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老壇酸醋吃個夠

待站好後,南風低聲道謝,順勢斂起情緒翻湧的眸子,低頭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枯葉。

“大師兄!吃午飯啦!”小燈泡熟悉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走的近了,不由驚奇道:“二位施主也在啊,我讓其他師兄把為你們備好的膳食送到亭中去了呢,二位請去用膳吧!”

楚橋飛讚賞的摸了摸小燈泡的光頭,溫聲道:“有勞小師傅了,”隨即又抬眼殷殷的看向南風:“咱們走吧。”

“嗯。”南風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把臉,為自己忽然間不受控製的情緒感到很不好意思,乖乖低著頭轉身就要走。

“二位稍等!”接過小師弟為自己拎來的食盒,肖玉清笑得如沐春風,他道:“相遇即是有緣,不如這午膳,咱們一道享用吧,在亭中賞景,聽雨,用膳,也委實不失為一件美事呢。”

這裏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他們也不好出言拒絕,楚橋飛抿了抿唇,心下為這突然冒出打擾他和南風二人世界的大叔極為不滿,嘴角卻依舊勾起無懈可擊的笑容:“說的極是,閣下請便。”

三人同行,再次回到石亭中來,石桌上已擺滿熱氣騰騰飄著香氣的素食,謙讓一番落座後,肖玉清從自己的食盒中拿出自己的碗筷和飯菜,施施然騰出空地把自己的飯菜擱置其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二位,請吧!”

南風端起碗來悶頭扒飯,扒著扒著,目光卻又不期然的落在肖玉清的身上,他劍眉星目,唇上留著修剪的極為整齊的胡須,也是鳳眸,隻是沒有陸子夜那份冷漠和刻薄,反而透著能看穿一切的淡泊和仁厚。

如果……如果陸子夜長大了,變得成熟了,是不是、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呢……

察覺到一道癡癡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不放,肖玉清抬頭,與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神相撞,秀美的眉目中,浮沉著深切的眷戀和思念,而眼底,卻暗藏求而不得的痛楚和脆弱。

他寬和一笑,充滿安撫和包容意味,抬手夾了一筷自己最愛吃的菜放入他碗中,看著他如受驚的小兔般驚慌失措的左顧右盼移開目光,心底有塊地方,驀然軟成一池碧水。

楚橋飛冷眼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你儂我儂’,一股子無名火便騰得竄了上來,連帶著左腳腳踝處的扭傷,都疼得愈發厲害。

這些齋菜看著精致,聞著香氣四溢,怎麽吃起來,味道竟然難吃的要死?!!

各懷心事的用過午膳,楚橋飛想著這下你沒理由再留下了吧,結果人家又和南風聊得投機,東拉西扯說著楚橋飛根本不明白到底意義在哪的話題,窩火的要命。

肖玉清並非隻困於這一方天地中,他年少輕狂時,在江湖上遊**多年,見多識廣,言詞幽默,逗得南風不時開懷大笑不已,而南風顯然也是想和他多處一會兒,隻顧著和他說笑,連旁邊還有個大活人都完全給忘了。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少年,當然非常、萬分的想插入話題,順便把某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來,最好是再找個借口,帶他離這個不懷好意的大叔遠遠的!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商人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骨子裏的衝動早被父親磨礪的所剩無幾,做事之前習慣性的計算得失,計算後果,很清楚若自己真這樣做了,那肯定會惹南風不高興,到時候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便宜了那隻雞,就不好了。

於是……隻能……暫時忍氣吞聲了。

看好,是‘暫時’哦!

一下午的時光匆匆消磨,雨雪稍停,遠目望去,可以看到林木深掩的青蒼中隱隱露出被雨水浸潤的寺院簷角,燦黃的薄暮揉著灰茫,淡淡的籠著,如暈開的水墨。

南風對肖玉清有著愛屋及烏的好感,肖玉清也對這個謙和有禮,性情溫順的少年倍加欣賞,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愉快的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今晚在這裏留宿一晚,挑燈夜談,等明日清早再下山。

明知這個時候下山確實有點危險,但楚橋飛還是憤憤不平,靠之!人是他帶來的,怎麽他現在一點決策權都沒了?!

看著兩人笑語依依的模樣,他冷冷一笑,測驗他忍耐力到底有多強的挑戰來了。

“橋飛,咱們今晚在這兒住一晚吧,玉清這裏有空房,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明早再走,好不?”

橋飛,嗬,玉清?哼!

他壓彎眼眸,一對瀲灩的桃花眼水波**漾,綻出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致命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說:“好,都聽你的。”

說罷,猝然皺起眉頭,嘶著氣彎腰摸了一下自己的腳踝。

本來這點小傷是不想讓南風知道的,因為不想惹他擔心,他承他的人情還不夠多嗎?但此時,他不得不卑鄙的用這點來博取南風的同情和在意了。

果然,南風關心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沒什麽,隻是看褲腳上有些土想拍掉罷了。”他勉強收回手,坐直,對著他強顏歡笑。

南風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暫時沒有揭穿這麽幼稚的謊言,天光逐漸黯淡下來,便和他跟著肖玉清一同去了今晚將要暫住的地方。

在桃花林的深處,掩映著一座樸素的房舍,屋前是高高的石階,門前懸著兩盞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這裏,便是我的臥房了,”肖玉清指了指懸著燈籠的房門,隨即又指指旁邊的一間,“這裏原本是師傅的住處,可他老人家在不久之前便駕鶴西去,隻餘我獨守空房了,”說到這兒,悲春憫秋的歎息了一聲,“不過平日我都有收拾,所以裏麵很幹淨,二位不嫌棄的話,今晚就住這裏吧。”

楚橋飛半開玩笑道:“那你師傅他老人家不常回來看看吧?”

“放心,”肖玉清大笑,“他走的無牽無掛,出家之人,沒有俗世凡塵的七情六欲要牽掛,就算真的回來,恐怕找的也是我這個唯一的徒弟,你說是吧!”

等等,出家之人?

被無意中忽視的重點忽然如明燈一樣點亮了楚橋飛晦暗的心房,導致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也是,嗬嗬...多謝閣下的款待了,那南風,咱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