白已經吩咐下人去拿些適合孩子吃的東西過來。

季銘憶又問:“紹然啊,你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叔叔跟我是好朋友,以前在京都的時候他幫過我。現在我來a城了,覺得離開之前該來家裏問候一下爺爺奶奶。”

季銘憶高興的不得了。

“紹然真是太懂事了,原來你是江然的好朋友。”側首:“你看這小家夥,多聰明,說話跟大人似的。”

簡白坐過來問他:“你們要離開了?”

穆紹然點點頭:“是,過來的時候也沒什麽事,隻是我想給叔叔送生日禮物硬拉著媽媽過來的,現在叔叔的生日過完了,我們就得回去了。”

這樣一說,倒有些讓人舍不得。

季江然不在,季銘憶得以把心中的疑惑都問出來。

“紹然啊,你爸爸是做什麽的?”

穆紹然想了一下穆西的話說:“我沒有爸爸,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媽媽說我沒有爸爸……”

季銘憶的心“咯噔”一聲:“怎麽會沒有爸爸呢?是他們離婚了嗎?”

穆紹然搖頭:“沒有,穆小西沒說她結過婚。”

這樣一聽,他是跟了媽媽的姓。

簡白也跟著心酸不已,兩人若有所思的對視一眼。

最後季銘憶讓管家給季江然打電話,就說穆紹然來家裏了。

這在季江然聽來,一定是晴天霹靂。因為他想不出穆紹然會跟季銘憶和簡白說什麽。而之前穆西卻說了,如果他的答案不能夠讓她滿意,她就會帶著孩子找到季家來……

季江然本來有會,讓秘書通知另改時間之後,急急忙忙的從公司趕回去。

推開廳門進來,那一下推出了響。

穆紹然一回首看到他,從沙發上跳下來,恭敬的叫他:“叔叔……”然後說:“叔叔,我和我媽媽就要離開了,想著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麵了,就來家裏問候一下爺爺奶奶。沒提前跟你打聲招呼,我很抱歉。”

他的話一字一字都像敲到季江然的心坎上。

穆紹然平靜一番話語,裏麵透著怎樣的酸澀,隻有他這個當爸爸的最清楚。

本來簡白是留下穆紹然在這裏吃飯的。

可是他這麽懂事,看到季江然的樣子似乎不高興似的。就說:“奶奶,我不吃飯了,我媽媽在酒店裏等著我呢,我們晚上的航班,我就先走了。你們年紀大了,要保重身體。”他行了一個禮:“今天突然就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先走了。”

簡白一時難過,轉過頭抹眼淚。

剛剛聽到穆紹然講自己的身世,覺得怪可憐的一個孩子。自從有意識開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都是跟媽媽生活在一起,卻又這麽懂事。

而且說到他的媽媽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說穆小西是個很好的女人。這個沒有人教他,他卻從來都這麽以為。

季銘憶歎口氣,攔不住,就讓管家派車送穆紹然回酒店。將茶幾上那些食物都打包給他帶回去。

而季江然站在那裏木了一樣不能動彈。

穆紹然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說:“叔叔,我和穆小西今天晚上就離開了。謝謝你在京都的時候幫了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所以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血脈親情的斬斷,隻削一句話的事。

穆紹然一無返顧的走出去。

季江然隻覺得心痛,那種撕扯似的痛觸讓他額頭上生了汗,臉色也越來越白……

最後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從**掙紮著起來,慌亂的下床找拖鞋。

簡白本來在床邊照顧他,看到他才醒來就要下床,攔著他:“江然,你要做什麽?想拿什麽東西?媽拿給你。”

