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電腦廠商一般采取的是代理製，分為全中國的總代理，然後每個省的省代理，有些會在省代理設一些大區代理，比如西南區代理。省代之下就是各級的市代，城裏的經銷商就是通過市代拿貨，再銷售到個人手上。
建業電腦和寧昌電腦在除夕下午的價格戰，一直打到了大年初三。這段時間本來大部分的經銷商是不上班的，也被兩家公司刺激得加班加點。
這段時間，徐烈都在家裏陪著徐援朝和淩素芬，一家人難得有空聚在一起，他可不想為了別的事擾了自己的好心情。
更何況徐烈還帶回了一份非常好的成績單。期考的時候徐烈的五筆輸入考試取得了年級第一的成績——這都歸功於長年累月的上網聊天的積累。而其它的考試成績也非常不錯，雖然被數學和FoxBase編程拖了分，最後一算，竟然還能在全班排上前五。
這連王月都不敢相信，苻櫻則直接把他歸到了怪物一類。這一來，班上又有了新的傳言：徐烈是天才，所以才不來上課，因為上課教的東西都太簡單了。
至於價格戰的事，徐烈之前就擬定好了作戰方針，具體操作上的事都由蘇建業和謝靜在辦，他也樂得偷閑。
放假三天，徐援朝帶著淩素芬和徐烈去了趟麗江。那時知道麗江的人還很少，徐援朝也是在火車上聽人提起，就上了心。這回過去，果然沒讓人失望。綠水青山，風景如畫，路上還不時晃過幾位納西族的美女。紅黑相間的民族服飾，銀燦燦的裝飾品，讓人驚歎不已。
隻是看到爸媽像是渡二次蜜月的模樣，徐烈怎麽感覺自己一下就成電燈泡了，不禁讓他鬱悶得緊。
還好回到宋州，謝靜就把戰報送到了手上。
“一共出貨長城電腦兩千台……”徐烈笑道：“兩千台？好大的手筆。收回聯想、方正、同方各式品牌機三千台。這樣說起來，還賺了？”
謝靜莞爾道：“如你所料，當我們將折扣打到六折的時候，周寧昌下令，他所代理的電腦全部以四折出貨……”
“等等！”徐烈皺眉道：“四折？不是五折？”
謝靜嘻嘻一笑：“是四折。所以算起來，我們還小有賺頭。”
徐烈不可思議地道：“賺了多少？”
“差不多一百萬！”謝靜笑道：“但是這錢要等這些電腦都賣出去後才能收回來。”
徐烈笑了起來：“以蘇總的渠道，這三千台電腦，還難不倒他。倒是周寧昌這老小子，脾氣比我想象的還暴呢。”
謝靜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回想起來，徐烈的計劃很簡單，他利用的就是周寧昌過於爭強好勝的畸形心態。當價格戰打響之前，蘇建業就利用全省的資源，調配了一批利潤較高的電腦集中到宋州，然後又將出貨價調高一成。
打到六折的時候，差不多每賣出去一台電腦，就虧損兩百元左右。但是周寧昌事先並沒有做好準備，倉促應戰。等他四折出貨的時候，每賣出一台電腦不但沒有一毛錢利潤，反而虧損將近三千元。
這時，蘇建業利用早已經準備好的資金，通過關係客戶，短時間大量吃進寧昌電腦的代理產品。同時，建業電腦放慢出貨速度。到最後，光以進貨價算，四天的時間，建業電腦純賺一百萬以上，如果是市場價格算更超過了一百五十萬。
蘇建業從口袋裏掏出兩張支票，分別遞給徐烈和謝靜：“別說我小氣。”
徐烈打開一看，三十萬，笑著收進了口袋裏：“不知周寧昌現在怎麽樣了。”
“怎麽樣？”蘇建業笑道：“估計快吐血了吧。”
……
“你這個豬腦子。”張岑留著及耳的短發，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身材非常高挑，相貌絕美，隻是身上散發出的冷洌氣息，讓人感覺如同長白山裏的冰泉。
