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風口浪尖(3)
常委會過後,王培元第一時間給冷雲翳打了電話。末了安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放心好了,我還是那句話,一切有我,翻不了船。”
其實對於這樣的結果,不論是冷雲翳還是冷冰寒,都很是滿意了,去讀黨校有兩種含義,一種是要重用前的鍛煉培訓,另外一種自然就是架空,被甩在那裏給其他人騰位置。周浩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把冷雲翳給排開,把徐世才扶起來。
冷雲翳對此沒什麽,再把文稿發出去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甚至是被處分、撤職,政治生涯終結的心理準備,畢竟和中央唱反調,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真要大起來,上綱上線,那真是不得了的,放在十幾年前,說不定都會被說成是反革命。現在隻是被派到黨校學習,已經很不錯了。
而冷冰寒更是暗裏得意不已,世上一切皆有可能,看看時間,已經七月中旬了,再過一個月,蘇聯保守力量會發動政變,企圖推翻改革派書記戈爾巴喬夫的地位,然後,就是葉利欽趁機擴大影響,和戈爾巴喬夫角力,蘇聯帝國土崩瓦解。那時候在全球一陣嘩然之際,,周浩送冷雲翳去黨校學習的最終結果也會完全不一樣了。
冷冰寒不禁猜想,到那個時候,周浩會是一個怎麽的表情呢?是高興自己把冷雲翳送去了黨校,以顯得他的睿智遠見和對於幹部的保護和培養,還是會因為如意算盤落空了而感到懊惱呢?
市裏的官員都各有各的神通,正式通知還沒有下來,各種小道消息就已經滿天飛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冷雲翳因為這篇對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進行錯誤估計和詆毀文章,而惹得了省上的大員們爭吵不已,有了不同的意見。有的說冷市長就要下台了,而常務副市長徐世才很快會接任冷雲翳的位置……總之各種風聲是不斷,大街小巷、辦公室、菜市場,到處都能見到對此議論紛紛的情況。
冷雲翳這一派係的幹部自然是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當中,大家都有些慌亂無措了,不曉得該如何是好,而一部分別有用心的幹部自然是歡天喜地,尤其以常務副市長徐世才為主,已經開始了迎來送往,好像他已經成為了市長一般。
這天傍晚天還沒黑,市紀委書記徐峰、市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宋祖雲、市財政局局長馮少華,還有市經貿局局長焦雲飛冷雲翳手下的“四大天王”一個不落,就像是約好了似的,全部跑到冷雲翳家裏。
是冷冰寒開的門,他一見到這幾個人,心裏就很清楚他們來此的目的了。
“幾位叔叔,是來找我老爸的吧?他正在書房呢,我帶你們去。”冷冰寒很有禮貌的說道。
以前幾位來冷雲翳這裏串門的時候還能不時見到冷冰寒,但自從他去了成都後就很少看見了。尤其這兩年冷冰寒也長得很快,真有些讓他們驚訝,見他那清澈若水的眸子中掩飾不住的傲然自信之色及那臉上誇張的線條展現出一種堅毅而悠然的氣質,幾位就不禁會覺得家裏那原本還覺得不錯的孩子,怎麽就完全黯然失色了呢?
剛在書房裏坐下,炮仗子宋祖雲就沉不住氣,急切地問道:“市長,聽說省裏要你去讀黨校?”其他幾人也直直地看著冷雲翳。
冷雲翳看著他們眼裏的期望和不安,知道他們的想法,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就這樣離開,自己離開了換上了徐世才,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不會立即動他們,但也必定會打壓和架空他們,以便讓自己掌控這些要害部門。他沉吟了片刻,笑道:“嗬嗬,沒想到你們的消息都還很靈通嘛!這正式的通知還沒下來,你們就都知道了。”
見到冷雲翳有些索然的笑容,他們幾個心裏可就一下涼透,這預示著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省裏怎麽能這樣呢?”市經貿局局長焦雲飛還盼望冷雲翳能夠成為新一屆市委書記,那他也可以借機會進進步,至少當上一個常委嘛。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不可能了,他立馬站了起來,憤憤嚷道:“我們這就去給省裏寫信反映情況……”
“反映什麽情況呀?坐下!”冷雲翳瞪了他一眼,沉聲道:“這黨校多少人想去學習還沒有機會呢,我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你想攔著不讓我進步呀?”
