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口浪尖(2)
第二天上午,在省委辦公室裏,省委常委會議準備召開,包括省委書記周浩、副書記黃鳴、省長曾勇、副省長譚繼先、軍區司令員姚國平在內的十三名常委悉數到場。
其他議題說完後,趙大忠就迫不及待把冷雲翳在黨報上發表反中央改革開放精神言論一事給提了出來,並把文稿的複印件給各位常委人手一份。其實在座的都是老江湖了,誰沒有幾個耳目呀,這麽大的事情當然早就有所耳聞了,自然也知道,這又是一次兩派的交鋒。
趙大忠不愧是宣傳部部長,講得很是慷慨激揚,上綱上線,理論和口號是一套一套的,將冷雲翳批判得是體無完膚,照他的說法,那幾乎就快是現行反革命份子了。
趙大忠講完,王培元將手裏的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冷冷地望了趙大忠一眼,漫不經心地道:“我想請問趙部長,你是黨員嗎?”
其實王培元雖然也是省委常委,不過一般來說他隻在涉及到成都管轄的事務才會發表意見,其餘也不在他的職權範圍內,最多也就是在需要舉手表決的時候,投上自己的一票。不過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又涉及到了冷雲翳,不容他不上心,因此才會在趙大忠剛說完了,就迫不及待站了出來。
“廢話,不是黨員我能坐在這裏嗎?”趙大忠沒好氣地說道。在此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和王培元對撞的準備。
“那我請問,我們黨什麽時候不能讓黨員說話啦?言論自由,毛主席還倡導我們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對錯誤一定要揭發,不講情麵,要以科學的態度來分析批判過去的壞東西,以便使後來的工作慎重些,做得好些。但是我們揭發錯誤、批判缺點的目的,好像醫生治病一樣,完全是為了救人,而不是為了把人整死。”這就從根本上結束了‘左’傾機會主義的‘殘酷迫害,無情打擊’的錯誤方針,並為後來正常情況下的黨內鬥爭指明了正確的路線。怎麽,到了你這裏就不能讓同誌發表言論啦?”
副省長、國資委黨委書記譚繼先也皺皺眉頭,沉聲說道:“是呀,我們的黨員幹部即使說錯了話,有了不同的觀念意識,也不能一竿子打死,這未免太過於武斷了。我可冷雲翳這些年的的工作很有起色嘛,換別人去,能不能繼續做好?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而是關係到西昌的幾百萬群眾負責呀!”
被兩位常委一唱一和的搶白,趙大忠臉色有些難看了。王培元的激烈反應在他的預計之內,但譚繼先這麽果決的站出來幫著說話,就有些讓他有些意外了。
不過他們也是有備而來的,當然不會這麽容易退縮了,省委秘書長王文超喝了一口茶,才說道:“譚省長和王書記說的都有道理,但像冷雲翳這樣明顯有悖中央精神的言論,可以想象,他的思想覺悟水平會是怎樣的,他治下的西昌市又會受到什麽樣子思想意思的影響。我不是說這個同誌不好,他這些年來的工作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嘛,不過他畢竟是一個管理者,思想意識和中央都不能保持一致,那還怎麽行?”
他的這番言論自然是得到了省委副書記黃鳴和紀委書記杜鈺的的認同和響應,一下子就有了四位常委讚同,會議從一開始就針鋒相對了,趙大忠他們這次是卯足了勁兒,準備要打一次翻身仗,自然不會那麽輕易會收手。
省軍區司令員姚國平輕咳一聲,說道:“我們當兵的都是粗人,不懂什麽政治,不過想來我黨還是民主的,有不同的意見大家可以進行交流溝通嘛,真理也是越辯越明的。當初改改開放的時候,不是很多人也不理解嗎?我老姚當時就不理解,還以為革命在倒退呢,不過現在不也理解並支持了嗎?當初也沒有因此把我老姚拿下嗎!”
