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過除夕夜,初一上街拜年,初二家宴,初三回落富村與鄉親們吃了圓團宴,初四逛廟會,吃過初五的餃子,這個年算是過完了。

新年新氣象,嶽秀姌把柳家老宅從外到內全部粉刷一新。除了東院和聖安堂仍保持原有的古韻,其餘的地方全部裝扮一新。

秀山腳下的落富村因為村民們急著開荒種地,澹時寒親自趕回去主持大局,反而讓嶽秀姌留在宅裏多陪陪陶氏。

整日與小姑子們描繪鳳冠霞披的新鮮花樣子,嶽秀姌諸事拋在腦後,直到春暖花開才想起新落富裏還沒有建上自家的房子。

這一日,嶽秀姌命霍猛準備馬車,帶了新繪好的建築圖樣子,帶著小包子一起去秀山腳下的新落富村。

因為擔心她和澹時寒都不在家裏,柳忠或嶽家人跑來找麻煩,她讓十七龍衛留下,她隻帶著霍猛和英子跟隨。

馬車緩緩慢慢的在小路上前行,清晨出了醉花街的西街牌樓,黃昏時分才抵達秀山腳下。隔著青紗窗,遠遠便看見澹時寒輕便的單衣,擼起袖子和褲腿子,和村民一起在水田裏撒種。

“爹爹!”看見兩月未謀麵的父親,澹南已在馬車裏呆不住了,央求霍猛停下馬車,急急忙忙踢蹬著小矮腿往水田裏跑。一邊跑一邊張開胖藕似的小胳膊,高高興興的喊著:“爹爹,娘和南兒來看你啦。爹爹!爹爹!”

水田裏的男人用擼到臂肘的袖子擦擦額上的汗珠,直起酸痛的腰板,回頭看著小男娃又竄又蹦的跑來。

“南兒別跑,小心摔著。”澹時寒放下竹簍,踩著濕冷的泥田踏上突起的地壟,臂彎一勾將小男娃卡在身體與手臂之間,笑罵:“臭小子,真不聽話。”食指在小小的鼻尖上輕點,留下黑黑的泥珠,逗得小男娃咯咯咯的笑。

嶽秀姌站在土坡上麵,芙蓉笑顏,柔情凝眸,水霧般的瞳仁裏映著男人的俊朗臉龐。

恍惚間腰肢被攬,俊朗的麵容貼近,鼻息間能嗅到來自於他身上獨特的泥土芬芳,嶽秀姌失了心慌了神,嫩白的玉手不知該推開他,還是該摟住他。

“姌兒,我好想你。”

“呸,當著孩子的麵前,也不知道羞臊。”嶽秀姌紅著小臉,伸手把夾在粗臂裏的小包子解救出來,“南兒乖,去找英姨。”

“好。”澹南乖巧的點頭,小跑幾步又停下,回頭忐忑不安的問:“娘,我們能不能在這裏陪爹爹?”

“真乖。”澹時寒牽著嶽秀姌的手,慢慢跟在小包子身後,“放心吧。爹爹一定不會放走你們娘倆的。”

“謝謝爹爹。”澹南露出欣喜的笑,“娘,我去找王小五玩兒。”

“去吧。”嶽秀姌歎氣,扭頭瞪著男人,“你不放我們走,難道要把我囚禁起來不成?”

“你說對了。”澹時寒滿是泥濘的大手捧著粉團小臉,悠悠情深的說:“我要把你綁在**,哪兒也不讓你去。”

“哼,還不知道誰綁誰呢。”嶽秀姌挑釁的揚揚小臉,發現自己的臉上,脖子上,襦裙上……嗚嗚,還有繡花鞋,全都

是黑泥。氣得她攥起拳頭追著男人打,邊追邊打邊嗔怨:“澹時寒,你……你……這是我的新衣服。你賠我!你賠我!你賠我!”

澹時寒故意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跑,氣得嶽秀姌直跺腳。看他故意鬧騰自己,她咬牙直接鑽進馬車裏,對著站在車旁的霍猛大吼:“回家!”

本想和小妻子玩鬧,沒想到真把人給惹急了。澹時寒努努嘴,一個身輕如燕,躍上馬車,對趕車的霍猛吩咐:“去澹府。”

嶽秀姌坐在馬車裏生悶氣,看也不看他。可她又好奇了,澹府是什麽地方?

坐到她的身邊,澹時寒把身上的髒衣脫下,又擦淨雙手,摟過她的肩,柔聲哄道:“姌兒不氣。我們久別重逢,你真忍心留我在這裏受苦嗎?”

“哼,我看你是樂不思蜀吧。”嶽秀姌嬌嗔,斜白一眼放在肩上的大手,“我要回去陪娘。”

“那我呢。”澹時寒俊臉湊過來討好,親親她粉團臉蛋。本想哄哄她,沒想到唇下的凝脂肌膚竟如此誘人,他燥動的心弦瞬間繃斷,粗壯雙臂不禁將她圈入懷裏,在她綿軟的耳廓旁呢喃:“姌兒,我好想你。”

“既然想我,為何不肯回來。”嶽秀姌幽怨的噘噘小嘴,拿過一個包袱打開,把新做的青藍色長袍給他穿上。

澹時寒鳳眸微垂,看著專注為自己係衣帶的小妻子,滿心憐惜。緊緊環住嬌軟身軀依偎在懷裏,點點親吻嫩白的耳垂,嗓音如繃緊的弦弓,不知為何,他竟有些緊張。

“姌兒,既然你要將秀山分給村民們租種,我身為村長也該帶頭勞作,才能讓村民信服。”澹時寒抱著她坐在腿上,生了水泡的指腹輕輕撫摸柔若無骨的小手。

嶽秀姌擰眉,抓過修長大手翻看,不禁心疼起來。

“你這雙手是拿筆握劍的,何時用來幹粗活的?”

