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從此山長水闊

季江然一抬手扔到垃圾筒裏,帥氣得像球場上投了個三分。

顧淺凝瞪了他一眼,看他嘴角上揚飄飄的笑著。那一側沒有傷到,手臂很靈活,所以不老實,過來揪她的頭發。

顧淺凝離得他遠一些,這些天一直沒有問他,這會兒看他精神狀態不錯,問出來。

“那天晚上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季江然答得幹脆:“跟著你過去的。本來打算去你那裏蹭床睡,看你匆匆忙忙的駕車離開,以為你去找哪個野男人,沒想到你去找死。”

那幾天季江然依仗著賣她的人情,時不時跑到那裏蹭吃蹭喝,沒個準點,說不上什麽時候就過去了。太晚了,幹脆住下。她又不肯跟他睡,於是趕到沙發上。

“怎麽不叫我?”

季江然淡淡的眯起眸子,不知道她怎麽有臉問起。

冷冷的笑著:“我是叫你了,你聽得見麽?”大步向前,太一無返顧了,否則他也不會尾隨著她去。

所以說他運氣不好,簡直挫到家了。臭蛋的縫隙都能盯,就是不能盯她顧淺凝。總是沒有好下場,兩個手下有去無回。這回換他自己了,也是死裏逃生。到現在還得住在醫院裏。

顧淺凝不再說下去。

季江然心情已然變壞,又要變著法的折騰她。

“得了,別杵這裏礙眼了。哥餓了,去搞點兒吃的來。”

顧淺凝真真的是哭笑不得:“二少,你才吃完沒半個小時,現在再吃,往哪裏裝?”

季江然眯起眼睛陰陽怪氣:“聽你這意思是想讓我忍饑挨餓?我現在吃東西的欲望強烈,你要是不能滿足我,我會很想吃人。”

“你確定買回來你會吃吧?”

“你是一兩歲的小孩子?世上事要能說一就一,說二就二還好了呢。”

顧名思義,他明擺著是不能肯定。而且顧淺凝猜得到,買回來了他一定不會吃。可依他的脾氣又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讓她買來。他是病人,又是為她負的傷,多麽了不起。他真動起嘴皮子冷嘲熱諷誰都拿他沒辦法。

顧淺凝為求耳根清淨,站起身問他:“想吃什麽?”

季江然飄飄的扔給她:“五環有一家如意樓你知道吧?就吃那家的蝦仁小籠包吧。”

跑到五環去買包子?虧他想得出。即便打車過去,來回也要兩個小時。

“你瘋了。”

季江然扯動嘴角:“在你眼裏我什麽時候正常過。”

那倒是。

顧淺凝拿上手提包過去,出了醫院攔上出租車。

路上接到季江影的電話,隻說下午去家裏找她。

顧淺凝沒問什麽事,一下即已明了。季江影做事素來幹脆,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他一定想到辦法,窺探出時機,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

她握著電話的手指收緊,眼睛裏布滿死一般的決絕,這一回不會再有任何出入,她敢拿性命擔保。

這些天她每天陪在醫院裏,跟著季江然一起仿佛與世隔絕了。不去打探外麵任何的風聲,也不與任何人聯絡,隻怕迷亂心智。現在的一切已經快要打成死結,她需要獨立思考,打亂全局之後重新洗牌。

加上排隊,真的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醫院。已經到中午了,她提著包子進來,想著他該餓了,正好可以吃。

沒想到季江然不在病房裏,這些天他沒出過這個門,畢竟一個城市裏認識他的人實在太多了,人多眼雜,他已經‘出差’了,再出現在這裏不合適。

連他自己也知道,心知肚名。但即便打著出國的名號,工作卻不能耽誤。也是顧淺凝把他的電腦拿來,跟手下人遙控指揮,再加上貼身秘書每天會把重要的文件拿來,能夠正常工作。所以就算很悶,他也很能沉住氣。

顧淺凝放下東西,去問醫生。

“二少去哪裏了?”

