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門悍女 (093)你愛愛不愛我

她收了鋒芒,看人的時候不那麽銳利,圓溜溜的大眼睛閃閃發光,他要是說了什麽話,害羞的時候眼睛瞪得更大,還會臉紅。季江然還是覺得她跟以前不同了,並非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心情一好,花錢更是如流水,見到什麽都想買下來。

顧淺凝斜眸睨他:“你花錢還真是大手大腳。”

季江然得意洋洋:“我這是能掙也能花,促進經濟發展。”俊眉一挑:“你要是覺得心疼,那就算把我的錢管起來。”

顧淺凝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所以不出聲。

最後去超市買水果,其實根本用不到他親自去買,家裏什麽東西沒有,而且買那些東西他一點兒都不在行。可是季江然說他想吃葡萄,正好附近就有超市,將東西放到車裏後上去轉一圈。

季江然去放東西,顧淺凝站在超市門口等他。走出兩步,又來拉上她的手:“沒幾步路,一起去吧,季江影那個閻羅王……”

或許這周遭都是他的人,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給她的音訊隻有一種,如果她不想喪命,好好活著,最後這一輩子就跟在他身邊。

顧淺凝被他牽在手掌心裏,抬頭看他。

季江然步子很大,所有東西都在一隻手上,滿滿當當,背卻仍舊挺得很直,這樣的男人好像怎麽壓都壓不彎,跟青鬆翠柏一樣。

他的發線筆直蓬鬆,陽光灑在上麵,泛著光圈,微微跳躍。又是穿著白襯衣,那樣子就跟學生時代白雪翠竹的少年郎一模一樣。顧淺凝想起他發脾氣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季江然一回頭,就看到顧淺凝抿著嘴偷樂。他也跟著樂起來:“笑什麽呢?賊兮兮的。”

顧淺凝瞪了他一眼。

“我哪笑了?”

“剛才嘴角咧到耳根後麵的人不是你?”

顧淺凝攥拳在他背上砸了下,打上去了,才想起自己的手臂還傷著呢。疼的哼了聲。

季江然眯起眼:“活該。”說出來了,又心疼,把袋子扔到地上去:“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他不停念叨:“你就不能老實點兒,胳膊腿兒的跟著你算倒黴透了。”

看到沒有出血鬆口氣,接著又痞痞的笑起來:“來,用這隻手死勁打,讓你出氣。”他扯著她往自己的身上撲,拖進懷裏來。

顧淺凝小聲嚷嚷他:“季江然,你別鬧。”這裏過往的人很多,兩個成年人在這裏喧嘩打鬧一定是很惹眼的,來來往往的人不禁側目,而那個人又是季江然,幾乎一眼就要認出來。

季江然收起地上的袋子放到車上去,嘲笑她:“這會兒裝臉皮薄了。”

葡萄是不是新鮮他都看不出,專撿賣相好的拿。被保鮮摸封著,隔著一層東西看真是又大又水靈,季江然隨手就撿。

顧淺凝拍他的手。

“你的眼睛是做什麽用的?確定好吃麽?”

“你用眼睛品味道?”他拿起一盒:“那你告訴我,它是甜的還是酸的。”

顧淺凝被他給氣得語無倫次了,皺起眉頭:“甜的酸的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新鮮,你自己看看。”

推著他到另一邊去拿,有散裝的,可以挑選,看著更放心一些。

顧淺凝手快,擰下一顆,左右看了看,擦了一下扔到嘴裏。季江然看到她的小動作,望過來。她衝他笑笑,他亦笑著,兩個人像預謀做壞事的孩子。

“甜不甜?”季江然問她。

顧淺凝點點頭:“甜,你也嚐一嚐。”

季江然一傾身,吻上她的嘴巴,明目張膽的吸吮了兩下。放開她,似笑非笑:“是挺甜。”

於是拿了好多。

又去生活用品區,顧淺凝跟在後麵。

“你還要買什麽?”

季江然回頭問她:“傑士邦?還是杜蕾斯?”

顧淺凝怔了下,看他晃動著手裏的盒子,煞有介事征求她的意見,不是這樣的事情多詭異,隻是這樣的感覺……他的眉眼間都是尋常,就好像家裏什麽東西沒有了,兩個人過活,於是商量著到商場裏選購。

“季江然,你……”

季江然眯起眼:“怎麽了?我晚上不用這個,你願意?”

