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文義手中飛出的籃球帶著強烈的旋轉,在半空中飛速前進,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之後,在所有人目光的關注下不慌不忙地朝著籃筐落去。

很多人已經忘記了呼吸,全神貫注地盯著即將穿網而過的籃球。焦教練把右手放在心口,他不是心髒病突發,他隻是在祈禱,祈禱這個球差之毫厘地偏出,他們已經落後了12分,如果這個三分球再進的話,恐怕就會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隊員是人不是神,而且是心理素質很不穩定的年輕人,他在中場休息的時候好不容易用盡了渾身解數才重新激勵起了他們的士氣來,如果這個球命中的話,那麽很可能他的心血都會變成無用功。

離焦教練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朱遙也站在場邊,他的拳頭已經舉了起來,他的臉上滿是興奮,因為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個三分球已經是必進無疑了,所以他在等,等著籃球穿網而過的那一刻盡情的歡呼。

黃文義還保持著投籃的姿勢,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籃球和籃筐,他的心髒在“蹦蹦蹦”地跳個不停,莫名其妙的,他腦海裏浮現出了以往辛勤練球的畫麵,他的身體素質很一般,細胳膊細腿看上去一撞就要倒的那種,他已經記不清多少次摔倒在籃球場上了,可是每一次他都堅持著爬了起來。苦心人天不負,如今他站在了這塊場地上,並即將成為水雲一中的英雄,可是那些曾經嘲笑過他,欺負過他的人隻能坐在觀眾席上,黃文義的目光不由的迷離了,然後看著籃球精準地掉進了籃筐裏。

“蹦”的一聲脆響,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把陷入了回憶中的黃文義給驚醒過來,他的眼神也不再迷離了,因為就在剛才,他分明看到籃球在即將落筐的時候,竟然不可思議地砸在了籃筐內沿上,然後發出一聲脆響之後高高彈了起來。

“怎麽可能?”黃文義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事實證明他的眼睛沒有花,他剛才也沒有錯,這次十拿九穩的投籃,真的偏出了目標。

曹天衣上前兩步,把籃板球拿在手裏,心有餘悸的長舒了一口氣,黃文義出手之後,他也以為這個球必進無疑了,可是老天保佑,籃筐竟然在最後關頭把這個必進之球拒之門外了。

燕淩風顧不上多想,立即張開雙臂朝著曹天衣撲了過去,他們能趁著對手落足未穩的時候打反擊,當然也要防範對手打他們的反擊了。

曹天衣根本就沒有打反擊的意思,看到燕淩風朝著自己撲來,立即轉過身去雙手把球抱在懷裏護住,反擊快攻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沒有隊友的配合很難殺傷對手,所以曹天衣穩妥起見,還是先把球保護好了再做打算。

場邊的朱遙很不甘心地揮了揮拳頭,臉上全是遺憾可惜的神情,和黃文義一樣,他也認為這個球必進無疑,可是籃球卻和他們作對一樣偏偏彈了出來,難不成上天不想他們順風順水的拿冠軍,所以派下了一股惡風來搗亂?

焦教練放在胸口的右手緩緩地放了下來,一張臉全是劫後餘生般的慶幸,看上去是他的祈禱管用了,焦教練暗想回家以後一定要焚香沐浴的祭拜感謝,至於是感謝耶穌還是真主,那就不是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了。

“壓上去!快給我壓過去!拿出你們的氣勢來!”焦教練扯著嗓子大聲喊道,雖然聲音已經有點沙啞了,聽在耳朵裏稍稍有點刺耳,但是毫無疑問他的隊員們聽的更加清楚了。

曹天衣看向場邊,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振臂一揮大聲道:“兄弟們!是時候證明我們的實力了!老天都在幫我們,我們有什麽理由不拚命呢?”

一中的隊員潮水一般地退回半場,一職高的隊員整裝再上,剛才這個來回,雖然雙方都沒有得分,但是雙方隊員的心態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黃文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表情木訥地看著前場的籃筐,很明顯他還在想剛才投丟的那個球。

燕淩風看著黃文義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不管做什麽永遠不可能都是一帆風順心想事成,籃球場上也是一樣,黃文義的投籃技術自不用說,但是他的心理卻很成問題,一個心理不成熟的投手永遠成不了神投手,隻不過這種問題外力幫不上忙,想要解決隻能依靠他自己,但願他能夠想通吧。

燕淩風看著黃文義歎氣的時候,一職高已經攻了過來,開路先鋒秦偉已經擠進了一中的內線,和韓登雲兩個人又玩起了摔跤的遊戲。許忠和汪敬東緊隨其後,兩個人一左一右呈扇形往一中的籃下滲透,最後才是聯袂而來的朱衝明和曹天衣。剛一過半場,朱衝明就把球交給了曹天衣,然後空手往左側三分線跑去。

曹天衣運球來到弧頂的位置,在離三分線還有一大步的距離處,出人意料的竟然直接拔起就投。

在場邊觀眾的驚呼聲中,曹天衣投出去的籃球劃出一道彩虹版的弧線,然後好像經過計算了一樣,精準地掉進了籃筐裏。

孫飛英被罰出場之後,燕淩風又要負責防守許忠,所以隻能由黃文義對位防守曹天衣,他的防守本身就差強人意,現在又是神思恍惚,曹天衣挑起來的時候他還茫然不覺,知道籃球幹淨利落地穿網而過,他這才回過神來準備要防守,可是這個時候曹天衣都已經高舉著右手轉身回防了,他又去防誰?