老醫生推了下鏡框,還很納悶:“不在病房裏嗎?剛才查房時還在的。”

季江然在這個醫生眼裏都快成叛逆少年了,拿他沒辦法,千叮嚀萬囑咐,傷口還是裂開了好幾次。這樣反反複複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愈合。很想說:“二少,你就不能安份點兒。”可是哪敢真說,隻得讓他一再小心。甚至告訴過顧淺凝:“別跟他鬧,二少年紀不大,這個時候正是沒輕沒重的時候。”搞得顧淺凝也很莫明其妙。

現在連人都不見了,這樣季江影問下來,他也沒辦法交代。

隻說:“那快找一找吧。”

顧淺凝轉身從醫生辦公室裏出來,那一樓層空空的,本來就隻住著季江然一個病人,現在連他也跑走了,小護士早出去找人了。她在靜寂無聲的走廊裏給他打電話,之前關機,這一刹又通了。

一被人接起來,就劈頭蓋臉的罵他:“季江然,你沒長腦子是不是?安份一點兒你會死麽?真當自己是兩歲小孩子,無所顧及想任性就任性……”

季江然想著人是種很賤的動物,有那麽多的女人對他很好,溫言軟語,百依百順,可他就是覺得不喜歡不精彩。偏偏這一個,暴力狂,罵人,抽煙……他不喜歡的事她都會。卻覺得與眾不同,這樣被她罵兩句,要笑不笑的,覺得心情不算太糟糕。

等她罵完了,他飄飄的笑起來,仿佛沒臉沒皮:“還罵不罵?不罵我可要說正事了。”

顧淺凝沒吭聲。

季江然叫上她:“出來,我在醫院的停車場等你。”

顧淺凝舉著電話過去,遠遠的看到他,其實沒看到正臉,他穿著高領毛衣,又加了一條圍脖,鬆鬆的摭去半張臉,鬆散的額發低垂,擋去一雙眸子,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長相。隻不過長身玉立,站在那裏宛如青鬆翠柏,就知道是他。

她走過去,不等說話,在他小腿上重重的踢了一腳。告訴他:“你這雙腿再不安份,信不信我把它廢掉。”

季江然沒想她這樣狠,疼得彎下身,這回是真疼。小腿骨頭脆弱,她又是有功夫的人,哪經得起她這麽一腳。

哼著聲罵她:“死女人,算你狠。蛇蠍心腸,狼心狗肺,我看哪個男人敢娶你。”

顧淺凝站在那裏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伸手把他拉起來。

“腿疼胳膊動彈什麽?想把傷口再撕開是不是?”

季江然聳開她的手:“少假惺惺。那你吃東西嘴動彈就好了,胃蠕動什麽?”說著手不老實,去摸她胸口那裏,似要把她的胃抓出來。

被顧淺凝躲過去,問他:“什麽事?”

季江然這才想起正事,斂了一下神,指著前麵一輛全新的車。

“送你的。”

賓利。

他喜歡這個牌子,上學的時候一直開。後來年紀長上去了,覺得野心也在勃發,發現這個牌了的性能已經完全不能滿足他,於是換掉了。可是仍舊很喜歡,帶著一種青春的記憶。就像愛過一個人,無論她好不好,仍舊隻是喜歡。知道她的車子毀損了,就讓秘書買來送給他。

顧淺凝看一眼,搖了搖頭:“算了,價值不斐,要不起。”

季江然眯起眼睛:“少跟我來這套,你就裝吧。你自己再買不是花我的錢?顧淺凝你說實話,你到底從我卡裏提了多少現?”

顧淺凝不知怎麽,看到他那個嫉惡如仇的模樣忽然很想笑。這事他還在耿耿於懷,當時她的確提了不少,到如今花了幾十萬,之前去查了一下,後麵的零仍舊斐然,自己都不敢屬。

她倒是誠實:“數額巨大,我怕嚇到自己,所以從來沒敢數過。”

“還真好意思說。”季江然閑涼的諷刺她:“無恥到你這個地步,也算是極致了。”把鑰匙扔給她:“反正已經無恥到家了,也別差這一次了,再給你竊取的金額加個零頭,開著吧。哪個哥心情好了,去法院告你,也好讓你將牢底坐穿。”

季江然要餓死了,可是買來的包子無論如何不肯吃。嚷著:“當我是狗,拿包子打發我?”

“不是你自己要吃的。”

“我還想吃美人魚呢,你怎麽不給我抓來?”

顧淺凝知道他在無事生非,找人晦氣。操起手臂:“二少,你說吧,到底想幹嘛?”