她當然不願意,就算她願意,他也不肯,兩個人的防範措施一直做到最好,再難耐的時候也是。

顧淺凝不跟他討論這個,臉上還是有發燒的感覺。

季江然自己拿過來看了看,選幾盒扔進去。

“走吧,先去醫院,然後回家。”

兩個人去排隊付款,顧淺凝跟在他的後麵。扭頭張望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確定看到一個人,可是速度很快,那人就閃到貨架後麵去了。她看了一會兒,前麵季江然叫她離開。

問她:“看什麽呢?”

顧淺凝搖搖頭:“沒有,我想去趟洗手間。”

擰開水龍頭,水流嘩啦啦的淌出來,透過大鏡子果然看到她。

林嫣然走過來。

跟她打招呼:“顧小姐,你好。”

顧淺凝洗過手,將水龍頭關上。笑笑:“林小姐,你好。”

對於林嫣然,就算有難言之隱,她還是食言了。而今天她和季江然一起逛超市她也一定看在眼裏,顧淺凝真是沒什麽話好說,也不想給自己找借口。

林嫣然倒先說:“顧小姐,你回來了,二少也就高興了。他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我想一定是你離開的緣故。”

顧淺凝沒說話。

林嫣然接著說:“這段時間二少給了我很多幫助,給我投資開了店,其中好多事情都是他幫忙才能辦得這麽順利。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二少,有些事情可能我一輩了也做不來。”她家裏條件很一般,供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家裏沒什麽積蓄。而現在工作難找,多少人一畢來即失業。她是有創業的夢想,可是,一直以來自己很清楚那隻是夢想,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變成現實。所以她是真的感激季江然。“顧小姐,二少對我的幫助我會感激一輩子的,自然也希望他過得好,看到他跟你在一起很開心,我真心為你們高興。如果不是你,我想這一切早就被我搞砸了。”

顧淺凝隻說:“我並沒有幫上你什麽。”

到底有沒有,林嫣然心裏最清楚。如果不是顧淺凝及時出現,她想,她已經早早誤入歧途了,現在一定已經變成季江然的眼中釘肉中刺。更別說還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吃一頓飯,幫她這麽多的忙。她得到的已經很多很多了。

“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會做傻事。我想得很明白了,有些東西不屬於自己,是強求不來的。而二少給我的恩惠已經很多了,我不能再奢望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我跟著二少這麽長時間,他從來不會對著我像對著你那樣笑,一起逛超市這樣的事情一定更不可能。我想得很明白,歸根結底是二少不喜歡我,更不可能愛上我。不過他不把我推遠,還能像朋友一樣,就已經很好了。不能強求不可能的事,否則我真的是太貪婪了。這些都要感謝顧小姐,如果不是你阻攔我,並且跟我說那些話,相信我已經被愛衝昏頭腦,不知要做出什麽傻事來。”

到那時才真要追悔莫及,季江然一定不會原諒了。她隻為被自己的小聰明坑害死,顧淺凝說得不錯,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莫不如就安安穩穩的做人,想見他的時候還可以看上一眼,也不會遭到他的排斥。

她再不出來,季江然就要闖進去了。揪過來:“時間怎麽這麽長?還以為你把自己衝下去了。”

顧淺凝側首:“你不會打算衝進去了吧?”

“別說,我還真想了。”他沒個正經,笑了一下:“正想看看女洗手間長什麽樣。”

顧淺凝開他玩笑:“說的跟正人君子似的,好像以前真沒進過。”

季江然一本正經:“女洗手間我真沒進過,我倒是想進來著,借酒裝瘋也沒過那樣的好機會。”

傷口正常,指望完全恢得還要等一段時間,不過離心大老遠,不至於致命。

回去的時候中午已經過了,都餓得前心貼後背,就讓廚房簡單做了點兒吃的,連湯帶水的都吃下去了。

季江然要上樓睡午覺,拉上顧淺凝。

“一起上去睡。”

顧淺凝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你自己睡吧。”她要靜一靜,想一些事情。

季江然不敢真拉她,過來將人攔腰抱上樓。

“兩個人睡才熱鬧。”

顧淺凝睡不著,她要離開,而且是盡快。季江影就算現在殺不了她,也不會就此鬆懈,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驚天動地的事情,到時候隻怕會死更多的人。

那些神不知鬼不覺被他算計,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的戰友,一想到就感覺是件悲情的事。而且還都不算完,執行任務也是前仆後繼的,死了一批還有一批。季江影就像一隻無形的手,讓大家毫無防備,卻免不了喪生在他的手底下。

實在是太可怕了。

“想什麽呢?怎麽不睡?”

