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死了算了(二更)

救護車最先抵達,醫生當場確認段存已經斷了氣,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接著段家人也趕來了,還未等進到包間,段夫人就已經暈死過去。段老爺子嘴唇顫抖著,白的嚇人,說不出話來,老目渾濁,已經被**浸透了。扶著暈倒的段夫人一步也動不了,無聲的立在那裏,整個身體顫巍巍的。

隻有段心語,還能撐著一絲勇氣闖進去,看到裏麵的慘狀之後,一雙腿再挪動不了半分,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緊緊捂著嘴巴,嗚咽聲還是斷斷續續的從指縫間溢出來。

如同有一隻手撕擰著她的心,擰到最痛,連哽咽都變得軟弱無力,那些撕心裂肺順著血液,漫布全身。鋪天蓋地的哀傷和絕望,讓人連呼吸和痛哭流涕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不該口不擇言,曾那樣詛咒自己的弟弟,眼見他就丟了性命……

哀怨一時彌漫,那種抓心撓肺的感覺,讓人的心緊緊抽搐成一團,卻無論如何再哭不出聲音。

整個會所當晚跟著一團糟,有人死在裏麵,又是段家唯一的公子哥。加之那麽多人都看了當場,更甚的是恐慌。

段存死相異常,當晚就被拉去法醫鑒定。

鑒定結果顯示,他是吃了太多的安眠藥……就浸在酒裏,劑量不是一般的大。初步懷疑他是自殺,找會所的工作人員調查過,段存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是喝多了,情緒低靡,很不穩定。

還有調查顯示。段存出事當天在咖啡館裏見過季江影,兩人聊了幾句,季江影一離開,段存接著嚎啕大哭,店員說起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畢竟當時店裏隻有那麽兩位客人,而段存的舉止又實在詭異。

但據段存的朋友回憶,段存晚飯是跟他們一起吃的,酒桌上喝多了,不停吵著要去找季江然談一談。俱體談什麽他沒有說,後來就走了,攔也沒攔住,其他人便沒再管他,直接去續場子了。

段夫人本來當晚就被送去醫院了,卻從醫院裏偷跑出去,打車到東帝找到季江然拚命。正趕上下班時間,東帝大廈的廣場上人潮紛湧。季江然一從東帝出來,段夫人便撕打上去,扯著他的衣袖又哭又喊,讓他還段存的命來。

樣子有幾分淒厲,明顯失了理智。幾天來精神恍惚,連眼睛都紅腫著,認定這是殺害段存的凶手。隻有他們有這樣的理由,也有那樣的狠心腸,什麽事做不出?

這樣一鬧,滿城風雨,不用想都知道,又得是明天的頭版頭條。

季江然蹙起眉頭哭笑不得,煩燥的抽出胳膊,神色已經十分冷淡,隻是沒有動手,等人將她拖走。

司機和保安馬上過來將段夫人拉到一邊去。

季江然轉身上車,水晶袖扣被扯掉一顆,袖子鬆散開。

保安將人控製住,司機立刻將車子開走。

關於一些傳言季江然也聽說了,段存一心想為安子析出頭,沒頭沒腦的跟家裏人鬧,把整個段家一度搞到心力交瘁。而安子析跟季家的過節卻在不斷的升溫,舊恨不等有個了斷,又添新仇。季銘憶這事一出,季家兩兄弟明顯看出暴怒了,即刻向法院起訴安子析。而段存以命相逼過……再加上出事當天那些誤打誤撞,便有人揣測到他們頭上來了。

季江然看著自己的衫衣袖子,一臉煩燥,哼了嗓:“專挑軟柿子捏,她怎麽不去找季江影拚命啊?”

司機忍不住從鏡中看他。

一進廳門,下人接過他手上的外套。

季江然問:“淺凝呢?”

下人說:“在樓上休息,顧小姐讓我們吃飯的時候再叫她,說她想睡一會兒。”

季江然上樓,現在顧淺凝的覺很多,聽說孕婦大都這樣,整個人會變得懶洋洋的,脾氣也會變大。他嘴角浮上一點兒笑,忽然覺得不論她摔東西,還是瞪眼睛,都沒有什麽了。

推開門進去,房間裏靜悄悄的。

她很機敏,聽到腳步聲,而且確定是他,不等他將人抱上,她已經“呼”地坐起身。

季江然小小的抱怨:“不是睡著麽,跟乍屍似的。”

顧淺凝扭過頭:“你有什麽事?”