季江然不說話,臉還是那麽白。他是想抓住某樣東西,做夢都想抓住,拚命的抓住……可是,當懂得許多東西的時候,慢慢的就想要放手。

可是,忍住不伸手,卻不能讓自己不心痛,這個連他自己都辦不到。

季江然隻知道時間不早了,像穆紹然說的,以後再不會見麵了,再也不會打擾他……從自己的兒子口中聽到那樣的話他很難過,宛如錐心。

穆紹然之所以去老宅,在他看來就是去跟季家做一場訣別。穆西帶著他遠走高飛,真的不會再回來了,他總要看一看自己的爺爺奶奶什麽樣。

季江然還是慌張的下了床,拿上外套就往外奔。

去酒店的時候說他們已經退房了,拖著行李箱剛剛走出去,一定是離開了。

他讓司機開車去機場。

季江然想著追上去,看一眼,遠遠的隻看最後一眼……

司機將車門打開,季江然忽然怔在那裏。

穆紹然有一些失望,他從季家出來的時候,季江然都沒有追出來。他想,或許季江然真的不愛他們了,更不想跟他們生活在一起。

“穆小西,你別傻了。他根本就不愛我們,我們還是離開吧。”

穆西一手拖著行李箱,她還有遐想,所以不想走。女人就是這樣傻又這樣真,即便被傷害一萬次,在那個深愛的人麵前永遠也隻是被動。

時至今日,她也沒有那個自信說季江然是愛她的。看了穆紹然一眼:“你是他的親兒子,他沒道理不愛你。”

穆紹然過來拉上她的手,她幾天沒有吃飯了,能量不足,所有一雙手冰冷。

“穆小西,沒有他了,你還有我。我不會為了別人拋棄你……我們走吧,他要是還肯要我們,早就該追來了。我出來的時候,他看都沒有看我一眼。他一定覺得我們呆在這裏很煩了,小西,你不要再被他騙了。”

穆西仿佛是吸著鼻子說:“我不能讓你沒有爸爸,其他的小朋友都有。”

“我跟其他的小朋友不一樣。”穆紹然吼起來:“我不需要爸爸,我的生命裏隻要有媽媽就可以了。”

他一定是在騙人,這世上哪有孩子隻需有一個媽媽就能心滿意足。而穆紹然這樣心高氣傲的孩子,一定比別人更貪婪,隻是足夠隱忍罷了。

“你是男孩子,要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比較好。如果他隻是不想要我了,那你就跟著他一起過,我自己離開。”

穆紹然一下撲到她的懷裏抱住她。

緊緊抓住她的衣服,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穆小西,我不能沒有你……是,我很羨慕其他小朋友,我雖然很想要一個爸爸,可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穆西抱著她抽搐:“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連一個爸爸都不能給你找來。”

想一想,這一輩子還有什麽不能給他呢?也隻是一個爸爸。

商量他:“紹然,我們不要走了,再等一等好不好?你爸爸興許想明白了,就會來找我們呢……他一定是愛你的……而我也就愛過他一個人,小包子,在某些事情上有的時候我真的想勇敢的麵對一下,不想就這麽錯過去。”

她什麽時候肯這樣低姿態?穆紹然拿她沒辦法,無論如何穆西不肯走,他們隻得回酒店。可是才走兩步穆西就搖搖欲墜。她無力的說:“紹然,我頭好暈……”

穆紹然伸手扶她,可是重量懸殊,穆西已經轟然倒下。

卻跌進一個懷抱裏,季江然喊出聲:“小西……”

讓司機將車開過來送她去醫院,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可行,便讓司機去開房,再將醫生叫過來。

季江然抱著穆西上樓,穆紹然乖乖的跟在身後。

他嚇壞了,她的手腳冰冷,躺在他的懷裏軟軟的。

穆紹然看他憋得眼眶都要紅了,歎口氣:“穆小西餓暈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自打來這裏,你不理她,她就不肯吃東西……”他縮在角落裏默默的說:“穆小西從來不曾這樣軟弱過,這些天她很難過。如果你覺得是我不夠好,那你留下穆小西,我就走得遠遠的……如果沒有你,穆小西就死了……”

季江然跟她頭碰頭,眼角的淚滑下來,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嗓音片刻即已哽咽:“你怎麽那麽傻……我那樣辜負你,你還是要犯傻……我就是想讓你活著,才非得趕你走,你那麽聰明,為什麽就想不明白呢……”

非要剜下他的心是不是?

醫生是季江然的老朋友,看到穆西之後驚怔不已。好在穆西沒有事,各項指標都正常,隻要打點滴補充一下體能,很快就能醒過來。

季江然將人送出去,自然將一切都交代妥當了。

老醫生隻會當自己做惡夢,或許幹脆以為自己見鬼了,也不會說出去。

季江然一進來,穆紹然拉上他的衣角,他說:“你要是覺得有我是件麻煩的事情,我現在就離開。你要對穆小西好一點兒,她是真的愛你的。這些年她很想你,你別問為什麽,我就是知道。”

他拖著行李箱要離開。

季江然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你要去哪兒?”