她翻了兩回身,到底把季江然給吵醒了。迷離著眸子看她,可是眼底有精光,定定的瞧著她,一點一點變得明亮且毫無睡意。

顧淺凝從他懷裏退出一點兒:“把你吵醒了?”

“嗯。”季江然按了按太陽穴,直接問她:“是不是睡的不踏實,想要離開?”

顧淺凝瞳光暗淡了一下。還是抬起頭來看著他:“我是想快點兒離開,而且我在這裏對你也實在不好,把你和大少的關係鬧成這樣。”

季江然冷冷說:“別找借口,就算沒有你,我和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伸手捧起她的臉,定定的盯緊她:“一定要走是不是?就沒有留下的可能性?”

顧淺凝點點頭。

季江然手上的力道很大:“要是我不放你走呢?”

“你留不住我。”她撫上他的手,告訴他:“強留也留不住,除非我死了。”

季江然鬆開她,諷刺的笑了聲。到底讓季江影給說著了,無論如何,他留不住她。有些錯誤不能犯,一旦犯了就是致命的,可是他執意,誰的話都不肯聽。

以為他又要發脾氣或者拂袖而去,大半天的時間不理她。卻沒有,坐起身靠到床頭點著一根煙。

“如果你非要走,就留給我幾天的時間,一星期也好。我們什麽都不要想,就過最平凡的日子,我一直想知道和一個女人過日子到底是什麽樣,聽說男人在累極的時候,就想下了班早早回家,投到嬌妻或者寵物的懷裏。或許你也會改變心意想要留下來。”他漫不經心的撣掉一截煙灰,轉首看她,嗓音沉沉:“如果你仍舊改變不了,那好,我放你走,送你離開a城,這幾天的時間就當我們一起創造回憶。”

他苦澀的笑了聲,嘴角痕跡淡得轉眼即逝,那麽羸弱,淡薄得讓人心悸。

顧淺凝離開的步伐是馬不停蹄的,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還是給自己找了安然又合理的借口。季江然總算待她不薄,用幾天的時間來回饋他一點兒都不為過。竟願意陪他做稚氣的傻事。

於是,留下來。

絕口不提明天,執意相信現在就是永遠。

兩人過最平靜的生活,吵吵鬧鬧,就跟這天下所有的情侶一樣。季江然變戲法般的將下人不知暫時打發到哪兒去了,他說自己一直幻想將來結了婚,一個下人都不要,就兩個人擠在一起過日子,孤單了,就生幾個孩子,添家置口。顧淺凝聽他講他的那些小夢想,其實很普通,和平常男子沒有什麽不同,他也不過就是個尋常人,並非真的可以上天入地。

講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閃閃發光,說到高興的地方會感慨,他說話有特點,時不時會問“你知道麽”,其實不是真的在問她,隻是自說自話,你可以不用答,他就會接著說下去。說這句的時候很好聽,活躍輕淺的陽光照在臉上,嗓音愉悅輕快,就跟球場上的大男孩兒一模一樣。

餓的時候,兩個人買上菜,一起擠在廚房裏做吃的。為會吃一道菜爭論不休,飯後不想洗碗,就玩石頭剪子布,誰輸了誰去洗。季江然好不容易贏一回,顧淺凝還會賴帳。她真耍起賴來,季江然就拿她沒辦法,就算受著傷,身手還是很好。無論做什麽,季江然都賺不到什麽便宜。

就會抱怨性的嚷嚷:“合著我拚死拚活娶老婆,是娶回來個虐待狂麽。”

顧淺凝坐在沙發上將薯片咬得一陣陣脆響,盯著電視不說話,卻忍不住偷偷的笑。

還出去約會,一起吃飯,浪漫的燭光晚餐。季江然西裝革履,風度翩然,送驚喜給她。

小提琴手優揚的音樂一起,侍者將大束的玫瑰和香檳推上來,一定是有內容的,偶像劇裏天天這麽演,就算掃上幾眼他也學來了。

讓她去找,結果戒指放在杯子裏。

等他斟上酒。

顧淺凝看也不看一眼,仰首一飲而盡。

季江然的表情停頓了幾秒鍾,過來猛捶她的背:“吐出來啊,吐出來啊……你個傻女人不長腦子是不是,那麽大顆鑽石你看不到……”

顧淺凝嗬嗬笑起來:“原來是想送我鑽石,我說什麽呢,搞得這樣神神秘秘的。”

她將掌心一袒,那顆亮閃閃的鑽戒奇跡般的出現在她的掌心中。

季江然盯著看了一會兒,臉都黑了。鬆了下領帶扣子:“顧淺凝,你玩我呢是不是?”

