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時寒被問得怔愣,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小妻子解釋自己目前的身份。這個身份很尷尬,不上不下、不貴不賤,同時也極為危險。

“五年裏我從未問過你是誰。你在外麵幹什麽。”嶽秀姌平靜的敘述自己的想法,按在男人肩上的手指微微收力,她略顯緊張的說:“我現在很想了解真實的你。你是誰,你在做什麽事情,為什麽會有很多神秘的暗衛。”

澹時寒抱緊她,仿佛害怕她悄無聲息的從懷裏失蹤一般。他狹長的眸子閉緊,更似痛苦的回憶著什麽。

嶽秀姌平靜的任由粗壯的雙臂困住,她亦閉上眼睛聆聽男人內心的痛苦和掙紮,以及缺乏安全感的不知所措。

“姌兒,我也許是叛臣的孩子。”澹時寒鼓足勇氣,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嶽秀姌震驚得張大嘴巴,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

澹時寒無可奈何的歎息,捏捏她的粉團小臉,嗓音柔得如一縷絲絨拂過心尖,“放心吧。若皇上翻出陳年舊賬,誅殺叛臣子孫,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澹時寒,你所說的叛臣是誰?”嶽秀姌緊張的抓住修長大手,與溫暖幹燥的大手相比,她的小手冰涼顫抖。

澹時寒安撫的順順她的背,說:“十五年前,沽北鎮守將石將軍為贖回麾下千名士卒,將沽北鎮作為交換戰俘的條件,拱手讓給鄰國。也因為如此惹怒皇上,定為叛國罪。誅九族,抄沒家產,在軍營裏眾目睽睽之下軍棍杖刑而死。”

“那些被贖回來的士兵呢?他們不會站出來保護石將軍嗎?向皇上請願啊。”嶽秀姌憤憤不平。一個將軍寧願背負千古罵名也要贖回自己的士兵,他有什麽錯?

“如果換作你,你也會如此做嗎?”澹時寒饒有興味的凝睇著她。

嶽秀姌毫不猶豫的點頭,“對啊。我會先假意用沽北鎮做誘餌贖回士兵,然後趁他們不防之時偷襲,奪回沽北鎮。”

澹時寒將她重拉回懷裏,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額頭,“當年石將軍亦是如此想的,可惜……他還沒有帶領將士們奪回沽北鎮,就被聞風趕到的丞相以賣國罪抓捕,直接綁送京城。”

“難怪你與丞相勢不兩立,原來如此。”嶽秀姌恍然大悟。想了想,突然發現她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小手在堅硬的胸膛上輕輕敲打幾拳,澹時寒僵硬住身體,修長大手在俏臀上拍一下,“又淘氣。”

“哈哈哈,相公好可愛。”眨眨眼睛賣弄乖巧,逗樂了男人。

“相公,你再回答一個問題,我就讓你好好吃麵,成不?”嶽秀姌嬌滴滴的抱著男人撒嬌。

澹時寒無奈,偷瞄碗裏快要泡成一坨的麵食,“問吧。”

嶽秀姌纖細的手指在自己的櫻唇上輕輕摩挲幾下,思考後才問:“相公,你為何認定皇上知道他的半壁江山在我的手裏之後不會抄家,不會殺我?”

“他不敢。”澹時寒篤定的回答。

“為什麽啊?”

嶽秀姌不明白了。皇帝啊,那是一國之君。他想要誰,誰敢不從命?天底下還有皇上

不敢做的事情嗎?

澹時寒訕然而笑,將她放到旁邊的棉墊上,端起碗,投給她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你自己想。”

嶽秀姌咬牙,她如果想得出來,還用得著鬧騰他嗎?

“相公,你真的不打算說給我聽聽?”嶽秀姌裝可憐,拉拉他的袖子。

澹時寒沉默不語,專心吃麵,即便變成一坨也覺得很美味。如果換作以前,他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哪像現在這樣當作寶貝吃下肚。

嶽秀姌嬌嗔的抱怨:“你不告訴我實情,還想吃我做的麵食。給我!不準你吃!”作勢要搶,卻被澹時寒歪過身子護在身後躲避開。

嶽秀姌佯裝生氣的咬住下唇,柔綿的小手慢慢摸上男人的胸膛,厲聲質問:“你要選哪個?說實話,還是麵食?”

澹時寒訕笑,說:“既然如此,那我選第三個。”

“什麽?”嶽秀姌斜眯著他,發現這男人邪魅的笑容很迷人,不知不覺竟看癡了。

一個儒雅俊美的男人,邪魅的勾唇淺笑,灼亮的鳳眸裏倒映著她的影子,別樣的**。如果換作她重生前的時代,這男人走在街上絕逼是百分百回頭率。

嶽秀姌內心小激動的渾身發抖,小手摸摸男人英俊的臉龐,“澹時寒,你好俊啊。”

