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秀姌淡然的品茶,全然不理周夫人的詢問。她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她們,說:“我明日會派人去府上取生辰八字,然後送到月老祠去占卜。須百日後方可請回,取‘百年好合’之美意。”

“這百日之中還要準備聘禮、嫁妝、鳳冠霞帔、新倌禮袍等等,還有八抬花轎及純白的馬兒。你們覺得簡單,不過是多派些人手來差辦。可我卻不認為容易,每一件東西都要精心尋找,巧妙設計,讓新人不留下遺憾才好啊。”

“待二人白首偕老、執子百年,回望今日之婚禮,亦不失為美好幸福的回憶呀。”

嶽秀姌言詞真誠,語氣肯切,讓陸夫人和周夫人心裏暖暖的,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好好好,聽你這話句句有理,我們也放心啦。”周夫人高興的拉著嶽秀姌的手,慈母之心亦於言表,感歎:“姌兒啊,你可別怪嬸娘嘮叨。若是禹兒的親事,我也不會如此操心。世子比不得禹兒心思透明,知道自己要什麽。世子那性子,即便知道自己要什麽,下一刻又忘了。”

“是啊。這孩子們都被咱們寵壞啦。”陸夫人亦有同感,“我的大閨女和二閨女成親時,也沒有像三閨女這般操心受累。家裏忙得團團轉,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躲在自己園子裏繡花兒。”

“三小姐繡花兒?這是西邊升紅日,改了脾氣嗎?”嶽秀姌訕訕而笑,沒想到喜歡武刀弄槍的陸三珍竟然也有做女紅的時候?

陸夫人無奈的苦笑,“還能為什麽。她說以後嫁人了,總不能讓自己相公穿別的女人縫製的衣服吧。”

“瞧瞧,聽聽,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啊。”陸夫人苦歎搖頭,說:“我家老爺更有趣。聽到三閨女要給自己的未來夫婿縫製衣服,他氣得兩天沒吃好睡好。”

周夫人驚訝,“這是為何?”

陸夫人悵歎,“親家母啊,你沒有閨女不知道。這閨女一旦嫁人,總覺得少些什麽似的。我家三閨女從小頑皮,總惹我們生氣。可這孩子也是五個閨女裏最爭強好勝的,那小脾氣隨了我家老爺。縱然氣,也更疼愛她罷了。”

“親家母放心,等三珍嫁來我家,我定會視如親女,待她親生。”周夫人笑著拉住陸夫人的手。親家母之間相談甚歡,儼如早已是一家人般親密。

嶽秀姌垂眸盯著杯中的茶湯,隱在唇角的冷笑如同她此刻心裏的情緒。

別看那二人親親密密的,可心裏卻藏著一把鋒利的刀,隨時等著自家孩子受欺負,然後拔刀相向。

笑裏藏刀說得就是她們。

嶽秀姌放下茶碗,看向二人,說:“二位夫人,我已初步計劃好,隻等明日派人取來生辰八字之後,再去兩家府上商義。如何?”

“正是正是。”

“聽從你的安排。”

周夫人和陸夫人異口同聲。這次她們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希望早點把親事訂下來。

“姌兒,這是媒人禮。”周夫人將自己帶來的匣子推到嶽秀姌麵前,笑說:“雖然我們是一家人,可規矩不能破。你定要收下才好。”

“是啊是啊。我也按規矩備了媒人禮,你也不要推辭才是。”陸夫人也把自己帶來的匣子推到嶽秀姌麵前。匣子裏玲瓏作響,清脆響亮,可見她用

力之大,顯然是故意為之。

嶽秀姌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既然是按規矩來的,那我就卻之不恭。”說完,喊來不遠處亭子裏的英子,“英子,過來把媒人禮收了。”

英子領著那兩個女孩子走來,先向二位夫人福了禮,才讓自家的婢女捧著匣子送回後院去。

周、陸二人也沒有什麽再說的,便與嶽秀姌告辭。由任管家親自送出府門外,各自乘著馬車離開。

應付了半日也覺得累了,嶽秀姌問英子還有沒有粥食,英子笑說一直在爐子上煨著,等回到後院就能吃。

嶽秀姌三步並作兩步,拉扯著英子回去後院的屋裏。她快餓昏頭啦。

— — — —

後院。

踏入院子裏隱隱察覺出一絲詭異,嶽秀姌扯住英子,放慢腳步。眼睛左瞧右觀,察覺並沒有什麽異常。

“大小姐,你怎麽了?”英子憋著笑。

嶽秀姌瞪她,“院子裏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英子四下環視,“沒有啊。”

“笨。”嶽秀姌沒好氣的噘噘嘴,撒開英子的手,提著裙子便往屋子裏大步走去。

等到踏入屋裏才發現英子沒有跟上來。

“英子?”

嶽秀姌回頭,空****的院子裏哪裏還有英子的人影。

“姌兒。”

內室裏傳出一聲低沉沙啞的喚聲,勾回嶽秀姌的心神。她驚愕的回頭瞪向內室門口,珠簾微動,裏麵卻沒有人影晃動。

嶽秀姌不禁怔愣,懷疑剛剛她在夢遊嗎?

珠簾挑起,男人微蹙眉心,低聲問:“你不進來嗎?”

