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鬧鬧就得了

女人的心再怎麽堅硬如鐵,也怕被這樣反複磨礪,總會軟下來。想讓她們做出超越理智的事情,就一定要給她們一個可以奮不顧身的理由。唯有愛,可以讓女人片甲不留,理性盡失。

顧淺凝啞然失笑,連她都要無話可說,讚他的好計謀。一直以來,這才是真正攻於心計的陰謀家。泰然不動隱於暗處,卻可以窺破每一個人,掐正每一根軟肋。而季江然就像病毒一樣慢慢浸入人心,浸入四肢百骸。直到那個被他算計的人無計可施,唯有依附於他,才能免於一死。

季江影隻是手段狠戾雷厲,他的狠是有形的,還可以防備。而季江然才真正可怕,到現在有多少人可以看穿他?

他有花哨的外表,玩世不恭的性情,在人看來隻是一個家境良好的世家子,遊戲花叢的**公子哥。

可他一定不單是這樣,一定不是。

顧淺凝終於醒徹:“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和季江影一唱一合,為的隻是算計我?”

她掉進了一個大的局裏,局**死,從她被盯上,就沒了回轉的餘地。

季江然皺了下眉頭:“我算計你,隻是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我倒想坦**的留下你,可是你肯麽?我隻能這麽做。”他伸手過來拉她,被她躲閃過去,他的眉頭蹙得更緊:“到現在你還想離開,你這樣的女人到底有多頑固?你回基地有什麽好?哪一個把你們當人待?呆在我身邊不好麽,何況你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你還要往哪裏去?”

他笑她傻,是真的笑出來。

“不是我算計你,是你自己想不明白而已。我說過的話你怎麽就忘記了,就算死,你也隻能跟我在一起,現在我還活著,你想往哪裏跑?我怎麽可能放你離開,這一輩子你想都別想!你就是這樣不好,不肯長記性,明明我跟你說得再清楚不過,你仍舊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你不知道你在我身邊說想要離開的時候,我是忍著怎樣的怒火沒將你的腿打斷,就是為了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心甘情願留下來。顧淺凝,你隻看到我算計你,就看不到我的良苦用心是不是?如果不是想讓你不痛苦,可是快樂的跟我在一起,我何必一而再的設計你,一次次陪你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以為將你融化掉,你就肯乖乖的留下來,看來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果然還是不能對你太寬鬆了。想跑?你覺得有那個可能麽?”

顧淺凝吸著氣,讓自己心平氣和,不要太急太氣,而撕心裂肺的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

不是她將他的話當耳旁風,是他修為深厚,戲演得實在太好。他那樣無所求,幾乎感天動地,而她就要覺得無以為報……

忍不住喃喃:“你果然和季江影是一夥的。”連她要回基地都知道,那麽,他也一定早就知道她是做什麽的了。或許早在季江影第一次將她從異地帶回來,他就是什麽都知道的。

她覺得可怕,這個男人宛如一隻幽靈,藏得這樣深。他就像個蝕心者,有腐蝕人心的本事。方法也用對了,所以才說他是攻於心計的。她真的已經對他感覺愧疚,覺得虧欠,就要軟軟的無能為力。當他再度為她擋槍,她成功的被他感動了,如今又懷了他的孩子……他一步一步,將人心所向精算得一分一毫都不差。這場逃跑的拉力賽不過就是個腐蝕人心的過程。

她又怎麽會逃得掉?簡直一敗塗地。

隻要是個女人,怕是都沒本事逃出去。

顧淺凝其實不是今天才懷疑他,而是今天才串明白而已。早在她第二次逃跑失敗,而他中槍住院,慢慢的冷靜下來,不再那麽驚慌失措,漸漸的就覺得哪裏不對頭。

她不是個輕而易舉就會亂了方寸,思考不周的女人。

問題竟然真的出在他的身上。

季江然不想跟她傻站在這裏談判,拉上她的手腕。

“回家。”

“回家?”顧淺凝冷漠的笑出聲:“季二少,你開什麽玩笑?你覺得我跟你是一家人?我會給你生孩子?哼,你想都別想。”

季江然收緊了指腹,一字一句的警告她:“顧淺凝,別妄想跟我耍花樣,我不像季江影那樣心慈手軟!”