兩次三分投籃,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如果黃文義的那記投籃命中的話,將分差拉大到15分,或許就不會有第二個三分了。可惜的是沒有如果,黃文義的投籃不進,曹天衣果斷出手命中三分,將雙方的分差縮小到了個位數,這是一個可以追趕甚至反超的分差,一時間一職高所有的人群情振奮,仿佛已經冠軍到手了一般的激動。

“文義,你想什麽呢?你的魂被狐狸精勾去了麽?”韓登雲撿起還在地上翻滾的籃球,略帶一點惱怒地問道。

黃文義木然無語,低下頭小聲回答道:“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球都已經進了就不要說廢話了。”趙森鳴冷冰冰地說道,這倒不是他對黃文義有什麽成見,因為他就是這樣性格的人,眼睛永遠在向前看,而且習慣用冰冷的外表來掩藏火熱的內心。和他接觸時間長了,別人多少都會了解到一點他的性格,可是黃文義卻不了解,兩個人本身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雖然在一支隊伍裏並肩作戰,但彼此都不是很熟悉,再加上黃文義本身就是有一點自卑的人,正自怨自艾呢,聽到趙森鳴這句話,立刻就聯想起了以前那些嘲諷他的人。

趙森鳴已經扭頭接過韓登雲的發球往前場攻了過去,黃文義緩緩地抬起頭來盯著趙森鳴的背影,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嘴唇下麵鋼牙幾乎咬碎,他狠狠地攥起了拳頭,跟著趙森鳴的背影追了過去。

黃文義當然不是要用拳頭給趙森鳴點顏色瞧瞧,他是打算像以前那樣,用不斷地進球來反擊那些嘲諷他的人,這也是大多自卑的人慣用的方式。

球到前場,趙森鳴再度遭遇了朱衝明瘋狗一般的防守,對於這種防守方式任何人都會感到頭疼,趙森鳴也不例外,初始他還有和對手一較高下的打算,可是很快他就改變了主意,因為這樣做毫無意義,除了浪費時間以外不會有別的好處。

燕淩風的處境和趙森鳴差不多,汪敬東的防守比起朱衝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已經把整個人都掛在了燕淩風的身上,因此饒是燕淩風跑位飄忽,一時間竟也無法擺脫汪敬東的死纏爛打。

傳球給燕淩風不合適,趙森鳴隻能把目光轉向了內線,韓登雲一如既往的和秦偉在一起抱摔,傅子俊正在繞著底線來回穿插,許忠憑借身體搶占了有利的位置,雖然跑動不如傅子俊積極,但實際上已經掐死了趙森鳴給他傳球的路線。

“給我!”

黃文義鬼影一般的出現在了右側三分線外,高舉著右手大吼一聲道。

趙森鳴愣了一下,機械般的把球傳了過去,雖然曹天衣就站在他的身前,黃文義的機會不是太好,可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傳球選擇了,隻能選擇信任這個自信心似乎受到了打擊的投手。

黃文義橫跨一步,接球在手,然後竟然直接跳了起來,微風中他的身形如同柳枝般柔軟,但是他的動作卻像磐石般堅定,雙眸裏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曹天衣不慌不忙,上前兩步也不起跳,雙掌並攏翹起腳擋在了黃文義的眼前。黃文義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樣,右手用力一推就把籃球推向了籃筐,他推出去的不止是籃球,還有胸中的那一股怒火,他要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明白,一個投手的怒火是多麽的可怕。

籃球沒有弧度,也沒有旋轉,就那樣直直地飛向了籃筐,然後直直地砸在了籃筐上,直直地彈了回來。

秦偉把韓登雲擋在了身後,許忠輕輕跳起,把籃板球抓在手裏,然後順手往前一推,交給了朱衝明之後,他就拔起腳往前場跑去。

籃球再度彈筐而出,黃文義的眼睛裏閃現著絕望的光芒,如果說剛才那個球不進他還埋怨運氣的話,那麽現在他的腦海裏卻隻有趙森鳴剛才的那句話,是啊,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他隻是投丟了一個球而已,籃球場上又哪裏有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他隻要繼續堅持,隻要找到了他的手感,那麽他就是球隊的功臣,一中的英雄!

想到這裏,黃文義又攥了攥自己的拳頭,抬起頭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轉頭去看時,卻見一職高的隊員們已經潮水般地退了回來,他有點茫然地看了看場邊的記分牌,52:45!

一職高又得分了,就在黃文義一個人神遊天外的時候,曹天衣以多打少的機會,助攻朱衝明跳投得分,將分差縮小到了7分。

“快傳!快傳給我!快點!快點!”黃文義忽然跳腳揮手大聲喊道,他知道自己又犯錯誤了,可是那又如何?他是人又不是神,隻要是人可能不犯錯誤麽?他沒有回防是不假,可是正是因為他的不回防,所以現在才出現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快攻機會,隻要那邊發球的人力氣足夠大,傳出橫貫半場的長傳球來,那麽自己接到球之後所麵對的敵人隻有孤零零的籃筐,一職高的隊員們現在離他最近的也在十步開外,就算他跑得再慢也不可能被追上了,畢竟籃球場上又沒有越位這一說法。

可是發球的韓登雲卻讓黃文義失望了,也許是他心裏有火正在埋怨黃文義不回防,也許他沒有自信能把球傳到黃文義手裏,反正他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把球輕輕一推交給了趙森鳴。

黃文義看著潮水一般淹沒自己的一職高隊員,又看了看緩緩攻過來的隊友們,狠狠地跺了跺腳,一次多好的機會就這樣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自己的隊友們眼睛不好使麽?難道看不到這樣絕佳的快攻機會麽?

內心自卑的人,其實也是很自信的人,一旦到了某個臨界點,他們就會拚命的想著辦法證明自己,黃文義就是這樣,趙森鳴剛過半場,他就張開雙手迎了過去,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眼睛裏卻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看上去如果趙森鳴不傳球給他的話,他都能上前去把球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