穆紹然的硬脾氣立刻就表現出來了:“我要一個人去流浪,隻要你以後對穆小西好好的。”

“你走了,她能好嗎?我還有好嗎?”上次不過不小心將他的胳膊擰變色,穆西跳起來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這回要知道穆紹然提著行李箱浪跡天涯了,她會要了他的命。“乖,老實呆一會兒,別給爸爸添亂了。”

他心煩意亂,竟不知道怎麽做才叫好。

可是穆紹然堅持要走,他隻得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他,一隻膝蓋沉到地板上。

“紹然,是爸爸不好,我不嫌棄你,隻是大人的許多事情你還不明白……爸爸不是不愛你,也不是不愛穆小西……”

不要說一個四歲多的小孩子不懂,穆小西不懂,他也不懂。他們通通在一個迷局裏轉啊轉,想不明白到底要何去何去。

他是用生命愛著穆小西的,那種滋味到底怎麽樣他很知道。所以,他便不希望穆西同樣用生命來愛他。曾經他要她隻能是他一個人的,生是他的人,即便是死,也僅能碎在他的懷裏,他咬牙切齒的這樣想了許多個年頭。哪怕是她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不想放過,他就是這樣霸道的一個人。

可是,當穆西不顧一切將他推開的時候。季江然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她為了愛他,到底承受怎樣的凶險?

穆西就是這樣果敢的人,她是拿生命做賭注來愛他的。而她又那樣聰明,一定預料到了結果。當她跑來問他,問他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生活,問他會不會對穆紹然好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拿全部的幸福來下賭,卻是做著全盤皆輸的打算,她也從來都輸得起。

可是,這一次他跟她玩不起。

季江然怕了,怕得瑟瑟發抖。忽然沒了當年的心高氣傲,年輕氣盛,凡事都敢冒險。卻不想再拿她來冒險,他想她好好的,哪怕他得不到,也想要她好好的活著,和穆紹然平靜的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處。他可以承受相思之苦一輩子,卻再經受不起半點兒的天人永隔,那樣會讓他的生命變得一點兒生機和希望都沒有,他受夠了。

到現在他允許愛的天秤失衡,以前說的通通都不作數。穆西可以少愛他一點,不用那麽全心全意,隻要他是全心全意愛她的就好。他不會變心,不會出軌,這些年他都是這麽過來的,他做的很好。

季江然有一種嗚咽的衝動,也是壓抑得太久,突然像爆發的山洪。可是當著穆紹然的麵,他僅是眼眶越來越紅。

穆紹然覺出他在顫抖,伸手過來拍一拍他的背:“穆小西說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她什麽都不在乎。她說人有的時候一定要勇敢,否則失去了,就一定會很後悔……”

季江然那滴眼淚到底當著兒子的麵跌落下來。

他是不在乎自己好不好的,隻要穆西能好好的活著。正如他可以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氣,卻不能容忍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可是,不好的過一輩子,那樣漫長,有什麽好?即便幸福很短,可是是笑著的,又有什麽不好?

季江然轉身回臥室,穆西還打著點滴,他小心的將她抱在懷裏。

他的身體是暖的,一點一點的溫暖她。這個女人是他一輩子都想要的!做夢都想她,沒有一時片刻真的想要背棄她。想起那句話,再不相愛就老了。如果最後的最後他們都賭輸了,他一定會陪著她。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會永遠的陪著她。

八點多的時候穆西醒來了。

穆紹然把頭伸過來:“穆小西,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穆西張了張嘴:“我想喝水。”

穆紹然趴在那裏沒動彈,一杯水已經被人端了過來。

季江然坐到床邊將她抱起來,針早已經拔掉了,她睡著的時候一點兒沒有察覺。季江然把杯沿湊到她的嘴邊,讓她把嘴張開。

穆西定定的看著他:“怎麽是你?”