結果浪漫的事變成一場烏龍。

連小提琴手看在一旁都懵了。

季江然之前嚇到了,這會兒又氣著了。擺著一張臭臉,不再按原計劃進行下去,事情演變得不倫不類。

在旁人看來他是要求婚的,可是沒了下文,坐到座位上喘氣。顧淺凝自己已經將戒指套到手上,還跟他說謝謝。竟然成了再尋常不過的禮物,隻是華貴了一些,也有些欠妥當,卻再說不出其他。

顧淺凝收了重禮,樂嗬嗬的吃牛排。

那顆鑽石足有好幾克拉,又不是普通的鑽石,她不懂,可是一眼看出名貴,戴到手上似有千金。被自己撿到便宜了,戴上之後就笑個不停。

季江然眯起眸子看著她,她笑得明明洋溢又燦爛,他卻看出悲情。

隻想問她,這是何苦?

拒絕他,不過就是人前丟一場麵子,他不會覺得有什麽。

原來他會彈鋼琴。

顧淺凝不可思議。

季江然罵她“傻氣”,他們這樣的公子哥,哪個不是多才多藝?小的時候家裏人逼著學,不管願不願意。女人講究秀外慧中,男人也要風流倜儻。

長大了,自己也開始注重許多東西,稍感興趣的就會學來。有可能一輩子都用不到,但用上的時候不能讓自己表現出無知。很多東西就是如此,可能已經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像學來的知識,可是太久不用,慢慢的,有一天就在歲月的長河裏擱淺了。

他彈一首《我愛他》。

其實顧淺凝去ktv的時候,看過這個mv,也許屏幕太大,畫麵總覺得不太清析,隻知道兩個人最後以悲劇散場。昨天她在洗澡的時候哼唱出聲,被他聽來了。

季江然說,難得有兩個人共同的東西,能共同喜歡一首歌,會哼唱一段曲調都是好的。他隻是想告訴她,這一首歌她會,他也會。

“……我愛他轟轟烈烈最瘋狂,我的夢狠狠碎過卻不會忘,曾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來,情節有多壞都不願醒來……”

有的時候我們聽到一首歌,就會想起一個人。眼眶溫潤,內心柔軟,才發現他像縷花一樣雕刻在心裏,很美,竟然忘也忘不了。

季江然一曲彈完,餐廳裏都是掌聲。

顧淺凝誇讚他:“真好聽。”

季江然湊過來,指了指自己的臉。

顧淺凝親在他的臉頰上,作為表揚。

季江然終於肯露出一點兒笑。

兩個人離開的時候,燭光還在燃燒,微茫的火苗輕輕搖晃,靜靜舔舐空氣。

侍者將東西收走,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忘了拿走。收起來的時候,一張紙片掉落在地上。撿起來,兩排字,字體飛揚俊秀,“宮娥不識中書令,借問誰家美少年”。

他一直想給她講個故事,可是無從說起。

季江然擁緊她,發梢上有汗,離得她特別近,所以看得很清析,亮晶晶的。

顧淺凝想睡覺,推推他。

“你快一點兒……”

季江然不高興了,就那樣退出去。

一定覺得她是在敷衍他,心不在焉,又沒有精神。背過身去,不跟她說話。

顧淺凝的脾氣從來都不比他小,現在卻肯哄著他,有的時候也會說軟話,甚至是撒嬌。她自己不覺得,可是季江然覺得就是那樣。

所以時而裝作不高興,顧淺凝就肯軟軟的跟他說話。

就像此刻,用那隻完好的手纏到他的腰上。

“好好的,你又怎麽了?”

季江然不吭聲。

顧淺凝趴到他的身上,幾乎是笑著說:“我都快累死了,你自己看看這都幾點了。”她伸手拿過他床頭的腕表給他看,過半夜一點多了,身體酸的不得了,腰都要斷了,懷疑他怎麽就不知道累。“我都餓了。”

她將話說得可憐兮兮的。

季江然轉過身來,將她收到懷裏。

埋首在她的肩胛骨裏哼哼:“可是,男人欲求不滿會很暴躁。你就不能讓我高興一點兒……跟我一個人的事似的,你是當事人,還是觀眾?”