天,季江影就已經是個惡魔了,將多少人玩弄於鼓掌,視多少人為螻蟻,而他竟還說他心慈手軟。那麽,他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季江然知道她好奇的事情一定很多,困製住她:“你想聽什麽,回去我說給你聽。到了現在,我也不打算瞞你。我隻是提醒你別做無用功,想在我手底下逃出去,你做夢!就算是死,你也隻能死在我的懷裏。”

顧淺凝掙紮反抗,兩人動起手來。

一直以來他都不是她的對手,那點兒三腳貓的工夫,顧淺凝很容易就能治服他。

可是,不是,這一次她失算了。

連他的工夫也是深藏不露的,他不想傷害她,又怕她動作太大,傷到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十分隱忍避及,卻仍舊勝她一籌。

季江然似笑非笑:“別白費力氣,你打不過我。平時哄你開心,被你打幾下,你還真當回事?”

顧淺凝瞪緊他。

季江然伸手觸她的睫毛,看她的眼睛微微的顫了一下。硬是將她拖到車上去,警告她:“聽話一點兒對你沒什麽壞處。你連季江影都打不過,怎麽會是我的對手。”

他堂而皇之的打電話安排手下人,乃至所有a城的要塞,全力攔截顧淺凝。

也就是說,她以後在a城,除了呆他身邊,哪兒都去不了,插翅難逃。

下人見兩個人冷著臉回來,沒在客廳裏停留,直接上樓去。

季江然反手將門關上。

操起手臂靠到門板上,看她將室內的東西砸得一團糟,還有抽屜裏那些被他做過手腳的套子也扔得滿地都是。

顧淺凝真的是惱火了,連冷靜自持都做不到。怎麽可能做得到,她的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硬生生的多出一個生命,沒法不讓她心力交瘁。

心軟了還可以變硬,隻要認清一個人了,現在回頭也不晚。可是他高明就高明在,料定如果隻是這樣,她還可以立刻回頭,這對她而言根本不是件費力的事。所以就這樣讓兩人血脈相聯,當她的肚子裏有了一個流著兩個人血液的生命時,豈是那麽好回頭的?

他真是精到家了。

“季江然,你不是人。”

季江然淡淡抬眸,閑散的看了她一眼。將煙叼到嘴裏點著。

“懷著孩子呢,鬧一鬧就得了,別沒輕沒重的。”

顧淺凝拿起**的枕頭砸向他。

季江然身子輕輕一偏,躲過去。

反倒笑了一聲,眉目輕輕挑起來,風流倜儻。扯著唇角說:“以後你就這樣跟我耍脾氣,也是我料想中的生活的一部分。”

顧淺凝被他氣得發抖。

“季江然,你無恥。”

季江然不置可否:“我本來就無恥,不無恥你肯留在我身邊?不無恥你會為我懷孩子?”

他倒是什麽都心知肚名。隻是做起無恥的事來,仍舊信手撚來。

顧淺凝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漸漸的被抽空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恨死他了,一定要走得遠遠的,可是怎麽走?又拿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我一定會打掉他。”

季江然神色驟然凜冽,盯緊她:“你敢!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們整個基地瞬間滅亡,你最好乖乖的把孩子給我生下來,否則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毀滅。這個孩子是你們整個基地的保命牌,你最好攥實了。”

顧淺凝臉色蒼白的看著他。

季江然掐滅手裏的煙,甩門出去。

他就納悶,他們基地裏的人怎麽個個都是這副德行,死心眼,鐵石心腸。看待自己比看一粒塵埃還要輕薄,知道拿她的命脅迫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舍棄性命的事她壓根就不含糊。

他摸起電話,幾站是咬牙切齒:“你們基地裏這群瘋子,嗑藥了?還是洗腦了?真他媽的沒血沒肉是吧?”