“怎麽不會是我?”告訴她:“張嘴。”

穆西渴得像是說不出話來,隻能張開嘴,含住杯沿,把一杯水喝下去。空洞的胃收縮了一下貪婪的被吸食,正如她貪戀他身上的味道。

季江然抬起指腹擦了下她的嘴角,淡淡說:“前幾頓隻能喝粥,不能吃其他東西,你自己作的,忍著吧。”

穆西靠到床頭上。

季江然摸了摸穆紹然的小腦袋:“兒子,去外麵看一會兒電視,爸爸跟媽媽有話說。”

穆紹然乖乖的出門。

穆西揚起頭來看他,想問他:你想跟我說什麽?還是那些勸我離開的話麽?

季江然已經傾身湊近來,額頭相抵,呼吸相距可聞。他的身上有清淡的香氣,他一直隻用同一種香水牌子,到現在都沒有變,是她喜歡的味道。

他說:“穆小西,你真的不打算要命了是不是?即便不要命,也要跟我在一起?”

穆西揪住他的襯衣領子,覺得自己的決心他該看得出。

“是啊,我本來就是亡命之徒,這一點你是知道的。我不要命了……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季江然驀然站起身,深邃的眸光中劃過痛觸,隻覺得和流星一樣快。

灼灼的盯緊她,卻不著一語。

穆西緩和性的笑笑:“你那麽緊張做什麽?我不過就是跟你開玩笑,跟你在一起就會沒有命嗎?當年我詐死的事以你的實力一定可以搞定的吧。連牢都不用坐是不是,還說什麽死。”她抬起頭來:“我和紹然還可以像以前那樣生活,隻要你在我們身邊就好了。其實我沒想給你找什麽麻煩,你還是可以對世人說我們不在了,做秘密夫妻好了。”

她一定不敢光天化日的,即便四年前a城發生的那些事季江然可以幫她一筆揭過去。

“基地呢?你的組織會放過你?”

穆西仍舊語態輕鬆:“就算當年我將資料傳輸給他們,他們也不知道顧淺凝就是基地成員,有什麽好害怕的。”她這樣說,簡直毫無顧慮。

季江然的心卻針紮一般的疼起來,她果然就是這樣傻,明知道是火,還是飛蛾一般撲過來。已然做好了粉身碎骨,挫骨揚灰的準備。所以她才會問他,會不會對穆紹然很好。她就是想著自己有朝一日會不在了,所以穆紹然的世界裏一定隻有爸爸,所以她要聽到他的允諾,好讓她放心的把兒子帶回來交給他。

季江然也是怕的,就怕她得到了承諾,覺得足可以安心的時候,就會像這樣犯傻。他怕的不得了,隻能一伸手推開她,重重的,彼岸是幸,帶著兒子走得越遠越好。

可是命運是浪濤,蒼海桑田之後,他們又被席卷到一起,她那樣決絕,在他終於學會什麽是對她好的時候,反倒靠上來不再走了。老天陰晴不定,就是這麽喜歡捉弄人。

有些事情他一輩子沒打算說出來,那是她的傷疤,也是他的,撕開了,會讓所有人疼。仿佛是對前塵舊事一一對質。

那些慘痛的過往,垂死的掙紮,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承受。

季江然盯緊她,幾乎是一字一句:“穆小西,你的身體是顧淺凝的吧?你身上流著顧淺凝的血液對不對?”

穆西摒住呼吸望著他:“你什麽意思?我是靈魂穿越,當然是那樣。”

季江然手掌攥緊,那些驚心動魄的東西湧上來,仿佛整個世界大雨滂沱。

他的喉結動了動:“顧淺凝的血液是a型,不是rh陰性血。顧淺凝同胞姐姐的血型才是……和我一樣的rh陰性血……”

穆西深深吸著氣,最後呼吸還是紊亂起來。連她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又急又快,好像立刻就會從自己的胸腔裏跳出來。

“季江然,你說的什麽?”