季江然似笑非笑:“去五環……”

不等他說完,顧淺凝甩門出去,告訴他:“有多遠死多遠,餓死算了。”

段存再打來電話的時候,安子析盯著屏幕若有所思。最近兩人一起吃了兩次飯,都是段存主動打來約她。這個孩子對她似乎十分熱衷。

追安子析的人多了,對於這種事情她一直敏感。不可能看不出段存對她的迷戀,隻看眼神就能看得出。否則段存那麽一個遊戲花叢的男人,不會連說話都會臉紅。

安夫人看她盯著電話,催促她:“這孩子發什麽呆,有電話怎麽不接。”

安子析這才接起來,笑語盈盈:“段存啊,你好。”

“子析姐,你好。”段存張口還是喚她姐,然後說:“子析姐,你有時間嗎?”

安子析先問:“有事嗎?”

“我想你出入不便,在家一定很悶,想帶你出來散散心。”

安子析眸內都是深思,隻是說話時語氣輕鬆。

“太麻煩你了,我怎麽好意思。”

段存接著說:“不麻煩。”

安子析沒有拒絕:“那好吧。”

招來下人把她推到房間裏換衣服,刻意選了長裙,顏色十分鮮豔,穿上之後整個人明豔又端莊。

邊動作邊思縈,這些天安桐一直在斟酌人選,法子也都想好了。可是安子析卻猶豫起來,上次就是在這件事上跌倒了,差一點兒被季江影送到監獄去。心裏有陰影,再做類似的事情就會躊躇不定。而且這種事情說不準,很難保證一次就能中頭彩。

怎麽都覺得不可靠。

段存很快過來接她,下車的時候電話響起來,本來心情好得能飛起來,一看到是顧淺淺打來的,煩燥的皺眉,接著按斷了。顧淺淺做事不知深淺,不知她怎麽還有心打來,難道嫌上次的羞辱不夠?緊接著又打,被段存連手機都關上了。

安家的管家把他請進去。

安夫人在廳內,笑著迎他:“段存過來了,子析馬上下來。”然後轉首吩咐下人把安子析推出來。

段存晃了一下眼,安子析跟段心語同歲,比他要大個五六歲,可這樣一看,真的不像。A城首屈一指的美人。

先帶她去吹風,說好了晚上一起吃飯。

對於安子析的這個轉變段存明顯很高興,幾乎是一口應承他的請求,隻說家裏太悶了,也想出來透透氣。

以前安子析從來不會正眼瞧這樣的男人,隻是壞,卻沒心機,更不上進,在她看來一無事處。跟季江影那些成功人士是沒辦法比的,無疑天上地下,帝王與塵埃。

但越是這樣的男人,越好拿捏把握,不像季江影,她用了這麽多年的時間仍舊看不穿他,諱莫如深。

顧淺凝直接開車回家,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泡好茶,去陽台上吹風。

門鈴響起來,知道是季江影來了。

打開門讓他進來,季江影的手上提著一個袋子,扔到地上,那裏有她需要的一切。他比她有經驗,什麽東西用得到,不用她說也能準備妥當。槍支不行,抵達之後會有人交給她。

顧淺凝給他倒了杯茶,小小的茉莉花悠悠的打著轉,伸展開,一朵朵的綻開來。

季江影接過茶杯,握著杯耳壓了口。

直接道:“今天晚上就行動,資料在行李袋裏,機票也在裏麵。”

顧淺凝淡淡說:“知道了。”

季江影抬起眸子:“一次成功,否則永遠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打草驚蛇一次了,再有第二次已經是大忌。可是別無選擇,上次失誤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這是唯一一次補救的機會。

顧淺凝提上袋子去臥室,不需要行李,簡單的收拾一下就能出發。

不等打開臥室門,季江影叫住她。

嗓音低沉:“這是我盡最大所能能為你做的了,至於有沒有本事回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顧淺凝看過資料之後,才明白季江影為什麽說那樣的話。如今薄東勝所在醫院的防守嚴密,除了那幾個確認身份的醫生和護士,沒有一個閑雜人等。

而季江影神通廣大,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準確消息,連薄東勝在哪間病房都了如指掌,可以直取目標。所以殺掉薄東勝不是最難,難的隻是逃出來。

所以才要他們這種身手敏捷的人去做。

去機場之前給季江然打電話。

“我今天晚上不去醫院了,要放鬆一下心情,明天再過去。”

季江然在那邊罵她沒有良心,懶洋洋的,顯得漫不經心。

顧淺凝握著電話輕描淡寫:“不是還有漂亮的小護士,你什麽時候會寂寞。”

不曉得是否回得來,沒有立刻掛斷。打靈魂轉換過來,季江然不論出於何種目地,對她的關照最多。她不能矯情的說自己跟他沒有關係,如果不是季江然,日子不會過得這麽無憂,起碼物質保障充裕了。

季江然沒好氣的問她:“你要去哪裏鬼混?”