季江影靠到沙發上淡淡眯起眼。

看季江然抓狂,是件很讓人高興的事,不過這不影響他們做一對天衣無縫,所向披靡的好搭檔,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唱黑臉,季江然唱白臉,陰險的事他來做,隻不過許多法子都是季江然想出來的,他心思狡詐縝密,最適合出謀劃策,這樣的天賦打季江然很小的時候,季江影就看出來了。

而且季江然天生又是個好戲骨,到現在也沒幾個人可以真正的看透他。做起損人利已的事來,從來讓人防不勝防。

聲音抬高一點兒:“怎麽?你的鬼把戲被顧淺凝看穿了?”他又忍不住驚讚,她真的有一顆玲瓏心,七竅玲瓏,那麽多難解的事情,別讓她感知到一絲蛛絲馬跡,否則一定掩不住,很快就會被她窺探全局。

所以算計她,要趁早,不能等她反過勁來。

可是季江然不信邪,他想要她,願意想方設法留住她。他算計顧淺凝,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打從多早就開始,如果讓顧淺凝知道,就連當初兩人在酒店門前打那一架,搞得人盡皆知,就是為了將她一步一步趕推到季江然的懷裏去,她一定更加恨得他牙齦癢癢。

這樣想一想,季江然對她的算計還真的是無處不在。

季江影聲音有一絲倦怠,懶洋洋的:“等到她徹底看穿你,才是你真正絕望的時候。你現在給我打這通電話,實在太早了。”

季江影一句看輕的話,使得季江然惱起來。

“季江影,別跟我扯別的,風涼話少說,我不信拿不下她,再怎麽我都是他男人。”

季江影瞳孔黯然。

“聽說她懷孕了?”

季江然大大方方的承認,有些得意:“懷上了,怎麽著?”

季江影輕微的感歎:“方法是用對了,一般的女人的確不易回頭,可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他處處潑他冷水,最後又說:“基地每一個特工都是如此,說被洗腦了也差不多,不過就是訓練出來的殺人機器,你想讓她有多少感情?”

他這樣一說,季江然竟還有些心疼起她來了。一個男人最後被摔打曆練,變成無堅不摧的模樣,都沒有什麽。可女人不同,女人天生是水做的,就要有那份能將男人化成繞指柔的溫軟。變成一塊鐵板,踢起來又硬又痛,還叫什麽女人?

他掛了電話。

季江影也沉默得不想再說。那種頭疼的感覺忽然又來了,突突的一陣跳動,連血管都要炸開了。

他去看過醫生,隻說很長一段時間精神壓力太大,長期失眠,使得老毛病又犯了,最終就導致這樣的結果。季江影想睡個好覺,便不得倒出安眠片,掌心裏輕薄的兩粒藥,溫水送入口中,逼迫自己躺到**去什麽都不要想。

輕微的瞌起眼,雜七雜八的事情還是紛湧上來,瞬間就將他淹沒了。

人上了年紀,連眼睛都會變鈍,沒什麽光彩,總覺得灰蒙蒙的,蒼白一片。老淚渾濁,揚起頭來問他:“回來了嗎?”

一句話,四個字,字字像子彈一樣打在他的心口上。

他的喉嚨裏總像是哽著什麽,喉結了動,緊的要命,勉強發出聲音:“還沒有……”他背過身去,再不發出聲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硬又無懈可擊。

隻怕是回不來了,可是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他說不出。

季江影真的睡著了,卻又開始作惡夢。他的世界看似清平,實則並不安寧。檔案羅列起來,厚厚的一遝,刷刷的翻過去,邊緣劃割著掌心,淩厲的劃出血口子,還是很疼的,數完之後會看到無數細小的紋絡,就像長期幹燥,裂出的口子。左上角的照片就像幻燈片一樣,一張接一張快速的滑閃過去,又像流星。每個人都是神色肅寧,沒有笑,最後變成一個人的淚眼婆娑。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最後還是從睡夢中驚醒。有數秒鍾的時間是反應不及的,呼呼的喘氣,目無焦距。最後慢慢靠到床頭,摸出一根煙點著。

無論如何,卻再也睡不著。

隻能一直抽煙到天亮。

本來要在這裏清靜一段時間,不管那邊有什麽亂子,都不打算回去的。

他要得出空去看心理醫生,像幾年前一樣,每個月總要抽出那麽幾天用來心理治療。否則惡夢侵擾,總是睡不好覺,一定撐不了多久就會垮下去。再加上之前被耽誤的工作,一下有些忙得不可開交。