季江然行雲流水:“一天沒見到你,我想你不行啊。”

顧淺凝已經站起身,她沒有穿鞋子,就那樣赤腳站到地板上。

“你要是沒事,就出去吧。”

季江然有一點兒惱:“在你眼裏什麽才叫有事?”這些天他一直在同家裏抗爭,季家人不允許她進季家的家門,就算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們也不打算認下這個兒媳婦,豪門的講究總是那樣多。就算不門當戶對,至少也要拿得出手,但他們不認為如今的顧淺凝有那樣的資格。季江然幾乎同家裏人翻臉……“顧淺凝,沒完沒了了是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如果說,你每一次的感動,每一次由心的微笑,到頭來發現不過是一個透亮的泡泡,不僅一戳就破了,還有不堪的真相。一個人要被這樣耍得團團轉,還要以怎樣的心態笑容以對?感恩戴徳?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問我?”

季江然硬是扯出笑,狠狠的:“顧淺凝,我這輩子就跟你死磕了,生我拖著你,死我拖著你,到哪裏我都拖著你,有本事你就跟我鬧一輩子。”

他開車出去,晚飯沒在家裏吃。

顧淺凝進到餐廳裏,吃了很多,胃裏滿滿的,可是沒有力氣,也不覺得開心。那種快意恩仇的感覺怎麽就變得淡而無味?

季江影早到一步,季江然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喝了不少。

這些天他都是這麽過,喝醉了再回去,比較容易睡。

季江然打電話追蹤到這裏來,讓侍者加了個杯子。

點著一根煙問他:“什麽時候回美國?”

“我礙著你什麽事了?”季江影喝得有一點兒多,淡淡的眯著眼,很是狹長。

季江然斜睨他:“是礙不著我什麽,不過這回我躺著也中槍了,是你跟段存那二貨說了什麽吧?”叼著煙感慨:“段家怎麽出了這麽個心理脆弱的東西。”

“我什麽都沒說,他自己倒是說了不少。”他是真的愛安子析,隻是那愛沉重到連他自己都背負不動。不卸下來,早晚是要崩潰的。可是瞧著段存那樣,一定已經卸不了。“他不是心裏脆弱,他是為愛無計可施,垮掉了。”

有的時候心裏壓力是把最鋒利的殺人武器,銳利到無法想象。就好比割脈自殺的人,別人看到的是驚悚,當事人或許覺得輕鬆而軟綿。

季江然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抬眸:“那哥們到底怎麽死的?真是自殺了?”

“估計是被情所困,抑鬱難當,自殺了。”

季江影對於死人這種事,素來平靜,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事,就這樣雲淡風輕的說起來了。看了季江然一眼,接著意有所指:“一般感情的世界裏,不是兩情相悅的,比較容易讓人抑鬱,自殺的可能性會很大。”

季江然眯起眸子:“你什麽意思?”

季江影笑了聲:“段存就屬於單相思,家裏人堅決反對,後來他死了。”他挑了挑眉:“怎麽看,都跟你的境遇頗像。”

季江然頜首將**飲盡。他是被顧淺凝推出來的,連她的房間都不許進,那原本是他的臥室,後來東窗事發,立刻就被掃地出門了。她不肯妥協,他總不能在這種事情上壓製她,唯怕傷到孩子。

最讓他懊惱的是,他覺得以顧淺凝的性情,事到如今還不同他魚死網破,一定不是什麽好的兆頭。

季江影彈掉一截煙灰,一語道破:“她這樣還是太溫順了,一定有令你無法招架的下文。”

顧淺凝不是個被人算計了,卻不還擊的人,她隻是比較沉得住氣,願意放長線釣大魚。而且她是女人裏比較有耐心的,為了一步到位,漫長屈辱的過程她絕對是等得起的。

這樣的女人,想一想就覺得可怕,太勇氣可佳。

季江然接著又灌下一口:“實在不行,我也自殺得了。”

季江影看了他一眼:“你比較適合殺他。”

真正吃虧的事情他什麽時候肯做。

季江然站起身:“不跟你閑磕牙,手頭上還有點兒事。”

“安子析那件事情你打點好了?”

季江然穿上外套:“整不死她。”離開前又問他:“你頭疼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季江影隻說:“是有一點兒。”

“別指望吃安眠藥撐著,還得去看醫生。”

季江影“嗯”了聲,淡淡說:“快走吧。”

有些毛病治不治的,可能都會如影隨形一輩子,沒什麽比精神上的困苦能難醫治,而他的就是。

現在醫術多高明,通過不同的療法,可以探到人的內心去,他的心裏兵荒馬亂,連心理醫生都拿他沒辦法。這個人就是太頑固了,認準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壞,都不會輕易改變。

即便是病痛,沾上了,就是他一部分的執意,很難剔除的。

季江影緩緩閉上眼,酒精的效用上來一點兒,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那種靈魂超脫的感覺很好,可以麻痹所有不良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