作為軍區司令,他平日裏很少說話,更是很少這樣明火執仗地支持王培元。
失態瞬息出乎了趙大忠和王文超的意料,他們有些茫然失措了,目光掃過王培元、譚繼先和周浩時,他們都各有一副表情,都顯得很沉穩平淡,甚至都沒有和他們的目光相接,讓他們看不出什麽來。.手機看小說訪問б
會議室裏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了,其他人都保持著沉默,不是喝著水,就是拿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麽,目光若即若離地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能坐在這裏的,都沒有省油的燈,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會那麽清楚明確的表麵自己的立場。對他們而言,得罪誰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何況這件事情於他們並無裨益。
會議有些僵持了,省委書記周浩以精細敏銳地觀察力捕捉到了在座的各位之間的眼神交流和麵上表情,目前兩種觀點的比對是3:4,十三名常委裏麵除開自己和組織部部長之外,還有六個沒有發表意見,換句話來說,這六個人不是這兩派的人,至少不是堅定的核心人物,是可以拉攏的可能。
心裏有了數的周浩默默分析著新的形勢,如果大家都清拉開,那麽肯選擇他們站隊的人也會更謹慎,不夠膽量的絕對不敢站,這種爭鬥是凶險的,不成功則成仁。表麵上看趙大忠他們占據了一定的優勢,不過他很清楚王培元背後的實力和背景,真要拚起來,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再說了,自己治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己也不光彩,上頭真要追究下來,自己也難辭其咎。想明白了這些,周浩知道,也該自己表態了,班長的權威,就是表現在這最後一語定乾坤的時候。
周浩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將大家的注意力都成功吸引到自己身上後,說道:“這個冷雲翳我看不簡單嘛,搞得我們常委會都為他吵翻天了,嗬嗬!”說罷自己就笑開了。其他人雖然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不過也跟著嗬嗬笑出聲了,一下子會議室裏沉悶緊張的氣氛就得到了很大的緩和。
緩和了一下氣氛後,周浩肅然說道:“大家的意見都很有道理嘛,我黨就是要充分發揮民主的原則,允許大家發表不同意見和看法。趙部長所說的那篇文章,我也仔細看過了,確實和中央的一些指示和精神不相符,不過我看這個冷雲翳也是心懷我黨事業才有這樣的憂慮,雖然有些不合適,不過出發點是好的。”
“對於我們的領導幹部,我們要一分為二地來看嘛,不能隻看到優點忽視了缺點。也不能無限放大缺點,一竿子把人打死。冷雲翳既然在思想意識上出現了一些偏差,我們就要積極幫助他提高改進,到時候不又是我們一個優秀的黨員幹部了嗎?”
周浩說到這裏,看了一眼省委組織部部長齊軍,說道:“齊部長,我們黨校下個月不是要組織一個學習班嗎?”
齊軍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開口道:“是的,周書記,我們正在準備,到時候還想請周書記去開學典禮上講講話呢!”大老板說了有,那就一定得有,要不然豈不是讓大老板下不了台嗎?
“嗯,到時候有時間我一定去關心關心這些幹部們!”周浩笑道:“我看冷雲翳就可以去黨校學習學習嘛,市裏的工作可以先由常務副市長徐世才先負責著。等冷雲翳從黨校學習完了,思想意識更高了,想必更能做好市長的工作。”
此言一出,所有的常委們都有些傻眼了,尤其是趙大忠和王文超他們,突然感覺自己的思維又落後了一大步,感情這次自己跳出來做了惡人不說,完全是落盡了周浩事先策劃好的陷阱裏了。自己和王培元的爭鬥,變成了鷸蚌相爭,魚翁得利。不用多說,這個西昌的常務副市長徐世才肯定是走通了周浩的路子。說是冷雲翳去學習期間先負責著,其實也就把尚方寶劍給了徐世才,他要是在那幾個月時間裏還不能做出些什麽來,可就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了。
王培元也不由暗歎:好厲害的周浩,他這一招,既沒有把冷雲翳的職務撤銷,算起來是保護了他,不過又讓常務副市長徐世才悄然間掌控西昌的大權,為以後提拔他墊平路子。而冷雲翳去黨校學習,究竟學習多久,這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可即便自己知道他的算計,卻不得不承他這個情,不論如何,冷雲翳沒有得到任何處分,檔案裏也不會有任何汙點記錄,這對於他以後的發展大有裨益。這個啞巴虧,還隻有吃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有的是機會可以掙回來。
反正這次常委會之後,大家對於這個剛空降下來沒多久的省委書記,看法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樣借力打力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玩兒得轉的。
而最失望的,莫過於趙大忠了,直到周浩宣布常委會結束,他都還愣在那裏,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用於攻擊冷雲翳的各種資料,臉色異常沮喪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