顧淺凝覺得這幾天他特別能折騰,以往不會這個樣子,貪婪得她有些招架不住。氣奄奄的,到最後哪還有力氣。

早上起不來床,總覺得睡不夠,以前她是很不容易懶床的。現在每天一睜到中午了。

兩個人都起不來,關上手機睡到自然醒。

季江然爬起來。

“去洗澡,下去做吃的。”

注定今晚又睡不好了。

顧淺凝洗過澡去吹頭發。

季江然到廚房裏簡單加熱晚上沒吃完的東西。靠在洗碗台上等著,廚房裏的燈光流水一般漫出來。淌到地板上,一圈一圈的暗淡下去。

顧淺凝扔下毛巾,扒著門框問他:“好了沒有?”

“再等一會兒。”一伸手把她拉過來,從身後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也剛洗過澡,有一樣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又甜又香的味道。

他一直抱著她不說話。

廚房裏很安靜,微波爐嗡嗡的響著,像一隻打鼾的貓。這個時候萬籟俱寂,背後是麵窗,可是猜想光火一定不璀璨,都已經睡下了,哪有幾個肯爬起來吃東西。

“那天你不說晚上要跟我事情,說什麽?”

季江然說:“忘記了。”

顧淺凝抓著他橫在胸前的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又骨節分明。她捏著他的骨節,跟握著玩具一樣。他的手上有一個戒指,跟她手上的一模一樣,一看就知是同一款。以前還沒有,那天送給她之後,才多起來。

他們的手指很很清瘦,戒指磨礪著手背,總覺得咯得很。

季江然懶洋洋的:“你愛不愛我?”

“叮”的一聲響,微波爐的光暗下來。

顧淺凝提醒他:“好了。”

季江然過了好一會兒,放開她,一伸手將她從懷裏移出去,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身將熱好的東西取出來。

顧淺凝幫他忙活,拿上碗筷和勺子。

季江然忽然說:“顧淺凝,你是我見過最薄情的人。”

這一天他們去看電影。

國產的文藝愛情片,很作的一對情侶,都市男女的愛恨情仇。相遇的時候是美好的,幾乎看一眼就能相互吸引,女的個性張揚,男的很帥,都是那樣有棱有角的年輕人,一定很容易被人喜歡。

隻是在一起的日子不會永遠快活,猜疑,防備,厭倦……直到忍不可忍,請對方離開自己的世界竟然成了一種哀求。

不想放手一個人的時候,自尊什麽的都變得不再重要,卑微的隻想挽留。那種沒了一個人呼吸會變困難的感覺,大抵所有真心愛過的人都不覺得陌生。

吵吵鬧鬧,一場遊戲一場夢。

顧淺凝看著感慨:“女人愛的太偏執了,一定會把這個男人嚇跑。”否則他不會口吐髒子,罵她是個瘋子。

連他也要被逼瘋了。

季江然側首看她:“偏執一點兒有什麽不好?既然是愛,本來就要緊緊抓著對方,心無旁鶩,一心一意。當心裏滿滿當當的都是彼此的時候,還哪裏來得厭倦和猜疑。愛一個人不就該這個樣子麽?”

顧淺凝怔了一下,看向他。

季江然拉起她的手:“走吧,沒什麽意思。”

故事還差一個結尾的時候他們提前退場。

永遠也不知道這樣偏執的愛情,作到最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結局。

顧淺凝猜一定不會在一起,因為太累了,所以沒辦法在一起。

可是,季江然說,愛一個人本來就是件辛苦的事。

季江然不想上班,時時刻刻都想跟她粘在一起。早上被她揪著起床,困,還是困,懶洋洋的又縮回去。

將被子扯過頭:“我翹班好不好?”

“你這幾天每天都在翹班,就不怕公司垮掉?”

他幾乎一下就回神,仿佛驟然從睡夢中醒來。是啊,他不去上班,一手創下的輝煌就會垮掉。那些資本家還等著他去應酬,無數的勞動者在等著他發薪水。真的老婆不會教他這樣玩物喪誌,會被說成禍水,一定會嘮叨他每天按時上班,賺多多的錢,給她買漂亮的衣服和華麗的珠寶。可是她都不要,通通不要。這分明就是一個童話,這些天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境,美好得近乎貪婪,不願醒來,就要信以為真。當頭一棒打下來,就醒了。就像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那個陪著他跳一支華麗舞蹈的女人鬆脫他的手掌跑掉了。童話故事講到這裏也該結束了,不會像篇小說,百轉千回,幸福美好一定要簡單,太長了就會變質,如同一條路再筆直也有轉彎的時候。