“別人能幹,我為什麽不能。”

澹時寒狀似輕鬆的語氣反問,卻不想她為自己擔心,故意摩挲摩挲指腹上的水泡,自嘲一笑,“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今我真真體會到了。為了食能果腹,這幾日我跟著王家兄弟們下地勞作,真是長了見識。”

“哦?”嶽秀姌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豐富的表情。相處這麽長的時間,第一次發現男人還有除了冷漠和柔情以外的第三種,而現在她看見男人臉上的一絲挫敗、一點無奈,還有身為讀書人的傲氣。

澹時寒皺皺眉頭,將她摟緊,嗓音壓得極低,“我第一日下地勞作,竟連頭牛都不聽我的驅趕。第二日挖土壟將田裏的水引回溝渠裏,哪知道挖了半日竟挖錯了地方。第三日沒等我去勞作,雙手磨出水泡沾了水竟流膿生瘡。唉!”

聽著他如此感歎,嶽秀姌掩麵偷笑,顫抖的雙肩出賣了她。氣得男人瞪圓鳳眸,大手在俏臀上“啪”一下,“小丫頭,敢笑我。”

“哈哈,相公不要生氣嘛。等到家了,我給你寫個東西,保準你能掙回麵子。”嶽秀姌捂著俏臀,在他身上笑得打滾。

澹時寒見她高興,故意搔她腰側的嫩肉,癢得她把身子縮成

一團,笑得喘不過氣來。

“相公,相公,相公……哈哈哈……不要嘛……好癢癢呢。嗚嗚……壞人!討厭!”

嶽秀姌握住在腰側搔癢的兩隻大手,可她力氣畢竟小,沒辦法隻好一下子撲到男人身上,摟住他的脖子,張口就咬在他的頸側。

頸側一暖,澹時寒摟緊她,將臉埋在她馨香的頸子裏,“姌兒,你好香。”

“寒哥哥,我也想你。”嶽秀姌乖巧的趴在他的肩上,享受此刻的寧靜。

狹小的車廂裏,相擁享受溫馨寧靜的小夫妻,卻不知道馬車已經在澹府門前停下,而馬車已被聞訊而來的村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大小姐,姑爺,到家啦。”英子站在馬車旁,不敢掀簾子,生怕被外人看見什麽。

被打擾的小夫妻相視一笑,澹時寒為她整理衣裙,發現已幹涸的泥汙,歉意的說:“你有拿衣裙嗎?在馬車裏換上吧。”

嶽秀姌低頭看看襦衣上的泥漬,不慌不忙的摳下去,說:“沒事。”

“你沒帶衣服來?”澹時寒環視四周,卻沒有發現她的衣服包袱,“姌兒,你來這裏沒想住下,對不對?”

嶽秀姌眨眨水潤的眼睛,媚然一笑,掀簾便出去了。

澹時寒輕歎氣,也跟著走出去。

“我今兒來看看,大家都散了吧。等明日,我再派人到各家去,請到東邊的廊亭去商量契子的事情。”嶽秀姌揮揮手,眾村民作揖問好後,也依照她的意思紛紛散去。

嶽秀姌回頭瞧了一眼靜默不語的男人,小手指向旁邊一座高高的門樓,“這宅是怎麽回事?”

澹時寒望向門樓上匾額漆金大字寫著“澹府”,而且裏麵亭台樓閣,屋館軒榭,園木景致一應皆全。

“你想金屋藏嬌?”嶽秀姌拉住男人的衣襟,瞪圓眼睛,壓低聲音威脅道:“你若敢偷人,我就把你送去皇上身邊。”

言下之意,你敢偷人,我就哢嚓了你。

澹時寒麵如菜色,鳳眸眯起,他彎下腰貼近她的耳邊,低語:“姌兒放心,為夫的身體隻對你有興致。”

“哼,算你聽話。”嶽秀姌放開他的衣襟,轉身仰望高高的門樓。如果沒有見識醉花山莊的唯美,沒有見過柳家老宅的古韻,她會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欣喜若狂的奔入大宅裏遛遛逛逛。可是……“澹時寒,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家嗎?”

家,真正意義上的家。

小手被溫暖的大手握住,澹時寒舉步拾階而上,引領著她一步步邁入高高的門檻。

“姌兒,我們回家了。”

沉醉心弦的嗓音如一股清流澆灌她渴求溫暖的靈魂。曾經她飄泊四方,曾經她孤零一人,曾經她被恩師置於死地,曾經她重生後茫然無措,曾經她懷揣一個家的夢想。

“我有家啦!”嶽秀姌張開雙臂,大聲的喊著,喊得梨花淚雨,喊得聲嘶力竭,喊得讓人憐惜。

溫暖幹燥的大手蓋在她的頭上,寵溺的凝著她漾滿幸福的小臉。

“傻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