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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一直都沒睡著覺,知道段興言肯定也沒睡,自己便也不敢翻身,漆黑的夜裏兩人呼吸相聞,出了偶爾細碎的動靜,除此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她一直在胡思亂想,呼吸不穩,腦子裏滿是夢裏的場景,段興言倒在地上,楊康拿著槍在他身上嘣出一個又一個槍眼。淩霄頓時一哆嗦,噌得坐了起來。
夜裏窗上還透出外麵霓虹的點點燈光,於是整個窗子便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壓下來,幾近讓人無法呼吸。
段興言果真還醒著,她一動他便看了過來,卻沒有開燈。淩霄單薄的身子在盛夏的夜裏瑟瑟發抖,怎麽的都去除不掉骨子裏的那份子寒。
“睡不著麽?”他從後麵抱住她,想要給她點兒溫暖。
“段興言,”淩霄黑亮的眸子在夜裏熠熠生彩,“隻做一次是不是不一定會懷孕?”
段興言頓了下,抱著她的胳膊鬆了鬆,卻被淩霄反手抱住,她仰起頭倔強的看向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那就多做幾次,總是機會不是?”說著便伸手要去解他睡衣的帶子,指尖淩亂,卻怎的都解不開。
段興言按住了她的手,慢慢掰開,“煊煊,不要鬧了。”
淩霄不語,再次把手伸過去。
“煊煊我不會有事……”
“你不會有事?那你現在又是什麽意思?我們前一天還好好的,為什麽一下子沒有預兆就變成了這個樣了?”
淩霄臉上閃現出莫名的諷刺,“既然我留不住你,那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你還舍不舍得就這麽拋下我們?”她再次一把推開他的手,麵上僵硬,“段興言,我看不起你,你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決定我該怎麽做?”
說著雙手覆上他的胸膛,頭跟著湊過去,舌尖從鎖骨開始一寸寸向下滑,機械的,甚至毫無技巧可言。直到掠過下腹碰到他下身還未曾睡醒的器官時,被段興言一把推開了——
淩霄一個踉蹌差點兒向後仰去,段興言想要扶住她又被她打開。淩霄麵無表情的坐起來重新拉上自己的肩帶,枕頭直接便扔到了他的身上。
段興言一言不發的接了她這一下子,連擋都沒擋。
“你是個什麽東西”
你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讓我難受到想要作踐自己?
淩霄連鞋都沒穿,頭也不回地摔門出了房間。
酒店大廳這會兒還沒完全安靜下來,特別是零樓的酒吧,四處光影錯雜,裏麵的人搖晃著叫嚷著,全在宣泄白日裏還未曾消散的**。司南玨回來之後所有的泛越零樓全成了酒吧,現在看來,成果無疑不差。
純黑的吊帶真絲睡衣,不用刻意向下便能瞄到前麵的溝壑,料子並不薄,卻襯得膚色極亮,下擺一直湮沒到大腿根部,然後再往下便是修長的雙腿,腳踝纖細更像是透明的,腳上什麽也沒穿,踏在涼冰冰的地板上,堪堪給人一種視覺上的衝擊。
一出現便被滿屋子口哨聲包圍。
淩霄麵無表情地穿過沙發,在吧台找了個位置坐下,手指在台上敲了兩下子,“最烈的。”
酒保一愣,忙抬起頭,臉上頓時熟了。
“淩……淩小姐?”
淩霄有些錯愕,伸手指向自己,“你認識我?”說罷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不會已經這麽出名了吧?”
誰知那酒保卻是立馬別過臉去,轉身脫了自己身上的馬甲看也不看便杵給了她,說話還結結巴巴的,連脖根都是紅的,“您,先穿上,我…我剛洗過的……”
淩霄撲哧笑出聲來,頓時覺得這酒保可愛極了。當下也不拒絕,便大大方方披在了身上,出來的太急,氣昏了頭了,竟是忘了換衣服。馬甲不大,甚至遮不了多少,但淩霄的心裏卻一下子暖了起來。
見她穿上,那酒保才慢慢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敢看她,隻是小聲詢問,“您不是已經進屋睡了麽,怎麽……”
“你怎麽知道我已經進屋了?還有你還沒回答我,怎麽會認識我?”淩霄心裏慢慢警覺起來,盡管在他身上感覺不到惡意,但仍沒有放下防備。
“您,您別誤會……”小酒保忙擺了擺手,一邊暗中指了指不遠處,正不動聲色攔下吧裏其他想要過來搭訕的男人的那一溜服務生,小聲跟她解釋,“其實隻要是泛越旗下的酒店,都是認識您的。是總經理下的令,我們上崗的第一天就都見過您的照片了,所以無論您去哪家泛越,享受的都是最好的……”
他沒敢再說下去,因為淩霄臉上已經被一道道落下的淚珠打濕了。
淩霄捂住嘴,從高腳凳上下來,抱著身子慢慢蹲到了地上。
再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放開嗓子嚎嚎大哭。
後悔嗎?