周寧昌靠在老板椅上，桌麵散落著幾瓶喝空了的白蘭地，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這麽明顯的陷阱，你眼睛不眨就跳下去？”張岑年前就去了臨江，回來時聽到寧昌電腦的消息，氣得麵色蒼白。
“那你說怎麽辦？”周寧昌有氣無力地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的人都跟去他那裏？”
“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聲？”張岑恨恨道：“也隻有你才會中蘇建業的計。”
“哼！”周寧昌知道是自己失策，但在張岑的一再指責下，有些惱羞成怒地道：“滾！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你說什麽？”張岑目光冰冷得像一把利箭。
周寧昌被刺得哆嗦了一下，不禁想起酒會上朋友說過的話，垂首道：“那現在怎麽辦？”
張岑深吸了一口氣，把怒意壓下去：“你帳麵上的損失，我可以借給你填，利息按上回的算。”
周寧昌打了個寒戰，猶豫道：“我想暫時停止電腦室方麵的工程……”
“不能停！”張岑揮手道：“你要知道我看中的就是這個，而不是你這裏小小的電腦公司。再說……”張岑聲音轉柔，“這才是一隻會生金蛋的母雞，等一切上了軌道，咱們周總還在乎這一百多萬嗎？”
周寧昌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
徐烈一拍手，指著一輛黑色的林肯：“這輛怎麽樣？”
“顏色太深了。”謝靜歪著腦袋道：“而且這標誌也不好看。”
徐烈非常鬱悶，都逛了大半天了，還沒定下來。今天過來是為了公司配車的事，本來隻打算給技術部配一輛麵包車的，但謝靜嚷著說總經理怎麽樣也得來一輛，所以不但秦想過來了，連她也跟過來了。
幫技術部挑了輛金杯後，秦想辦完手續，開著車先回了公司，剩下徐烈和謝靜。但在汽車市場從早上逛到下午，每一台車都被她挑出了毛病，在她眼中就沒個好的。
“咦！那輛不錯！”謝靜指著遠處，興奮地道。
徐烈眺眼一看，差點摔個跟頭。
“這是雪佛蘭卡瑪洛！小姐果然有眼光！”導購員讚道。
徐烈鬱悶道：“你就說大黃蜂行了。這輛應該是第四代吧？”
導購員微笑點頭：“這款車是進口車，采用的是V8全鋁發動機，輸出功率達到305馬力……”
“你就說多少錢吧。”第四代的大黃蜂在徐烈的眼中還不是一般的土，比日後變形金剛電影裏的卡瑪洛概念車，差了不是一點兩點。
“六十萬。”
“好了，咱們沒那麽多錢，別看了。”徐烈想起當時還沒入世，關稅還沒降。
謝靜不舍地離開了大黃蜂，跟在徐烈身後。
最後在徐烈的強烈堅持下，買了一輛凱迪拉克STS。這輛車的價格不但不比大黃蜂便宜，反而超出不少。隻是STS的沉穩、大氣、內斂和凝重，更適合自己。如果拿大黃蜂比成在草地上奔跑的羚羊，那麽STS就像是蟄伏在叢林裏的雄獅。
謝靜拿徐烈沒轍，而且一輛轎車更能配上他的身份，最後也就勉強同意了。隻是當她看見徐烈坐在車上熟練地掛檔，給油時，還是傻眼了。
“你考過駕照？”謝靜懷疑道。
“有十六歲讓考的點，我立馬報名。”徐烈笑道。
謝靜：“……放我下車！”
回到公司，徐烈把鑰匙扔在肖娟的桌子上：“車買回來，明天給我招個司機。”
蘇建業看見車的時候，嘖嘖道：“公司沒多大，排場到不小，我還開藍鳥呢，你都開上凱迪拉克了。”
徐烈笑道：“就是一個代步工具，開什麽都一樣。”
“那你怎麽不買台夏利0.8呢？”謝靜問道。
徐烈撓頭道：“那我上坡還得下來推，麻煩啊。”
蘇建業和謝靜：“……”