季江然聲音暗啞,望著她,一字一頓:“你們的組織那麽嚴密,竟然露下這一點,真是讓人沒想到。顧淺凝的確是重生了……她死了,卻來了一個更加精彩的顧淺凝,幫她扭轉乾坤,幫她恩仇快意,幫她揚眉吐氣,不是重生了是什麽?可是,即便有一樣的麵孔又怎麽?你不是顧淺凝呢。你是基地派到季江影身邊的間諜,顧淺凝死了,你就以她的身份來到他身邊。你也不是那五個犧牲掉的特工裏的林輕舞,的確是有那個女人,最後也的確自行了斷了。可你不是她,你是當時的地區監察員穆西……你們部隊裏的高級特工。”

她可以騙過季江影,卻騙不了他。這個女人是誰,他一早就已經知道了。

所以她偏執,她隱忍,為了信仰她不顧一切,一心隻想回到基地……他通通都了解。一個不曾為信仰獻出過生命的女人,又哪裏知道什麽倦怠,更加不會向往什麽平靜安穩的生活。他們金戈鐵馬,錚錚鐵骨,信仰是他們生的希望,死的夙願。這一回她的終極目標就是查清季江影……

穆西的心裏徹底生出一絲寒涼。她早就知道季江然聰明,洞察一個人,幾乎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卻不想,他連這個也猜到了。他是幽魂,是魔鬼,來自九重地獄。

她茫然的看著他:“季江然……”

季江然走近一步,修指挑起她的下巴,她們姐妹果然有一模一樣的麵孔。這一場身份的互換,鑄就了兩個人的消亡與新生。

一個死去了,卻更凶悍的卷土重來,玩轉整個豪門,十足的悍女重生。一個還活著,那個冷硬的特工小姐卻不見了,信仰不等磨滅,被她硬生生的揉碎。在他看來這是化繭成蝶,她由一隻食人的妖精變成了一個女人。

“你最早的計劃一定是要勾引季江影,讓他愛上你的對不對?隻是沒想到我會攪和進來,全身心的霸占你。可是沒有影響到你的任務,所以你就將計就計。若說這是一出戲,實則都是你一個人編排的,每一步都是一個重生者該走的路,不突兀,沒破綻,最後季江影就真的死在你的手上。看似消息是上官紀東幫你傳輸過去的,其實你用這些手段隻是為了隱匿自己的身份,你一定有專門的渠道和組織聯係,任何信息隨時都能傳輸過去對不對?所以他們絕對信任你,連你對我的包庇,他們也信。如果是一個匿名者,怎麽會有這麽大的信任度?那麽多次,你不是逃不掉,你隻是在同我耍花槍,說到底最後的贏家不是我,是你!你遊離在我和季江影的向邊鋌而走險,你分明知道我們兩個都是愛你的,隻要我們不窺破你的間諜身份,就一定不舍得殺你,事情證明,你的確是個素質精良的特工,你算準了。”

季江影沒能逃出生天。

穆西女特工的任務完成了,按著她最初的計劃,一定該要回基地了。隻是她沒想到會被他算計,懷上孩子。

穆西那時候不忍心殺掉這個孩子,又發現自己在這場博弈中失了真心。是打算將孩子生下來留給他的,而她隻身回基地。

可是,沒能夠。

最後她不再放心將孩子交給他,前路又本來就是無望的。不能給他,也不能帶在身邊,即便生下穆紹然,也僅有被迫分離的一條路可以走。穆西那時候的絕望滅頂壓下,硬生生將她逼到絕路上。

唯有一死。

那些遙遠而深刻的記憶從心底裏湧出,揮舞著猙獰的爪牙撲麵而來。仿佛一下子擒住人的脖頸和心髒,處處皆是要害。

穆西真的沒想到季江然能將那些隱晦至不見光的東西娓娓道來,那樣多的前塵往事,好像他都一幕幕看過。

他的聲音略顯急促,回憶到自己亦不願想起的部分,就如一柄利劍刺穿胸膛。

“你當時是真的想用死來報複我,隻是連你也沒料到,最後竟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連孩子也順利的生了下來。當時將你推進手術室的醫生我不熟悉,那樣緊急的情況我暈倒了,沒有時間打點。而你卻能在這個空隙裏運作一切。我想那個醫生一定也是你們基地裏的人。當時你頂替顧淺凝重新活過來,一定就是那個人一起運作的結果。當時顧淺凝也是被送到那家醫院……四年前我看到的那俱屍體不是你的,就隻能是真的顧淺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