這分明不是真的,一星期的時間這樣短暫,已然走到盡頭。

五天的時間結束了。

季江然爬起來上班,告訴她:“你可以再睡一會兒。”去洗澡,嘩啦啦的流水聲,剃須刀嗡嗡的響聲,隔著一扇門清析的傳出來。

顧淺凝睡不著,側躺在那裏睜著眼。窗簾是墨綠色的,很厚,可是有一條縫隙,陽光射進來,特別明亮。

翻了個身,聽到浴室門打開。顧淺凝閉上眼睛。

季江然去櫥子裏拿襯衣,搭配領帶,穿戴整齊之後,將電話開機。短信提示擠進來,秘書前一分鍾打過電話。

他將電話拔過去,告訴司機在外麵等。

早餐來不及吃了,隻得去公司吃。拿起床頭的腕表戴上,單膝跪到**親吻她。

“你不會在我回來的時候就跑掉了吧?”

像灰姑娘那樣,那可真是厭倦那個故事的作者,他從來沒有王子夢。

顧淺凝睜開眼睛,眼睫顫了顫,竟然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會,等你下班的時候我就煮好飯了。”

季江然笑了一聲:“乖。”又親了親她,才放開,上班該要遲到了,不得不離開。

他一走,房間內靜寂下來。顧淺凝坐起身,靠到床頭上。

季江然的煙盒都就扔在床頭櫃上,她抽出一支點著。煙身滾燙,她的心裏也是。她怕極了這樣的自己,說不出為什麽,隻覺得害怕。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就算今天不走,做好飯等著他,可是明天他一睜眼,她還是會不見。

在她看來,今天和明天沒有什麽分別,人總是貪婪,多一點兒時間就多一分眷戀,其實是壞事。就像離別的人,不想有人送行。即便有人送行,也希望他早早轉身。

可是,她這樣理智的人也犯起傻來。明天,就明天……

明天之後她一定不會再回來了,無論回基地,還是死在回去的路上。都不會再見他。

不過就放縱這一天,她想,不為過的吧?

段存幾天不回家,打電話也不接,段夫人終於沉不住氣了。上門來找他。

“你這是跟誰耍脾氣呢?真打算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們斷絕關係是不是?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個混帳兒子。”

段存悶頭抽煙,隻問她:“你們到底接不接受安子析?”

段夫人一聽到“安子析”這個名字就頭疼,這兩天因為這個女人都快神精衰弱了。

“段存,你是瘋了,還是鬼迷心竅了?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比她簡單,不比她好?怎麽偏就認上她了。她年紀比你大,還是個犯人。我找人打聽過,明天法/院就要開庭審理她的案子了,免不了判刑。你讓我們段家怎麽接受她?我們家又不是監獄,還能將她關到家裏去?再說,就算我們承認她,你也照樣得不到,還要讓外人笑話,你沒腦子是不是啊?”

段存一股勁上來了,哪裏管那些。反正安夫人時不時上門來,思想工作已經做足了,隻要段家肯出麵幫安子析運作,她是有望被減刑的,到時候安子析就願意跟他,這就是安夫人的話。

“誰愛笑話就笑話,我才不管別人怎麽說。反正我就要安子析,她是孩子的媽媽。你要是不同意,就馬上回去,也別來找我,再也別來。我是死是活,你們都別管我。”

段夫人一個頭兩個大了:“我怎麽同意?就算我同意了,她也得坐牢,你們就能在一起了?”

段存扔下煙,坐過來:“媽,我們段家可以找一些老朋友幫忙疏通一下,興許就有辦法呢。”

“你瘋了。”段夫人還是這樣罵他:“她明天就開庭,你當這事不需要時間是不是?再說,我們段家沒那樣的本事,能讓她無罪釋放,也不看看她自己做了什麽。”

“怎麽沒時間?到時候她可以申請二審,拖出時間來運作不就可以了?”

段夫人指著他:“到底是誰給你出的這些主意?是不是安家?”