雖然張岑幫周寧昌解決了資金上的問題，但畢竟已經元氣大傷，項目進度異常緩慢。張岑催過幾次，周寧昌每回都答應下來，可以前是一塊錢用在一個地方，現在是一塊錢用在兩個地方，再快也快不起來。
這恰好正中徐烈下懷。徐烈一開始就沒打算一口氣把寧昌電腦給弄掉，周寧昌在宋州總還是根深蒂固，憑著幾天時間就想推倒他，不是那麽容易的。
徐烈的方案隻有一個字——“拖”。隻要周寧昌緩一步，恒星就有更多的時間進行調整。春節剛過完，恒星電腦的擴展項目已經全告完成，對外開放。
現在整個宋州市恒星一共有四十三家門店，接近兩千六百台電腦，市場已經近飽和，如果周寧昌這時進入的話，隻有再次與徐烈拚刺刀。
徐烈當然不會怕了他，而且他心裏還有另個計較。
“設備調試好了。”秦想擦了擦汗，從辦公桌下爬起來：“能上了嗎？”
“可以了。”徐烈笑道：“辛苦了。”
秦想笑著搖頭：“這台筆記本電腦帶有33.6的調製解調器，我隻是把線給接上罷了。”
見徐烈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他會意地把門從外麵合上，走了出去。
“中國互聯網調查中心第一次互聯網絡發展狀況調查……”徐烈眼睛盯著屏幕上正在下載的PDF文檔。
“我國上網計算機數29.9萬台……我國上網用戶數62萬戶……我國WWW站點數約1500個……”徐烈想了想，拿起電話撥通了謝雲的號碼。
“你大概什麽時間有空過來一趟？”徐烈問道。
“明天吧。”謝雲回道。
“叫上王青平，一塊來。”徐烈把電話掛上後，來到謝靜的辦公室。
“好香啊。”徐烈把臉湊過去，嗅著謝靜的發香。
“去。”謝靜紅著臉把他推開了：“我可不像你搞特權，玻璃還是不透明的。”
徐烈笑著握起她的手：“那我明天讓人也給你裝上？這樣別人就看不到我們在裏麵幹什麽了。”
謝靜把手抽回來，低聲嗔道：“你過來就是說這些瘋話的？”
徐烈斂起笑容，正色道：“我想讓你去郵政局查一查上網費用的事。多大的帶寬，每個月的租用費多少，年付能優惠多少。”
“這事讓肖娟去不就行了。”謝靜皺眉道。
徐烈道：“我還不想讓公司裏的人知道……”
“你辦公室都安上了，還怕人知道？”謝靜撅著嘴道。
“……我讓秦想把它局域了，大家一起上，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謝靜笑道：“你不是又在想什麽鬼點子吧？”
“時機成熟後，我再告訴你。”
謝靜走後，徐烈從肖娟那拿回了一份報告，掃了一遍，皺眉道：“這個張岑，是什麽來曆，有人知道嗎？”
在場的人紛紛搖頭。
“這是個關鍵人物，挖地三尺都要把她的背景找出來。”徐烈感覺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這個女人恐怖就是周寧昌身後的影子。
……
“你就是肖娟的哥哥？”徐烈看著眼前這個足比自己高了一頭，身材魁梧的男子。
“是的，我叫肖良。”肖良神色不動。
“以前在部隊裏呆過吧？”肖良特有的氣質並沒有瞞過徐烈的眼睛。
“是。”肖良習慣了這種簡單的答複。
“是什麽兵種？”徐烈看他緊繃著肌肉，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這麽緊張。”
肖良笑道：“夥頭兵。”
徐烈：“……”
肖良見徐烈表情鬱悶，急忙道：“我原來是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後來才調去當夥頭兵的。”
徐烈鬆了口氣：“你怎麽不早說？”
肖良撓撓腦袋，一臉憨笑。
徐烈來了興趣：“你是為什麽被調去炒菜的？”
“不是炒菜，是喂豬。”肖良解釋道：“有回開夥的時候，鄰班的人偷了我兩饅頭，我打了他一頓，就給發配了。”