可是簡白給他打來電話。喜極而泣:“江影,你爸他醒了……”

季江影訂了當天的機票,匆匆忙忙的返回去。

顧淺凝還在發脾氣,飯都不肯吃。她的火氣大的不得了,本來就不是溫順乖巧的人。這一回季江然這麽算計她,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將這一頁翻過去的。

這一點季江然心知肚名,所以出門之前嚴厲囑咐下人,出了差子,他真的不會善罷甘休。

下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著她,這樣的責任擔不起。下

季江然到房間裏來看她,到現在顧淺凝一直不肯吃東西。他端來東西給她吃,放到茶幾上。

“你是想餓死自己?還是餓死孩子?”

顧淺凝坐在床沿不理他。

季江然想伸手抱她,被顧淺凝煩躁的躲過去。

他仍舊笑著,好脾氣的說:“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有氣就衝我撒,要覺得不解氣,你就打我幾下,我不還手行麽?打到你氣消為止。折磨自己和孩子讓我心疼呢是不是?”

顧淺凝哼笑一聲,轉過頭來看他。

“既然你跟季江影是一夥的,那麽你肯定對我也是知根知底了。你該知道我已經死過一次,這副身體不是我的,我不是真的顧淺凝,不過就是靈魂占據了她的身體。所以,你想要得到顧淺凝,處心積慮將我留住是沒有用的。那個跟你有瓜葛的顧淺凝,實際上她早已經死了……”

季江然打斷她的話:“誰說我要的隻是這副身體呢?”

顧淺凝深深的看著他,一心想將他看得更為透徹。

可是不行,他淡淡的眯著眼,光色莫測,她竟是看不懂他的。

他有愛的女人,可是他也沒說過是顧淺凝。她覺得季江然是真心喜歡那個女人,卻不知為何,又非要處心積慮的留下她?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難解的疑點,這些天她不停的想,不停的想,能想到的,也就是或許他和季江影不像表麵看到的那樣貌合神離,而她一而再的逃不出去,也極有可能是他從中作梗。得知自己懷孕之後,確定了這一切。

可是,除了這些,她對他忽然一無所知起來。就連他和季江影的關係,他也沒有深說。兩言兩語帶過去,不痛不癢,她仍舊搞不明白他們的合作到底到了哪種程度。

一定不會以為他是真的愛她……如果他真的愛上她了,那麽,那個女人呢?

季江然微微笑:“好了,耍脾氣也得吃東西。眼睛別瞪那麽大了,知道你眼睛又大又亮,比不過你。”

他是想好好調合兩人之間的關係,討好她的意味更是明顯。

可是顧淺凝實在容不得這樣的欺騙與算計,實在太可怕了。

每一句話都是言詞犀利無比:“原來你不在乎靈魂是誰的,隻要是顧淺凝的這副身體你就要?還是說你喜歡的人跟顧淺凝很像,你留下我,不過就是想找個替身?”

季江然硬是拉起她的手腕,坐到沙發上去。

“你今天的好奇心怎麽這麽重,這些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先吃東西,就算你不想吃,也別餓著孩子。”

顧淺凝怎麽會停下來,他壓根不想讓他痛快。

“就算你不在乎這些,那這個呢?上輩子我就跟一個男人睡過,而那個人就是你大哥。這事他或許記不得了,不過我記得。你們既然是一對好兄弟,我想這個你肯定也不介意……”

嘩啦啦的一陣脆響,季江然已經將桌上的碗筷,茶杯通通掃到地上去。

“住口!”季江然攥著她手腕的指掌收緊,力道大的,像要把她的骨頭捏斷了。他成功被她給氣著了,淩厲地眯起眸子:“顧淺凝,別試圖激怒我,對你沒什麽好。不要得寸進尺,你要實在不想活,我不會留你跟我這樣作。不要以為你這樣子折騰我,我就會放你離開,你們基地那一大票人的性命都在季江影手裏攥著呢,信不信我拉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