“喜歡嗎?”澹時寒鳳眸閃爍奸詐的光,趁她癡迷失神之際一把將人抱去**。

“澹時寒,我好喜歡你。”嶽秀姌用力吞吞口水。她也太不矜持了,竟然看男人看到流口水,而這個男人是與她最親近的丈夫。

“好丫頭,再說一句好聽的,我什麽都給你。”澹時寒在她柔軟耳朵邊低喃。

嶽秀姌心尖顫顫,失了魂、迷了心、動了情。

“姌兒乖。”

隻要她與自己一樣深愛著彼此,如她所願,給予他的所有……

— — — —

京城,皇宮。

禦書房裏,皇帝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新上任的內侍太監連公公手捧一張紙條從偏門匆匆而入,悄悄來到皇帝身邊。

“何事?”皇帝斜睇一眼新選出來的內侍太監,比起沉穩老辣的陳公公,連公公顯然還不夠圓滑,至少在揣摩聖意的方麵還不夠下功夫。

連公公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捧著紙條,壓低嗓音,小聲說:“稟告皇上,這是龍衛剛剛傳來的消息,落富村澹家。”

“落富村不是被燒了嗎?”皇帝放下朱批,拿過紙條讀閱。

連公公垂首不語,隻等皇帝下達聖諭。

快速閱覽過紙條上的內容,皇帝陷入沉默。沒想到啊,丞相派出去的十個人是為了柳家的財產。這麽多年來,他以為丞相發覺了某個秘密呢。

皇帝稍稍鬆氣,又警惕起來。柳老太爺當年富可敵國,如今全部家產都交給嶽秀姌和澹時寒。看來,他也要行動起來,千萬不能給丞相留下拉攏澹家夫婦的機會。

“連福,去把魯衡給朕找來。”

“是。奴才這就去。”

連公公躬著身子,每一步如同腳不沾地似的

走得極為輕快。

片刻之後,連公公在前,魯衡一身鎧甲跟在後。

“微臣叩見皇上。”魯衡單膝跪地,頜首抱拳。

皇帝將剛剛寫好的兩道聖旨交給魯衡,“一道給澹時寒的,一道給嶽秀姌的。你先宣讀澹時寒的那道聖旨,看他如何反應。”

“稟皇上,澹大哥雖為讀書人,心卻不在朝堂之上。恐怕他會再次惹皇上生氣。”魯衡斟酌再三,還是放著膽子給皇帝提提醒兒。免得皇帝又被澹時寒抗旨不尊氣得指天大罵,又無可奈何。

皇帝掀起眼皮,冷哼,“你隻管去辦就好,少些廢話。”

“微臣遵命。”魯衡收好兩道聖旨,又向皇帝行禮後,起身而出。

望著魯衡的背影,皇帝回頭看向連公公,語氣不悅的問:“你是如何想的?”

連公公眼瞼抬也不抬,躬著腰慢慢走到龍椅旁邊,小聲說:“與其拉攏澹謀士,不如與澹夫人交好。”

“你又沒見過他們夫妻,如何知曉?”皇帝嗤笑,斜瞟一眼連公公,怎麽看都不滿意啊。

連公公卻沒有心思揣摩皇帝喜不喜歡自己的事情,他腦袋裏極速思考,語氣平平的稟告:“皇上,天下男人之中除了皇上,娶妻的男人皆懼內。”

皇上一聽這話,立即來了興趣,問:“朕不懼內嗎?”仔細想想,其實他也懼內。不然太子與丞相勾結,他卻苦於不能廢太子,又怕皇後來鬧,隻好暗中派人搞搞破壞,哪敢明刀明槍的廢太子、罷免丞相。

連公公又往龍椅旁靠近一些,小聲說:“皇上,澹謀士身不在朝中,心卻在百姓。皇上在民間能有如此得力助手,何必太在意他為官為民呢?”

“你這般說來,朕要放著澹時寒不管嗎?”皇帝微挑龍眉,不悅的瞥向連公公。

連公公笑說:“皇上,奴才什麽都不懂。隻聽說澹夫人是個聰敏賢德的女子,並且與皇上機緣巧合之下偶遇,皇上又賜她龍衛令和隨意出入宮門的腰牌。皇上如此恩重於她,相信澹夫人會投桃報李。”

“你說的對。”皇帝拿起那張龍衛傳回來的紙條又仔細閱讀一遍,說:“朕的一半江山落在她的手裏,如果朕認她作義女,那麽……”

“哎喲哎喲,奴才恭喜皇上喜得公主。”連公公欣喜的跪在地上磕頭。

皇帝龍目眯起,打量跪在地上的內侍太監。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嘛。

“起來吧。”皇帝提筆寫下一紙聖令,說:“你趕上魯衡,將這道聖旨交給他一並帶去,讓他見機行事。”

“奴才遵旨。”連公公雙手舉過頭頂,接過聖旨。又給皇帝磕個頭,便起身出去了。

皇帝凝眸龍案上的紙條,上麵字:柳家寶匣見真顏,半壁江山落女仙,拚得百尺山河界,鴛鴦歸隱野林間。

看完這四句,皇帝終於明白當年柳家為什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生意擴大到整個國家。

柳老太爺,一個沒有權力野心、不貪婪金錢的商人。

“放心吧,隻要她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朕不會殺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