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季樊青臉上神色莫測,汽車平緩的在車流中行駛,窗外華燈初上,繁華一並被車窗隔開開來。
“少爺,將軍今天早上又來過電話了,問你的決定。”是司機也是管家的老張在路燈停下來的時候,側過臉問道。
季樊青的眼神暗了暗,“你回去回了他,就說高中我一定會接著念下去。”表情竟然是十分的落寞。
季家是簪纓世家,季樊青的爺爺是將軍,父母皆是軍人,他的幾個堂哥在初中讀完之後便從了軍,季家子女必須是軍人,這是家訓。
就算是他,讀書再厲害,拿了全年級第一,家裏給的讓步也不過是讓他多讀三年的高中,高考之後一定要去軍校,然後參軍,再沒半分商量,這是一出生下來就被安排好了的命運,他比別人獲得的多,自然要比別人付出的多。
意願這樣的東西,並不是誰都能有,也並不是誰都能抗爭。
季樊青看著窗外的行色路人,想到了剛剛在天台上的人,肖錦倫居然趁著他愣神的片刻掙脫,頭也不回的衝下了樓,這反應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自然沒有再追上去,停留了片刻便也下了樓,麵色平靜的上了車。
季樊青對班上的同學一向是沒有什麽印象,他的父母皆在軍隊,又沒有兄弟姐妹,一個人獨來獨往已然是一種習慣。更何況是存在感一直極低的肖錦倫,如果不是那一次,兩個人怎麽也不會有交集。
季樊青並不是每堂課都在的,科任老師唯獨對他的出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重來不提不問。
那天下午他一個人躺在天台,也沒其他的事情,主要是趴在桌子上睡了兩個小時,不太舒服,天台的空氣清新,而且陽光也十分的好,自然更適合睡覺。不過他還沒有睡著就被吵醒了。
之後便十分不湊巧的看到了一幕校園暴力,敲詐勒索。
季樊青自覺不是什麽樂於助人之人,隻不過湊巧那被欺負的人哭的礙眼了些,而另外幾個人,說話也委實下流了些,讓他聽著皺眉。一片清淨被打攪,他隻想離開這裏。
“肖錦倫,你這個娘娘腔長得細皮嫩肉像個姑娘似的,聽說你媽是賣的,你是不是也是賣的?”那人說話的間隙還用手捏著對方的下巴。
“啊,你不會想對他那啥吧?你別惡心咱哥幾個。”另一個人哈哈笑著說。
“老子開個玩笑,誰想幹男人j□j啊。”話語一頓,那人又說,“肖錦倫,你快點把錢交出來,你別想著有淮南罩著就沒事,他能罩你到學校?你要是不給,我們見一次打一次。”
“我……我真的沒錢。”怯怯帶著哭音,“真的,我要是有錢早給你們了。”
季樊青托著下巴看了看,圍著索要錢財的三個人明顯就不是初中部的,能進學校,應該是隔壁高中部的,高年級敲詐低年級的錢財?
三個人看著突然從平台上跳下來的人,愣了愣。但見對方貌似並沒有管閑事的閑心,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季樊青。”季樊青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腳步頓了頓,不知道眼前的人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這一聲,被其他的三個人聽到了,以為季樊青和肖錦倫的一路的,這不動聲色,也許是去叫救兵的。自然把季樊青也團團的圍住。
結果幾乎是沒有什麽懸念,季樊青雖然才十五歲,身高卻已經超過了一百七十公分,他一直以來都有跟著教練學習拳腳功夫,每個周末負重訓練,季家的鐵血家訓。對方雖然是三個高中生,也沒費多少力氣就把放倒了。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他走到肖錦倫的前麵。
肖錦倫微微吃驚,很快又說,“我們是同學,我坐在你旁邊的旁邊,我叫肖錦倫,謝謝你幫了我!”
此後的幾天,季樊青發現肖錦倫時時刻刻的都跟在自己,每天早上都能在校門口看見那人,終於有天肖錦倫再跟上來,季樊青不悅的問,“你每天跟著我做什麽?”
“我怕你上次你打了他們,他們會找你麻煩。”
“你是趕著在他們來的時候湊上來挨打的嗎?”季樊青不耐的說。
就是那群人真來了,眼前這弱雞也不能幫到自己什麽,他最恨便是弱小的人。說完他發現眼前的人臉變得通紅,稍稍覺得自己有些過了,又說,“算了,你不要跟著我。”
要是那群人能來找自己的麻煩才真見鬼。
之後,肖錦倫雖然沒有跟著他,卻以另外一種方式來討好他,比如說幫他帶早餐,幫他打水,幫他值日,這些事情肖錦倫做的小心翼翼,並沒有引起自己的季樊青的反感,時間久了季樊青反而覺得有些微妙,有一個人這麽小心翼翼的對自己好。
季樊青生日的那天,父母沒回來,寄回來了一部手機當禮物。他也沒什麽失落的。隻盯住看著最新款的手機,心想著得好些錢吧,一般人用不起,他的父母果然對他好。
慢慢的,他現在已經會和肖錦倫說上幾句話,覺得奇妙,肖錦倫居然會堅持這麽久,居然會有一個人這麽崇拜自己都覺得冷血的自己。
季樊青隨手把才拆開包裝的手機遞給肖錦倫,“這個,送個你。”反正自己不想用。
“真的送個我?這個很貴吧?”眼前的人仿佛不敢置信和受寵若驚的表情更讓他覺得好玩。
“不要嗎?”