焦雲飛有些訕訕地坐了下來。
市財政局局長馮少華是一個八麵玲瓏的胖財神,拍著焦雲飛的肩膀笑道:“老焦,我說嘛,老板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的,你急個什麽勁兒?放心吧?這還有老板過不去的坎嗎?”大家都知道,冷雲翳能夠成為市長,不僅僅是自己的能力,更是有雄厚的背景和實力的,王培元毫無保留的支持不說,飛遠也隻買他的帳,好多工作沒有冷雲翳的出馬,飛遠是完全不予理會的。
說罷他又對著冷雲翳說道:“冷市長,你放心去學習好了,我們幾個會幫你看好這個家的。徐世才那個鳥人,保管讓他伸不進手來,媽的,搞小動作,想都別想。”.手機看
焦雲飛也急忙說道:“就是,八字還沒一撇就開始跩起來了,在辦公室裏耀武揚威的,聽說現在每天晚上上他家的人可是不少。反正我是不會給他麵子的,老馮,你也別讓他好過,他再牛也不過隻是一個副市長……”
“瞎說!”冷雲翳義正言辭說道:“你們幾個可別亂來,這西昌市可不是我們鬥氣和爭權奪利的地方。我去學習期間,你們好生配合徐副市長的工作,可不能讓西昌目前的大好發展形勢受到影響了。搞得亂七八糟的,省上還以為我們在搞小團體主義!不論我今後能否回來,我就一點希望,踏踏實實將西昌經濟搞上去,多為老百姓謀福利。”
市紀委書記徐峰是個黑包公,平日裏話不多,人也很嚴峻,他聽了冷雲翳的話後,隻是說道:“冷市長,你放心,我們不會丟你的臉的,我們也相信,你一定還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宋祖雲更是大大咧咧說道:“是呀,冷市長,我們還等著你高升了繼續提拔我們呢!”
冷雲翳也說道:“不管什麽時候總是會有風吹草動的,大家也不用庸人自擾。有時候呀,退一小步是為了更大的進步,不要總局限於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
雖然什麽也沒有得到,不過幾個人離開時,緊張和惶恐的清晰是**然無存了,或許來這裏,和冷雲翳聊聊,大家就覺得找到了主心骨,心踏神定,更是充滿了幹勁兒和希望。
他們剛走出大門,替老爸送他們出來的冷冰寒突然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各位叔叔,堅持一個月就好了,一個月以後就全然不同了。”說罷神神秘秘回屋裏去了。
幾個人在門口是麵麵相覷,無不在揣測冷冰寒這話的意思。在他們想來,這話如果不是冷雲翳借冷冰寒的口告訴他們,就是冷冰寒知道些什麽,這才說給他們聽的。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冷雲翳這樣做絕對是有深意的,要不然怎麽會平白無故寫這樣的一篇文稿來給自己招惹麻煩事情呢?
雖然沒有進行交流,不過幾個人似乎都從彼此眼神中看出了同樣的念頭,心頭原有的陰霾是頓時一掃而光,都不由得興奮起來。這又將麵臨一次官場的大洗牌,而他們,明顯是知道底牌的人了,看著那些跳梁小醜們滑稽的表演,到時候還能沒有自己的額好嗎?
宋祖雲首先喊道:“走,到我家去,大家好生喝兩口!”