顧淺凝沒跟他說,漫無邊際的扯了一句:

“你一個病人操那麽多的心幹什麽。花花世界不夜城,等你好了,有的是時間風流快活。好了,二少,我要去補個覺,否則晚上撐不下全場。”

她提著東西出門,攔了車去機場。

抵達京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拔通季江影給她的號碼。是個女人的聲音,沒提出見麵,告訴她東西在哪裏的。然後說:“他們半夜十二點會換班,那個時候醫生進出是最鬆動的時候。”

顧淺凝下意識抬腕看時間,七點不到,還很早。

晚飯還沒有吃,拿上東西後找了家西餐廳坐下來。

沒想到會遇到薄雲易和上官小小,她才坐下不久,餐廳門打開,兩人走進來。隔了許多天不見,俊男美女仍舊翩翩乍眼,叫人愛煞。上官小小看了一圈選位置,目光在顧淺凝的臉上掃過,沒有半分停頓。不會想到她在這裏,而且那一處的光色暗談,根本認不出她。顧淺凝還是下意識拿起菜譜自然而然地擋到臉上。

上官小小已經拉著薄雲易到窗邊的位子去坐。點餐之後,閑聊的時候看似上官小小說到了什麽高興的事。薄雲易低著頭,還是看到他上揚的嘴角,眼光明快。整個人似乎十分輕鬆,杯中**微漾。

顧淺凝握著菜譜的那隻手緊了又緊,想起那一天他說他在機場,嗓音哽咽,幾乎是哭著說那一番話。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格外引人動容。

就跟女人啜泣時的楚楚可憐,她用這個當武器騙了他一次,他再用這個當利器討回來,也算是扯平了。

那隻手摳疼了,放下來,麵容平靜的開始用餐,好好的把眼前的一份餐吃完。又吃了甜點,胃裏麵很舒暢。吃飽了才有力氣,不論是殺人還是逃命……吃完之後坐在那裏沒動彈,點好的紅酒不喝浪費,喝了幾杯。

那一邊也吃完了。

薄雲易很紳士的站起身,拿起上官小小的大衣幫她披上,他的家教從來沒有話說。上官小小笑得十分可人,眼睛亦很明亮,衝著他回眸一笑,千嬌百媚。

拿上手提包並肩離開。

侍者將門打開,出走去,看出外麵夜風呼嘯,吹起衣衫一角,翻飛起宛如鴿子的羽翼。薄雲易不知怎麽回過頭來,隔得太遠,一雙眼睛都很模糊,根本看不出眼中光色。接著就被關合的玻璃大門擋上了,真正的混沌不清想來。

顧淺凝坐在那裏,才真正的感覺出跟這個人從此山長水闊。以後漫長的光陰滴水成珠,再回首遇上,已然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再不會是他了。

那個溫潤如玉,笑也十分溫暖的男人,光影縱橫交錯的刹那,那樣明亮的黑眼睛,能想到的詞匯便是風華絕代。

卻再不會是他。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上一次對著薄東勝開槍的時候,也覺得一切都完了。卻沒有這樣的感覺,這一次再見,終篇的樂聲仿佛十分清析,清楚的回**耳畔。

她拿上外套和包,結帳之後離開。

吃晚飯的時候喝點兒酒是安子析提議的。

春寒料峭,外麵很冷,吹了很長時間的冷風,喝點兒酒暖暖身子無可厚非。兩人互敬了幾杯,都有些喝多了。

腦子昏眩,段存看向安子析的目光有一些呆怔。

覺得她很美好,喝過酒的臉頰泛起紅暈,嬌滴滴的仿能滴出水來。看人的眼睛溫柔異常,一點兒沒有女強人的冷硬。其實說起A城最漂亮的女人,顧淺凝也絕對算一個,當年她們並駕齊驅,論長相不分上下。隻是一個是才女,一個是花瓶。顧淺凝的風頭一直被壓在下麵,最風靡的一定是安子析。段存也見過顧淺凝幾次,覺得是冷的,像冰,不像此刻的安子析,真正是水做的。

安子析什麽時候肯對一個男人媚眼如斯過,這一次卻仿佛十分故意。

沒怎麽吃東西,放下杯子說:“不能再喝了,真的喝多了,我們回去吧。”