他會有這樣的腦子。

段存跟她耍賴:“我不管,如果你們不幫安子析托關係打點,我從今天開始絕食,陪著她一起受苦得了。”

他站起身上樓。

段夫人想了一路,段存這一回真是瘋了,看他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這段時間還不知道是怎麽折騰自己。

可是段家又是真的不想安子析進門,到時候一定會被人笑掉大牙的,跟季家人碰了麵也不好說話。

又怕段存真鬧出個好歹了,就想著真找人問一下,不真辦,就當是敷衍段存了。到最後他一看到真的幫不上忙,總不至於怪他們不出手。

那時候就讓安子析去坐牢,再把孩子接過來,等過一段時間,這事也就過去了。段存總不至於像現在一樣,沒完沒了的跟家裏鬧,簡直作得不成樣子。

回家跟段老爺子商量,段老爺子也沒別的辦法了。這段時間段存就是故意鬧事,層出不窮的,光給他平事就傷透了腦筋。隻違反交通規則,找人給她削記錄就托人托到手軟,這還都是小事。

於是說:“那我就找人問一問,哪天把段存叫家裏來,讓他親耳聽一聽,就說這件事情辦不了,他也就死心了。”

段心語聽在一旁,哼聲:“你們就慣他吧。”她站起身:“有機會我去找安子析談一談,我覺得段存沒這麽多心眼。”

季江然晚上本來有應酬,推掉了,按時回家來。

顧淺凝真的已經做好了飯,米飯很香,一進門就聞得到。客廳裏沒開燈,隻廚房裏亮著。

她在做最後一道菜,將黃瓜切成絲,刀功很好,快得幾乎一下不停,一股作氣就切完了。

季江然從身後攬上她的腰。

“餓死我了,工作堆成山,看文件看得我頭昏眼花,要死了。”

顧淺凝被他嚇了一跳,轉首看他:“季江然,你走路怎麽不發出聲音?”

季江然似笑非笑:“我是鬼啊。”

“我看也是。”

他啃她的脖子,狼吞虎咽的說:“讓你看看色鬼是怎麽練成的。”

顧淺凝癢得縮成團,推了推他:“你不是餓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季江然直接上樓將衣服也換下,所以需要一點兒時間。

顧淺凝坐在餐桌上等他,想不明白這樣算什麽,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呢?她從來沒想過要像這樣,哪怕隻是片刻的時間。演戲也沒演過這樣的,洗手做羹湯,等著一個人回來。

她搖頭,仍舊隻是做戲,她需要庇護,想要離開,這一切隻有季江然可以幫她。而他想要她的溫存乖順做為回報,她就盡心盡力演給他看。也算各得其所。

一定隻是這樣的。

不會是其他,這樣再有求於他,才會心安理得,總不好欠一個人太多。

她這樣想著,呼吸終於順暢一些。

季江然已經從樓上下來,淺灰色的家居服,運動款的,風度翩翩。一會兒他要出去散步,都是這樣穿。

“發什麽呆?”

顧淺凝給他盛好飯。

“想著你怎麽這麽慢。”

季江然理了一下額發:“我是想著粉墨登場見佳人的,總要時間梳妝打扮。”

顧淺凝被他逗笑了:“季江然,你打小就這麽貧?”

“嗯,他們都說我是天生的貧,不過我覺得自己忠厚老實。所以打算娶個狠毒,潑辣,伶俐又沒女人味的老婆。”

顧淺凝低下頭哼哼:“你的要求還真奇特,這樣的女人隻怕不好找。”

“怎麽不好找,眼前不就有一個。”

“誰說的?”

“我說的。”

“那你可說錯了,我不是那樣的女人。”

季江然微微笑著:“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什麽樣我不知道麽。”

吃過飯去散步。

秋高氣爽,不是密集的住宅區,空氣也很清新。

季江然不說話,拉著她的手。女人有很強大的第六感,他也不弱。指腹摩挲著她纖細手指上的戒指,輕輕的蹭著。仿佛是漫不經心。

還回不回來?

不知他好不好奇,可是他沒有問。

他一直是講信譽的商人,條件是他講好的,最後或許她仍舊沒想留下。他不敢問,所以一直沉默著。

有鳥叫蟲鳴,倦鳥歸家的時候。

最後季江然才說:“將來有一天,我一定要這麽牽著我老婆和孩子的手,這樣散步。”

顧淺凝勉強的笑了一下:“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

季江然皺了一下眉頭,還是很無謂的說:“到時候沒你後悔的餘地,無條件做我的情人我也不要你了。”

顧淺凝說:“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你放心吧。”