徐烈：“……那人後來怎麽了？”
肖良愣道：“後來？什麽後來？”
徐烈：“就是你把那人打成什麽樣了？”
肖良不好意思地道：“半身不遂。”
徐烈：“……”好嘛，比我還狠。
徐烈想了想，問道：“會開車不？”
肖良拍著胸口道：“天上除了鳥全都會，海裏除了魚會都會，陸地上除了四隻腳的全都會。”
“好，你明天來上班。”徐烈拍板道。
“謝謝烈少。”肖良跟著堂妹肖娟一樣稱呼徐烈。
剛開始徐烈還以為肖良腦子不太好使，過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其實不然。肖良隻是聰明裝傻罷了，這讓徐烈懷疑他說的偷饅頭打傷人的事是不是還有內幕。可旁敲側擊了幾次，肖良的嘴緊得跟塗了三層水泥的牆縫似的，徐烈也隻好不再想這件事。
在店麵擴大後，徐烈有意把價格降低了一些，這樣更讓其它的不成規模的野店生意清淡，而唯有恒星電腦紅火如常。
春節過後，蘇建業倒是大半時間都呆在了宋州，他是留下來收拾周寧昌丟掉的市場。雖然因為沒按廠商指導價出貨，亂打價格戰，讓長城電腦方麵的人非常不滿。但他們也不敢隨便動蘇建業，畢竟這半年來，在蘇建業的操作下，長城電腦在省內可算是一枝獨秀。
在其它省市都節節敗退的情況下，建業電腦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讓蘇建業在長城電腦的經銷體係成了舉足輕重的人物，上麵甚至想多放幾個省的代理權給他。
蘇建業知道這都是徐烈的功能，於是就這件事征求他的意見。
“倒也沒什麽不好，也沒什麽不壞。”徐烈有些含糊其詞。
蘇建業把茶從公杯裏分到小杯中：“你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徐烈拿起一杯泡好鐵觀音，放在嘴角：“一樣的道理。他們放與不放，你接與不接，都沒太大的區別。”
蘇建業手一頓，皺眉道：“怎麽說？”
徐烈思索道：“長城電腦這一年頹勢已現，主要是由於他們自身管理方麵的原因。他們既然看中的是你的營銷能力，那麽他們願意多讓一些代理權給你，想必也不會是情況好的省份。你在省內能夠取得矚目的銷售業績，多是由於你多年來與政府打下的良好關係。而到了別的省市，這些關係就不複存在了，一切必須從頭開始。拉關係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看……有些得不償失。”
蘇建業眉頭鎖在一處，手順著杯沿不停打轉。
“當然，具體怎麽做，還得你自己拿主意。”徐烈用熱水燙了燙杯子，放在盆中。
蘇建業沉聲道：“我打算把代理權拿下來。”
徐烈暗暗歎了口氣，既然蘇建業已經決定，自己也隻有盡力幫他。
終於下定決心，蘇建業自己也鬆了口氣，這些天，他一直被這件事困擾著，晚上都睡不好。
“畢竟我和長城電腦也算是多年的合作關係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它。”蘇建業苦笑道。
徐烈笑道：“事情也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這幾年都是個人電腦調整增長的階段，想必還不會有大問題。不過，我勸你還是先拿一個省看看再說。”
蘇建業點頭道：“一步一步來吧，我也不想一口吞出個胖子。”
“對了，魏子最近怎麽樣了？”徐烈自從組建恒星電腦以來，很少與蘇魏在一起。
“他？差點讓我抱了個孫子。”蘇建業歎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