嶽秀姌恍然如夢,癡癡的凝睇男人略顯頹廢的蒼白俊容,緩緩伸出手撫上她思念一夜的俊顏。

“相公,你,你怎麽會來?”

溫暖幹燥的大手蓋住撫在臉上的冰涼小手,澹時寒鳳眸閃動淚光。他哪裏舍得離開她太久。

強迫自己安睡一夜,身體恢複些力氣,便讓人準備馬車,天未亮便出發趕來與她相聚。

嶽秀姌慢慢靠近,心疼的環抱住他愈漸瘦削的腰身,小臉埋在他依舊溫暖的胸膛,悶悶的說:“澹時寒,我想你,很想很想。”

“我也是。”澹時寒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抱著她。隻有抱著她,他才覺得心裏安定。

“相公,謝謝你來了。”嶽秀姌回抱著男人,她亦用盡自己的所有力量。

從昨夜回來,她一直牽掛著他的身體。

夜裏她畫著繡圖,腦袋裏卻想著無數個萬一。每個“萬一”都是不好的事情,甚至擔心澹時寒突然毒發,而她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

懸了一夜的心沒有平靜,從早上到中午又和兩個“母愛泛濫”的女人談論小兒女的婚事,可她的心緒仍不能平靜。

此刻被他抱著,而他也被自己抱著,嶽秀姌感到不可言說的心安。

“姌兒,應付那個兩個難纏的女人,你也很累吧。”澹時寒稍稍放鬆雙臂,他也實在沒有再多的力氣抱起她去榻上。

嶽秀姌也放開他,含笑凝著他的鳳眸,將他的一條胳膊繞過自己的頸後,就像好哥們似的勾肩搭背,慢慢走去榻邊坐下。

“那兩個老

女人真煩。”嶽秀姌皺皺鼻子,似抱怨又似撒嬌。

澹時寒半躺在榻上,拉著她半靠在腿上,“以後這等事情交給英子去辦。我今日把李幸兒也一並帶來,你也好放手交給她們即可,不必事事躬親。”

“嗯,我知道。”嶽秀姌轉身趴在他的身上,水汪汪的眼睛閃著熠熠光采,“相公,一夜不見,我有沒有更漂亮啦?”

澹時寒訕笑,屈指刮刮她的鼻尖,“是啊,你是最底下最漂亮的丫頭。”

“哈哈,相公是誠實的人,我姑且相信你吧。”嶽秀姌像貓兒一樣小臉在他胸膛上蹭蹭,撒嬌賣乖的俏模樣讓澹時寒又憐又愛。

“姌兒,你看看這是什麽。”

澹時寒摸摸她的頭,提來身邊的一個包袱。

“是什麽啊?”

嶽秀姌爬起來,拿來包袱打開,“哇!好漂亮的石榴煙紗襦裙。這繡花也漂亮,是我最喜歡的紫玉蘭。”

澹時寒鳳眸含笑,瞞目柔情凝視伊人,“穿上給我瞧瞧。”

“好。”

女人嘛,最喜歡的東西就是獨俱匠心的首飾和漂亮的衣服。

女為悅己者容。嶽秀姌也不例外。

她跑到西耳房的更衣間去換衣裙,邊照銅鏡邊感歎自己這副身軀真是好。胸,完美;腰、纖美;臀,挺翹;腿、勻稱;腳,……呃,如果不裹三寸金蓮就更好啦。

穿戴整齊,嶽秀姌急著讓男人品評,急匆匆跑出去,在榻前旋轉一圈,笑問:“相公,好看嗎?”

澹時寒端詳小妻子的玲瓏有致的身材,配上石榴紅煙紗襦裙,宛若少女一般俏麗可愛。

“很美!”

他由衷的讚歎。有點擔心小妻子這副尊容出去之後,會不會被徒登子盯上?想到嶽秀姌招來的采花賊,他的臉色忽然黑沉沉的。

嶽秀姌歡喜的低頭欣賞身上的襦裙,這紫玉蘭繡花也漂亮,圖樣定是出自大姑子之手,而繡功是出自二姑子之手。

抬頭想要問問男人,被他黑沉的臉色嚇一跳,急忙走過去抓住他的手,關心的問:“相公,你怎麽了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澹時寒定定的看著她許久,“姌兒,周子世成親之後,你就別再當媒婆了,好不好?”

“為什麽啊?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業。”嶽秀姌疑惑不解。這男人明明說過會全力支持她的,怎麽能忽然變卦呢。

澹時寒歎氣,讓她坐來身邊,嚴肅的說:“姌兒,我不喜歡你拋頭露麵。”

“澹時寒,你之前怎麽答應我的。為什麽現在有錢了,日子過得好了,你反而不理解我的心呢。”

一滴晶瑩落在修長大手的手背上,猶如灼傷了他的心。澹時寒欲言又止,糾結的看著小妻子。

嶽秀姌賭氣抹去臉上的淚,可淚珠像開了閘的水越來越多,抹都抹不掉。

“壞蛋!我不要理睬你了!”

小妻子哭著跪走,澹時寒急著起身,一陣頭昏目眩又倒回去。他望向窗外,大喊:“姌兒!”

得罪媳婦就等於得罪全天下,那是何等的災難啊。

躲在角落裏的暗衛不禁搖頭歎氣,男主子惹女主子生氣,遭殃的可是他們呀。嗚嗚,女主子,你快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