段存對她惟命是從,過來抱起她。

酒精發酵,本來就微熏,況且還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一說。

段存抱起她的時候,心裏狠狠的軟了下,接著**四溢,他這樣的毛頭小子,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欲念,俯身親吻她。

安子析自然掙紮反抗,最後還是半推半就的任事情發生了。

事後段存也有些後悔,安子析肯定跟他接觸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她日後不再理他,甚至厭惡他,都是極有可能的。

慌慌張張的:“子析姐,我……”

安子析已經將裙子整理好,臉上很冷淡,一絲表情都沒有,明顯很憤慨。聽他說話,偏首不看他:“你什麽都別說了,送我回去。”

路上她一句話也沒說,一直看著窗外不理他。到達安家之後,也沒像往常那樣讓他抱著下來,而是叫安家的下人,把她弄回去。

段存心情一直忐忑,見她那個惱怒的樣子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回家後給安子析打電話她也不接,他連拔了幾次,最後終於肯接起來,張口卻說:“段存,今天就當是場誤會,都忘了吧,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接著便掛斷了。

安子析握著電話有一絲得逞,今天正是好時候,懷上的幾率很大,惴惴不安了這些天,心裏終於有了著落,踏實無比。如果再沒個結果,時間相差太多天,即便懷上,季江影怕也疑慮重重。

這幾天她日夜惦記這件事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今天塵埃落定,忽然覺得困了。至於段存那樣的人,以她的心機,倒不害怕他會纏上來。否則她也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將這件事說出去,就不信他不害怕季江影。

躺到**去,抱著被子暖暖的,眨眼睡過去。

隻是段存如同得了心病一樣,無論如何睡不安穩。連自己也沒想到竟能做出那樣的事來。他把她當女神一樣看待,如果不是借酒壯膽他一定不敢的。

可是,到底是做了,而且他很貪戀。

隻是安子析事後表現得冷漠憤慨,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看來這一次真將她給惹惱了,怕是日後都不會再跟他聯係了。

越想越沮喪,直將手中的電話摔了出去。

已經到了半夜,醫生盡職盡責。看到季江然叼著煙站在窗前,整個樓層都是他一人的領地,就時常這麽抽煙,連醫生都不敢說他。

走過來提醒:“二少,傷還沒好,少抽點兒煙。”

季江然垂著眸子,顯出痕跡很深的雙眼皮。沒聽他的話,靜靜的抽了一口。目色沉寂地盯著玻璃窗子。其實很黑,什麽都看不到。隻有自己的影子,還是很朦朧的一個輪廓。

這個男人不說不笑的時候其實是很冷漠的,氣場會沉著許多,因為摸不準,所以透著絲絲的壓抑與驚駭。還不如季江影那樣的,一眼覺得冷淡,時時刻刻提防著,不會隨著他的情緒大起大落。

醫生推了一下鏡框,一下午沒見過顧淺凝了,猜他可能是心情不好,所以心事重重的。

“二少,時間不早了,換一下藥早點兒休息吧。”

季江然沒動彈,淡淡說:“今晚不用換藥了,你們去休息吧。”

醫生沒再說話,叫上端著托盤的護士出門。

季江然吸了兩口,掐滅手裏的煙。坐到**去,可是睡不著,傷口疼的厲害,晚飯沒吃,所以胃裏也很不舒服,皺著眉頭,才覺得糟糕透頂。

有朝一日,他季江然也要這麽倚賴一個人。

真的很不好。

顧淺凝要感謝季江影麽,他真的是盡了最大所能。去往醫院的時候竟又接到那個女人的電話,告訴她哪一側隻有監控,而警衛稀疏。正是換班的時間,即便真有監控,也不見得會一直盯著。而且顧淺凝有辦法怎樣躲閃。倒真是個漏洞,就仿佛這世上再嚴密的防守也有透風的地方,是真的。

越發篤定那個女人是內部人,或許還是薄東勝身邊的人。實則是季江影一早安插進來的線人……

顧淺凝沒有直接進到薄東勝所在的房間,那不可能,一定要是最嚴加防守的一個地方。而且她沒道理不想好自己的退路,越直逼目標,死的也會越快。

季江影說得對,要用腦子,而不是拿命拚。要真是如此,她早八百年前就死在亂槍之下了。

交接的時候,警衛意誌鬆散。

顧淺凝打最僻靜的地方躍進,成功劫持了值班室的一個女醫生,喬裝之後自走廊走進去。即便隻是接近目標,也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到達門口被攔下,警衛讓她摘下口罩,而她胸前的證件已經拿到手裏。