他氣勢洶洶的從房間裏出來。

要回大宅,聽說季銘憶醒來了,本來心情很好。而他知道季銘憶一直以來還挺喜歡顧淺凝,而她現在有了他的孩子,回家將兩人的事情說一下,這個時候一定不會有人怎麽強烈反對。

沒想到顧淺凝鐵了心的是要刺激他。

他沒指望短時間內她會重新接納並給他好臉色看,卻沒想到她什麽話都敢說,直往他的心上捅刀子。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斷收緊,連同心髒一起緊縮成團。

那一天的光景如同壓劄在他的心口上,新婚大喜,季江影喝多了,季家上上下下找不到人。到最後他也喝多了,去酒店找顧淺凝,在酒店停車場看到季江影的車子,原來他也在這裏。隔著一扇門,她和季江影在裏麵做了什麽,不用別人告訴他,他完全想象得到。季江影對她到底有沒有渴求,他很明朗,一直以來對他的防備不是假的。每一分一秒兩人獨處的時間都讓他心神不寧。

他在酒店的走廊裏站了一夜,連酒店的經理都驚動了,來勸他到房間裏休息,他們已經給他開好了房。可是他站著沒動,並非借酒裝瘋,有些勸阻真的隻是聽不進心裏去,一雙腿灌鉛了一樣,隻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樣想來,他為她做過的傻事,不是一件兩件。

翻出電話來,打給報社,隻說:“將顧淺凝懷孕的消息發布出去,就說季江然和顧淺凝好事將至……”

季銘憶醒來了一陣子,還同簡白說了兩句話,簡白終於確定這一回不是自己老眼昏花,而是季銘憶真的醒來了。

等到季江然到的時候,醫生也到了。

來到臥房給季銘憶檢查了一下,不禁欣喜:“老爺子真是醒過來了,現在不是昏迷,正常的睡眠,很快就會醒過來。”

簡白高興的直掉眼淚。

“真是太好了,劉醫生,實在太感謝你了。”

“是老爺子福大命大,我沒做什麽。”

管家送醫生出去。

季江然站到床邊看了看,季銘憶呼吸均勻,那樣子真的是睡著了。

“媽,我爸怎麽突然就醒了?”

簡白拉著他出來說話,輕輕的將門板帶上。

邊下樓邊高興的說:“我也沒想到,給他擦手的時候覺得是在動,可是沒往心裏去,就聽到你爸他叫我的名字,我當時就愣住了,一抬頭,可不是他睜著眼睛看著我呢,還將我嚇了一跳。”

季江然笑起來:“既然醒了,那就是沒事了。”又問她:“你給大哥打電話了麽?”

“打了,他說他訂今天的機票回來。”

簡白親自去廚房張羅吃的,季銘憶醒來了一定會想吃東西,非要自己動手才放心。

季江然坐在沙發上等季銘憶睡醒。漫不經心的翻看手上的雜誌。

下人將茶水端上來。

等簡白出來的時候,問起來:“安子析的案子怎麽樣了?聽說安家還在申請上訴。”

季江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這事大哥清楚,我沒管這事。”

他和季江影素來分工明確,誰的亂子誰來收場,沒太有時間關注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簡白又說:“你爸醒來的時候提到安子析了,不過沒說什麽事,就又昏睡過去了。”

季江然若有所思的看過來:“我爸提到安子析了?”

“嗯,問到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安子析做的那些對不起季家的事。”

季銘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簡白讓下人去叫季江然。

季江然幾大步上樓,推開臥室門。季銘憶果然已經醒了,被簡白扶起來,靠坐到床頭上。

“爸,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

季銘憶笑笑:“沒事了,隻是這一覺睡得時間太久,全身的骨頭都不聽使喚了,不知道能不能下床走動。”轉首看向簡白:“辛苦你媽媽了。”

由於激動,簡白眼裏蘊滿了淚。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隻要你醒過來,我就高興了。”

季江然坐到床邊給他揉腿,邊揉邊說:“太久不下床,就是比較沒力氣,慢慢來,每天鍛煉,很快就會恢複如常。”

季銘憶點點頭,問他:“你最近怎麽樣?有沒有惹什麽亂子,讓你媽媽操心?”