其他三人自然是欣然響應,當夜幾人是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心裏卻是充滿了喜悅和激動。
沒過兩天,讓冷雲翳前往省委黨校學習的通知就正式下來了,學習班於7月25日正式開學,請冷雲翳盡快交接工作,務必準時參加,不得缺席。並指定由常務副市長徐世才暫時代理其工作。
雖然小道消息早就傳遍了,不過那畢竟隻是小道消息,許多人心頭還存在著僥幸心理,但隨著這紙通知的下達,那一絲幻想也湮滅了。幾家歡喜幾家愁,原來被王培元和冷雲翳壓製著的一些不安定的因素自然是立即活躍起來,而更多的人則是人心惶惶,紛紛尋找自己的出路。
而此時宋祖雲他們則是冷眼旁觀這一切,看看那些人在這場風波裏立場不堅定,那這些人將永遠從他們心裏的名單上劃掉。患難才能見真情,有時候也隻有到了這種情況下方能看清楚每個人的品行。
徐世才和冷雲翳交接一些工作的時候,都還很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這次省委書記周浩接兩派爭鬥之際,把他推了出來,這無疑令他既是興奮,又有些難言的恐懼。跟過了王培元和冷雲翳兩任市長,他們的強勢、能力、手段,早就在他心底埋下了深深的根,並開始生長發芽,蔓延起來,以至於他看到了冷雲翳,居然沒有勇氣敢去迎視他的目光。
在西昌市裏,即使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很久都沒有人挑釁王培元和冷雲翳了的權威了,這次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搭上省委書記的路子,獲取了這樣的一個機會,原本應該是很高興的,不過他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惶恐,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情似的。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隻能埋著頭死命地往前衝。
而冷雲翳交接了工作,笑嗬嗬和人打著招呼,走起路來腰杆永遠那麽筆直英挺,一點兒也看不出氣餒的樣子。
剛回辦公室,市委書記周啟洪就上門來了,年近花甲的周啟洪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說道:“冷市長,你是我見過的最有作為的市長了,我已經向省裏說過了,你沒有任何過失,所有的東西都是和我商量過而且我同意了的。我隻願意和你搭班子,西昌沒有我這把老骨頭可以,但沒有你冷市長就是不行!不要灰心,你仍然是這個市的市長,所有的重要事項,我都會讓他們務必向你請示!”
看著雪鬢霜鬟的老書記,聽著他那掏心窩子的熱乎話,冷雲翳不由得是深受感動,在這個非常的時刻,許多平日溜須拍馬比較勤的頭頭腦腦,馬上換了臉,和自己說話時再沒了往日的諂媚,好像恨不得和自己趕緊劃清界限的時候,周啟洪竟然不怕被連累,說出這樣擔風險的話來,實在不能不讓人感動。
冷雲翳輕歎一聲,拉著他的手很是感觸地說道:“老書記我知道你是想要保護我,可你怎麽能這樣說呢?會犯錯誤的。我去學習了,這裏還需要你盯著呢!”
周啟洪義憤填膺地說道:“我怎麽就不能這樣子說呢?現在還有幾個領導幹部像你這樣務實,為群眾著想的?個個都是官油子,一門心思鑽營,為人民服務?在他們心裏早就見鬼去了!我也是一名老GCD員,就要如實反映情況。再說了,我還有兩年就要退了,也不去想那麽多的是是非非了,更不怕得罪了誰,就想為西昌的幾百萬群眾留下一個好的領導。就算是在倚老賣老,我也不在乎了。擺開話來說,徐世才那娃兒,我就是信不過!”
冷冰寒笑笑,說道:“省裏領導這樣安排,一定有他們的意思。現在西昌的發展已經進入了一個正軌,隻要按部就班,何況有老書記你從旁協助指導,想必是不會發生什麽問題的。”
周啟洪哀歎一聲,說道:“正是因為這裏發展很好了,村村五通工程也即將完成,到了收獲的時候了,他們這是來搶果子呀,想要坐享其成……”
冷雲翳笑道:“隻要群眾得了實惠,這果子他們要就給他們吧。”
周啟洪看了看冷雲翳,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實意的,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歎了一聲,深深為他而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