顧淺凝一個抬手的動作,頭腦中快速計算時間。這裏有電子眼,將兩個警衛處理,再將電了眼毀掉,也逃脫不了被發現的命運。而且那樣所需的時間明顯就會翻幾番。

但是如果隻是解決掉兩個警衛,而任由監控設備發現,會省去一些時間。但前提是,她必須保證在這個短暫的時間裏可以完成任務,並準備逃生。

手指貼到耳朵上,眼見就要摘掉口罩,眸子驀然抬起,精光四射,轉而朝警衛劈了過去。她手上有麻醉槍,不等另一個將槍口對準她,已經先發製人,扣動扳機。

刹那間聽到躁動聲,這樣快,監控室立傳出危險訊息。

顧淺凝什麽都顧不得想,破門而入。槍口對準他,薄東勝竟是醒來了,看到她,眼睛驀然瞪得老大,眼裏沒有她料想的波濤四起,平靜的盯緊她,嘴唇無聲的動了動。仿佛是微微的顫抖,就那樣無聲無息的。

顧淺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扣動板機。她沒有再多一秒鍾的思考時間,走廊上紛至遝來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她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了,沒有退路可言,破窗跳下去也一定隻有一死,下麵肯定已被警衛團團圍住,那看似是她唯一逃生的出口,他們一定不會放過。

顧淺凝還是一無返顧撞碎玻璃窗,一躍而出,卻沒有極速往下,而是拉著提前預置好的繩索極速往上。眨眼一瞬間破窗跌入樓上的房間,玻璃碎裂劃傷了一隻手,覺不出疼。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人影,猝不及防,一陣心驚,幾乎隻是個交錯的刹那,連長相都來不及看得清楚,那人已經推開破碎的玻璃窗子跳了下去。

下麵是九重地獄,是萬丈深淵,跳下去就唯有一死。

窗外一陣混亂不堪的槍響,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砰”的一聲悶響,在這樣暗沉的夜裏竟顯得驚心動魄,如同落在人的心口上。重重的一擊,那麽沉那麽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很快警衛就會將這裏堵嚴,根本不會留有喘息的餘地。

等到樓下警衛蜂擁而上,病房內早已空空。連月光都沒有,隻有零星散落的一點兒燈光,映在地板上,風起,微微搖曳。破碎了一地的光影,無盡斑駁的映入瞳孔。

警衛扒著窗台往下看,確定凶手是死了。

晨光四起的時候,顧淺凝站在京都的機場上。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喧囂不息,是滾滾紅塵特有的喧鬧,聽著看著的時候方確定自己是活著的。

她戴著黑色的皮手套坐在那裏,離登機還有一點兒時間。看當日的新聞,薄東勝的死訊這一回真的是公然傳出了,消息一出,一片嘩然。

顧淺凝終於懂得季江影那句傾盡所能是什麽意思。他早已經給她找好了一個替死鬼,知道她這次有去無回。要想活著回來,必須有一個人代她去死。這根本是個一個人無法完成的任務……

她猜那個跟她通話的女人一定已經不存在了,她不畏懼犧牲,跳下去的時候才是真正的一無返顧。

季江影算計好了,一人人闖入,一個人死,一切都得是剛剛好。否則無論如何,她爬不出那道鬼門關。

他終究是不想讓她去死的。

季江影在臥室的沙發上坐了一夜,早上接到薄東勝去世的消息,定位儀同時顯示顧淺凝已經在飛回來的路上。

他起身下樓。

早餐已經準備好,簡白在餐廳裏叫他。

季江影沒有胃口,隻說不吃了,讓下人衝杯咖啡給他。

簡白走過來,問他:“怎麽不吃飯?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季江影按著發漲的太陽穴,淡淡說:“沒事。”

簡白看他那樣子是休息不好。

“怎麽,有心事?昨晚沒睡好?”

季江影從來不是那種會跟人談心的人,即便真的有心事,簡白也問不出。

他抿著嘴角不說話,簡白便不再問,隻說:“子析回娘家住了好幾天了,你今天去把人接回來吧。”

季江影淡淡的“嗯”了聲。

簡白起身去吃飯,說了句:“一會兒我給她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