季江然眨眼笑著:“怎麽會,你問媽,不知道我多讓人省心呢。”

簡白瞪了他一眼,對季銘憶說:“你別聽他胡說,他從小到大什麽時候讓人省過心,沒氣死我就不錯了。”

“媽,你這麽說不公道,是我不讓你省心,還是大哥不讓你省心了。”

季銘憶一聽,問簡白:“江影怎麽了?”

簡白歎口氣:“還不是安子析……”將那些事跟季銘憶說了說,又道:“我也是糊塗,要死要活的從中攔著,讓安子析得寸進尺,做出那樣的醜事來。”

季銘憶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昏睡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這麽多的事。安子析那個人打小就聰明,走到這一步,實在讓人沒想到。許是心性太強烈了,心態反倒容易擺不正,才會像這樣誤入歧途。

方說:“沒想到這個孩子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做出這麽多的錯事來……我當初從樓上跌下去,就是她伸手推了一下,沒站穩就跌下去了……”

簡白張大嘴巴:“你說什麽?你從樓上跌下去,是安子析推的你?”

季江然眯起眸子,盯緊他。

季銘憶點點頭:“就是她。”

當時安子析就走在他的後麵,他雖然氣,但頭腦還是清醒的,有沒有人推他,這個一定弄不錯。

想起安子析當時那個慌張的樣子,是不想他去打電話叫幾個人對質。這樣一想,的確是她心虛的表現。原來這樣多的事都是她從中作梗。

實在讓人失望透頂。

季江然一從季銘憶的臥房裏出來,就給季江影打電話,電話關機,他一定在飛回來的路上。

等不到他回來了,已經給朋友打電話。他這個人要麽就不出手,一旦出手,不喜歡給人留有餘地。

“我想看到她不得好死,你們安排一下。中間要是有人不識相幫她運作打點,直讓告訴他,讓他先來問過我。”

他將電話掛斷了,又直接打給秘書。告訴他:“老爺子醒了,告訴律師,起訴安子析……”

季江影一下飛機,司機過來接他。坐到車上之後,給季江然回電話。

“有事?”

季江然飄飄說:“爸是安子析推下樓的,不過這事我已經安排律師起訴了,你不用再插手了。”

季江影隻說:“樂得清閑。”

他實在沒有那些精神頭與耐心煩,這段時間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隻是囑咐他:“小心安子析狗急跳牆。”

季江影的顧慮和擔憂絕對不是多餘的。安子析一旦覺出無望,極有可能舍棄所有,也會來個絕地反擊。這些年了,季江影比其他人更了解她。

所以他‘溫和’的戰略戰術是有道理的。這個女人適合一點點往絕路上趕,等到她回神,已然隻有死路一條,不待反擊,最後一口氣也讓她斷掉了。不能一下將她逼得太緊,否則適得其反,不知她會做出什麽事來。畢竟她的手上還捏著他的罪證,真要吐露出來,不是不麻煩。他做事講求穩妥,不疏於算計。

季江然哼了聲:“你放心吧,她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季江影說了句:“很好。”接著就掛斷了。

段家天翻地覆,不知段存從哪裏得知,安子析又被追加罪名,這樣一來,真是沒了回轉的餘地。

段心語猜,一定又是安家人暗中蠱惑了段存,現在那一家人明擺著拿段存當槍使喚。偏段存就是個不長腦的,反倒很聽安家那一套。

要死要活的回家鬧,現在除了段夫人還肯疼惜他,段家的其他人也是十分惱火。

段心語氣的不得了:“安家人實在太不要臉了,不行,我得去罵罵他們。”

她開著車,罵到門上去。

別跟安家人提臉麵,安家現在還有什麽臉可言,早就滿城風雨,聲名狼藉了。事情左右到了這一步,索性就不在乎。有一句話叫做光腳不怕穿鞋的,安家這一回是認上段家了,鐵了心的要死咬著不放,誰讓段存就是肯聽安家的。

段老爺子看到段存那個活不起的樣子,不得已打電話問及此事的時候,撞了一鼻子的灰。

那人直接對他說:“段兄啊,你這是何必呢,段存再不濟,也不是找不到女人。那種女人……不說十惡不赦,也算作惡多端了,又是人家門上不要的,明擺著是塊燙手的山芋。你也是個聰明人,不能什麽事都縱著兒子,現在都管不了,將來你老了,還怎麽得了。這回我不仿跟你明說,二少交代下來了,想給安子析運作,先去問過他。段兄,這尊神你招惹不起。”