不後悔。
可是如果還有下輩子,下輩子我寧願愛上個呆子傻子,也再不要愛上這樣的人了。
段興言,哪怕你這次完好無損的回來,哪怕你真的沒事,我也不會要你了……
眼淚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到發泄完,小酒保的衣服已經被她揉成了一團抹布,淩霄又借著擦了把眼淚,重新坐回來。“不好意思,我明天洗幹淨還給你。”
小酒保臉又紅了,惶惶不知所措,“不……不用,不用的……”
“給我杯酒,”淩霄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帶手機了沒?”
酒保忙掏出手機給她。
淩霄閉上眼在腦子裏默想了一會兒,這才憑著記憶把電話撥出去,那頭顯然也沒有睡覺,隻響了兩下便被接了起來。
淩霄靜默著平息下自己的情緒,“我是淩霄。”
楊康麵上閃過一絲詫異,同時推開了身前的電腦,“有什麽事?”
“蒼穹手底下包括五家小說網站、四家網遊公司,搜海購物以及各種無線收費網絡公司,再加上邯台的一片八百畝的步行街,三處別墅,屬於我的部分初步估價七十億美元,發展勢頭良好,我知道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但我隻能拿出這麽多了。”
楊康的手指僵了僵,並沒有弄明白她大晚上忽然打電話過來報價她的資產是什麽意思,但麵色卻是不由凝重了下。這數字,超出想象的龐大。
“直接說。”
“我用這些,換段興言一命。你們之間怎麽你死我活我不管,但如果他輸了,我希望你能留他一命,用這些換,我保證他以後絕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同樣的我承諾你,如果你輸了,我拚死保你一命。”
淩霄腦子裏很空,她甚至不大清楚自己說了什麽,可是她還是說了出來。
楊康拿著手機的手指頓時僵的無法動彈。
淩霄沒有催他,隻是靜靜屏住呼吸等他的答案,許久才聽到那邊有了呼吸的聲音,楊康涼冰冰的聲線再次從聽筒裏傳了出來,“為什麽。”
“我不知道。”甚至不再僅僅是愛他這麽片麵的理由,可是這輩子,哪怕是不能在一起了,她還是希望他活著,好好的活著。
她自是沒有那般高尚偉大,說什麽因為我愛他,他幸福我就快樂了雲雲,她隻是希望他能活著,僅此而已——單純的她自己都想嘲笑。
電話那頭再次出現長久的靜默,好半天終於等來楊康的點頭,“我答應你。”
“希望你能記得,騙誰也不要騙女人。”淩霄掛斷了電話。
淩霄把手機還給酒保,見吧台上已經放上了一杯香檳,不由搖頭笑笑,“你還真怕我喝醉不給錢啊。”說罷一仰頭,全數灌了進去。
整個人已經好得不能再好,這會兒腦子無比清亮,那些什麽傷啊痛啊的全便成了一朵朵浮雲,掏了掏衣服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錢,淩霄厚臉皮一笑,“還果真給不了錢了,讓經理再給我找個房間吧,這麽晚了,要是再不睡明天就起不來了。”
邊說著慢慢伸了個懶腰,睡裙下年輕而美好的曲線順便撩撥了被攔在外麵的一圈牲口,淩霄偏著頭衝他們眨眨眼,露出個懶洋洋的笑來,“大家好好玩,晚安了。”
然後轉身離開。
情緒太過大起大落,這麽折騰下來,淩霄早已累得不成樣子,不僅僅是身體,那種一直蔓延到整顆心的疲憊,讓她莫名的想忘卻一些東西。
經理辦事極快,剛走出酒吧房間便已經被安排好,淩霄路過看見大廳側牆上掛著的司南玨的照片,輕輕笑了起來,電視裏女人對著男人說對不起我愛你,她偏頭看著那照片,上麵司南玨的眼睛似乎也恰好落在自己身上。
“對不起,謝謝你。”
直到她進房睡下,房間門口才摸索過兩個人來,一左一右在門口站好,就像兩根柱子一動不動的替她守著,段興言站在走廊的盡頭,直到天都快亮了,才轉頭消失在拐角。
她總是最堅強的,不論什麽事,也總能挺過去。
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正是因為堅強,才更容易被人忽視了心底的脆弱,才更容易,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