“那……那我可以用這個手機給你打電話嗎?”像是中了大獎一般,又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嗯,不能太多。”
再後來,季樊青覺得自己對肖錦倫已經越來越言善,因為對方是個極其識時務的人,如果他稍有不快,對方馬上就會把自己偽裝成一幅壁畫,盡量降低存在感。而自己無聊的時候,肖錦倫又會說些笑話來逗自己,雖然那些笑話聽起來很蠢,一點也不好笑。
意外的收到那一封信之後,他之後曾經想,若是肖錦倫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就會既往不咎,畢竟,習慣了身邊有一個時刻仰望自己的人。
有時候,習慣是種很奇怪的東西。
隻到肖錦倫再一次回到學校。不在怯弱,不再小心翼翼,他討厭和習慣的一切都統統的在對方身上消失了。而對方眼光也不再追隨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對誰都語氣親善,獨獨忽視了他。
其實也不盡然,肖錦倫覺得季樊青不和自己說話反而鬆了口氣,自然不會去主動招惹他。
落差太大,季樊青有些不適應,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會不自覺的追隨那個人。他清楚的知道,一個人再怎麽變,怎麽可能完全的變了樣子。
他一開始隻想試探肖錦倫以前是不是故意裝的弱小來接近自己,沒想到對方語氣淡漠的隻想撇清關係。
再後來,他鬼使神差的念出了當日的那封信,卻不想對方依然一臉驚嚇,居然以為是自己的告白,然後磕磕絆絆的說自己的性取向十分的傳統。
季樊青覺得這些太奇怪了,一直到他看到了手腕上那一條疤……
肖錦倫跳上了公交車,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居然落荒而逃了……
季樊青……想到剛剛季樊青的一臉驚愕,肖錦倫隻覺得頭痛。自己都忘了這一茬了,現下這個肖錦倫和以前變化太大,親近之人自然會起疑心,不過就算是季樊青再怎麽懷疑,自己反正不承認,料想他也不能怎麽樣。
肖錦倫剛琢磨著莫耀應該回家了,也不知道這一天過的怎麽樣,他才從樓梯口出來,就瞧見家門口站了一圈人,還隱約的大聲超級的聲音。他心裏疑惑,快步走了過去。
“怎麽了?”
正和李珍大聲理論的女人聽見後麵的聲音,轉過了頭,“你就是那野種的哥哥?”
肖錦倫皺了皺眉,躍過那個女人走到莫耀的身邊,“怎麽回事?”
那女人見肖錦倫直接把自己忽視掉了,聲音更大了,“怎麽回事?”她拉過一邊的兒子,把衣服撩了起來,露出腰上的一快綠紫色,“第一天就打人,非得讓學校開除不可,小小年紀就下這麽重的手,以後準是個犯事的,還讀什麽書。”
肖錦倫扶著莫耀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會隨便出手打人,你答應過我,我就相信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和別人動手。”
一直沉默的莫耀突然抬頭盯著對麵還哭哭啼啼的孩子,那孩子被莫耀一瞪,馬上止住了哭聲躲到他媽後麵去了,仿佛十分後怕。
“他們罵你,我讓他們不要罵,他們先動手。”
“罵我什麽?”肖錦倫問,莫耀卻再不開口說話了。
肖錦倫心下了然,他的身世讓人詬病,這一個區本來就人魚龍混雜素,很多女人吃完飯了沒事愛嚼舌根子,詆毀別人不要成本,什麽下流的說得出來。
曾經他還聽外麵人說自己的是非:莫耀其實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肖思思一生下來就把他丟到了垃圾堆,沒想到活了下來。然後他肖錦倫就心生愧疚的把莫耀帶回來養起來了。
又說不然誰能毫無芥蒂的養一個小乞丐,說的是有板有眼的,要是他不是當事人幾乎都要信了。
肖錦倫心裏大致清楚,定然是大人說了什麽然後被小孩聽到了去折辱莫耀,畢竟他和莫耀,莫耀表麵看著要好欺負一些。
若說孩子天真無邪,其實不竟然,小孩不懂遮掩。也許他們不知道那些謠言會對別人照成什麽創傷,所以說的毫無芥蒂。也許就算他們知道,看到別人哭,別人難受,也隻會覺得好玩,不會有任何的心裏壓力。
“他們罵我?還先動了手,他們,也就說不是一個人,他們有幾個人。”肖錦倫看了看一邊氣焰已經萎靡下來的女人又問。
“五個。”
肖錦倫的臉色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