他真的放心並且死心了。他雖然沒有問,可是她說的已經再清楚不過,不是麽?五六天的時候過去了,她的去意沒有動搖,一絲一毫都沒有動搖,她比他還要強大。

她要走了,真是留也留不住,季江然這才知道什麽叫掌中砂。手掌收得越緊,流失得也就越快,從指縫間漫出去,到最後留下的,可能僅是一丁一屑。

可是比起他的心無旁鶩,一心一意,實在太微薄太微薄了。

他仍舊沒能留住她。

隻覺得五天的時間像流水一樣,匆匆的漫過去。

暗光裏,他的臉並不清析。

“讓我高興,我明天就派人送你離開。”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她多想請他幫忙,卻張不開這張嘴。

他幾乎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像是閨房情話那樣,其實他說的是真的。

顧淺凝就伸手攬上他的脖子,明知故問:“怎麽樣你才會高興?”

他說:“顧淺凝,你親親我。”

她揚起頭來吻上他,他的嘴唇也是軟軟的,有一點兒涼,像果凍一樣。

人與人之間,這樣要是最親密的時候了,真真的毫無芥蒂,袒誠相待。

顧淺凝有一刹那的時間也是這樣覺得,跟這個男人離得很近,近到彼此容納,仿佛是身體的一部分,牽一製百,每一個身體細胞都能感覺到他,為之動容,一晌貪歡。

季江然知道她一定已經想好策略,隻需要他的配合。這些天隻怕她都沒有閑著過,想著怎麽成功逃脫。

最後他累了,翻身下來。不去洗澡,靠到床頭上點著一根煙。

“要我怎麽幫你?”

顧淺凝埋在被子裏,側身躺著,露出一大片光潔的肩膀,他的用指腹輕輕摩挲。

“你明天隻在呆在家裏,什麽都不需要做,再給我一輛車,幫我從訂好從d城去美國的機票就可以了。”

季江然挑眉:“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其實他肯收留她,給她時間準備,並在迷惑季江影的眼,就已經幫她大忙了。

相對留下,離開的確是件簡單的事。

季江然沒有上班,安然呆在家裏。所以不急著起床,一睜眼她就不見了。

心裏一空,他竟然是慌了神。摸向身體一側,被上的餘溫仿佛還在。他跳下床去衛生間,樓下,通通看過。沒有下人,很安靜,安靜極了。竟像是掏空了他的心,他愣愣的站在樓梯上,摳緊扶手,一股落寞,似一瞬間擊中他,毫無防備的打倒他。

知道她這是離開了,慢慢坐到樓梯上,想抽一支煙,可是沒帶在手邊。

季江然覺得難過,從來沒有這樣難過過,那種空落,讓人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給安排好的司機打電話,問他情況。

那人說:“顧小姐半小時前已經將車取走了,這會兒估計快出城了。”

季江然抬手切斷電話,他給她配備了性能最好的車子,跑起來一定很快。

不知她是從哪裏離開的,她似乎永遠比他想象的有辦法,早就知道她不簡單。隻要他呆在家裏,他的車子不出門,季江影就一定以為他是在貪戀溫柔香,就會疏於防備。一心隻是死死的盯緊他,不知道她已經跑掉了。連他都沒察覺,一睜眼她就不見了。這樣一個女人……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是他做過的一場春夢,華麗麗的,照以往任何一次都長了一些,入骨了一些,僅此而已。

良久,他站起身上樓。

她不會回來了,她不走任何官方渠道,隻要出了城,季江影想要攔截她,就更加沒有可能了。

一天的時間還長,他需要再睡一覺。

安子析的案子今天開庭。

安家一家人早早就去法/院外麵等著了,準備旁聽案件。

段心語也去了,在門口看到安桐和安夫人,就過去說話。

自然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自打聽了顧淺淺的話,了解到安子析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之後,再加上近來段存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段心語就認定安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背後還不知道怎麽蠱惑段存,戳著他跟家裏對著幹。知道段家就這麽一個兒子,所以一定拿他沒辦法。

“怎麽,你們來看安子析被判刑坐牢不會難過麽?”

安夫人白了她一眼:“你是烏鴉嘴麽,大早上就跑來這裏亂叫喚。怎麽樣還說不定呢。”

段心語好笑:“你們覺得還有懸念麽?安子析做的那些事證據確鑿。不是蠱惑兩個人,三言兩語編幾句瞎話,就能逃脫法律製裁的。”

安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安夫人火大:“你想說是我們蠱惑段存?一直是他纏著子析,你別搞錯了好吧。”

安桐拉她:“別跟她廢話,在這裏讓別人笑話。”

安夫人和段心語都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