段老爺子掛斷電話,臉都綠了。

段存還在那裏吵吵鬧鬧,以死相逼。段夫人哭得隻差就要斷氣了。

最後段老爺子將電話都摔了,粉身碎骨,當著段家所有人的麵,嚷著說:“就讓他去死,從現在開始,他想死就去死,想節食就節食,跟段家脫離關係也行……愛怎麽折騰隨他去,我們段家就當沒有生過他這個不肖子。”指著段夫人說:“你瞧瞧他這副德興,哪家的公子哥像他這麽不爭氣的,段家的臉麵都被他給丟盡了,從小到大一點兒出息沒有。有本事你別作家裏人,你要真有出息,去找季江影或者季江然。你老子沒那個能耐,你不是很能,安子析的命脈就攥在他們的手上,你去啊。”

段存打了一個寒噤,即便是鬧,他也知道那些人他招惹不起。

作勢要去跳樓。

段老爺子看著他那個不爭氣的模樣,很有一刻的時間氣疾敗壞,倒是真的不想有他這個兒子了。

告訴下人:“都不要拉他,就讓他去死。他前腳死了,我後腳就給殯儀館打電話,一分鍾也不耽擱他去死……”

“老段,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啊,我們可就段存這一個兒子啊,你們老段家也不就他自己……”

段老爺子一個字也不想聽,正是因為整個段家就這一個兒子,這些年都太嬌慣他了,寵溺得沒邊,以至於長成今天這副德行,一事無成,惹事生非,現在又為別家的事要死要活的來威脅自家人,將整個段家搞得雞犬不寧。這樣的段存,老段家又能指望他什麽?

不死也是a城的笑柄了……背後怎麽戳他們老段家的脊梁骨,他不是不知道。歎了口氣,要真是作死了,算他命短。

真要沒人管他了,段存也就沒了作死的勇氣。知道這個時候隻有段夫人還是心疼他的,就一遍一遍的磨她。

“媽,你一定要幫安子析,否則我真不活了。”

段心語才從安家回來,又聽到他這麽說。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安家人真算得上極品了,恬不知恥的明說他們就是賴上段存了,問她有什麽辦法?

人家理直氣壯,心安理得,誰讓孩子是段家的呢。

“你要死,你就去死,少來威脅我們。”

段存回頭怒罵段心語:“段心語,你他媽的給我住口,關你什麽事?”

段心語指著他:“段存,總有一天你會被安家害死,不信我們等著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好下場。”

a城一下又熱鬧沸騰起來。

頭版頭條都被季家占據了。

標題醒目,清析的幾個大字,“顧淺凝懷孕三周之久,疑季江然好事將近……”一旁還配有季江然和顧淺凝的幾幀照片,其中有兩人牽手的圖片,表情都十分真切親昵,都是出挑的人物,笑容堪稱絕豔。

季江然遊戲花叢,以往提到,也隻是談及走馬換將,卻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如今報導出來,明擺著是有意招告天下。否則以他們對信息的攔截能力,如果不是有意讓信息走露,根本沒有不脛而走的可能。

一定是得到他的認可,不欲否認,這樣的大事才有機會光天化日。就有多少人揣測,季江然風流成性,這樣的亂子一定不止一次出過,卻都掩蓋過去了,才越發說明顧淺凝是不同的,兩人的婚期看來真的近了。

下一版麵就是季銘憶複蘇,安子析數罪並罰已然悲愴,卻又加一條重罪,令人歎息咂舌……

下人將報紙放到茶幾上,本來是等季江然來看的。他有每天看報紙的習慣,天天不落。

卻被顧淺凝拿到手裏,指腹收緊,將報紙捏得扭曲變型。

沒想到速度這樣快,季江然就將這個消息公布於眾了。他的算計竟緊鑼密鼓到這個程度,一點兒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她。仿佛是想借著這個熱度將她一並蒸熟入腹,讓她再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哪怕像這樣被他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