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反應

一瞬間,韓勳好像失聰了一樣,他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嘴巴開開合合,卻一個字都聽不見。直到大哥用手擦他的臉,他下意識一抹,臉上全是冰冷的淚水。

他哭了,為什麽?

“……林墨現在還怎麽樣呢?你倒先哭上了,像什麽樣子?”韓子傑看到韓勳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黑著臉罵道。

“阿勳,你先別難過,林墨一定會沒事的。”韓母柔聲勸慰道,心裏十分難過。看到韓勳這樣,她就知道他是徹底陷入這段感情,現在她也不強求兒子過什麽所謂的‘正常人’生活了,隻希望他能夠趕快好起來,希望林墨能夠渡過這一劫,以後,若是他倆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隻要他們能夠安康幸福比什麽都好。

韓勳總算找回些知覺,雙手緊緊拽著床單,喃喃道:“他肯定會沒事的,我跟他說好了,今年要一起過春節的,他答應我的,他答應我的,他答應我這輩子要跟我好好過的……”韓勳嘴裏機械的重複著,夢中林墨道別的聲音一遍遍重複,他眼底的神采一點點寂滅下去。

韓母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難過得別過身去,病房裏,其他幾個女眷也紅了眼眶。韓勳現在還不知道林墨真正的情況,病房裏的其他人都清楚,他醒來的希望非常渺茫,並且隨時都可能停止呼吸。如果林墨真的發生什麽不幸,他們實在無法想象韓勳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啪!’

韓子傑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扇了韓勳一巴掌。

韓勳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呆滯地看著韓子傑,眼神空茫。

有那麽一瞬間,韓子傑以為韓勳的怪病又發了,他壓下心底怪異的直覺,破口大罵道:“我不管你在昏迷中是聽誰說的林墨出事了,他現在還躺在z國的醫院裏,你難道寧願在這裏自怨自艾也不肯去見他最後一麵嗎?”

韓子傑話音未落,韓勳就像瘋了一樣撲上去,雙手狠狠掐住韓子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林墨不會死,他絕對不會死,護照呢,把我的護照給我,我現在就去看他,我看他敢丟下我一個人!”

韓勳昏迷了足足五天,粒米未進,動作看似凶狠,實際跟本沒多大力氣。韓子傑輕易製住了他,掰開的雙手,道:“你的護照還在爸爸那兒,你先冷靜下來,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我去給你要護照訂機票。如果等我一會兒回來,你還是這副鬼樣子,我就撕了你的護照,斷了你去z國的路。”說完,韓子傑推開韓勳,大步流星走出了病房。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韓勳竟然真的冷靜下來——至少表麵上看起來確是如此——他乖乖的配合醫生檢查,不再哭不再鬧甚至不再說話,醫生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而他的思想早已飄遠,他一邊在內心深處一遍又一遍的祈禱,祈禱任何一個能夠聽到他心聲的神保佑林墨,他願意拿自己所以的一切去換取他的生命;一邊又反反複複捫心自問,問自己,如果林墨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比愛別離更悲苦的是生離死別。

比求不得更痛苦的是得而複失。

韓勳從未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過,就好像夢中林墨跟他道別消失時,他的心他的靈魂也跟著消散了一般。

“……爸爸,哥哥會沒事的,對嗎?”林書眼睛腫得跟兩顆核桃似的,聲音帶著些哽咽,攥著拳頭,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重症監護室的小窗口,生怕一眨眼,病**那個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人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林墨從手術台下來後的幾天裏,他們已經收到了三次病危通知書,林墨術後心跳停止了兩次,雖然被及時搶救過來,卻至今沒有蘇醒的跡象,身體各項指標也沒有明顯好轉。私底下,主治醫師已經非常遺憾地告訴過林建,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一夜白頭並不僅僅存在於故事中。短短幾天裏,林建的頭上多了無數白發,額頭上留下了深深的皺紋,麵色蠟黃憔悴,微微佝僂著背,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老了十歲不止。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自責。

從林墨出事到現在,林建就反反複複責怪自己,如果不是他非要讓林墨回來,林墨根本不可能遭遇這場車禍,弄到現在生死未卜,如果可以,他寧願躺在病**的是自己,如果可以,他願意有用自己的命去換兒子。可是,世上沒有那麽多如果,後悔已經晚了。

“對,你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林建的語氣非常篤定,好像這樣,林墨就真的會好起來似的。他扭頭看了眼拔高許多的小兒子,發現他緊皺的眉宇間已經褪去了往日的稚嫩,好似一夜之間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他微微歎息一聲,說:“你到樓下病房去看看你奶奶,告訴她你哥哥已經好多了,讓她不要擔心。”

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身體底子再好,也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當林墨第一次病危通知書下來,第一次心跳驟停被救轉來後,老太太就再也挺不住病倒了。她醒來後生怕沒人盯著,林墨什麽時候心跳再停了也沒人知道,堅決不讓林建林書守她,讓他們去時時刻刻看著林墨,千萬不能再出一丁點差錯。

林書離開後沒一會兒,林城就從樓下上來了,走到林建身邊,安慰似的拍了拍林家的肩膀:“別太擔心,林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先前為了林建的事,林墨在人前狠下過他麵子,後來看著林墨靠一己之力讓老幺家裏越過越紅火,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林城心裏都非常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討厭這個透著邪門兒的侄子。然而,如今林墨生死未卜地躺在病**,林城心裏並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想法,相反,他也覺得非常難過,再怎麽說,這畢竟是他看著從小長大的孩子,林墨小的時候,他還買過好幾次糖給他吃呢。

林建輕輕嗯了一聲。

“這次車禍到底是怎麽回事?司機還沒找到嗎?”林城問。

林建說:“車主倒是找到了,可車主根本就不是我們l縣的人,他的車在林墨出事的前一天就被人偷了,警局那邊有他的報警記錄。薑華當場就去了,王鵬到的時候,現場就隻有薑華和林墨,他根本沒看到其他人。”

薑華就是那天開車送林墨回家的司機,輛車相撞的瞬間,軍人的意識讓他選擇了保護林墨,愣生生將正麵撞擊變成了側麵撞擊,代價則是他幾乎被大貨車撞成肉餅,現場慘不忍睹。而王鵬就是林建曾經幫他拆房子傷了腿的那家男主人,村長林常青見他為人厚道老實,就推薦他到兒子林海手裏做裝修工人。林墨出事那天,恰巧林海有一個活兒必須趕在春節前交工,王鵬身為那個活兒的負責人,一直跟其他工人忙到很晚才收工,家裏老人生著病,他著急著回去,就選了這條正在修的‘近道’,黑漆漆的路上,隻聽砰得一聲,老遠看到一輛車從長坡上滾下來,等近了發現這輛車是林家的後,顧不得車上正起著大火隨時都可能爆炸,拚了老命將林墨從副駕座上救出來。他前腳把林墨從車裏拖出來,後腳車就爆炸了,王鵬也受了不小的傷,在救林墨的過程中,他的手機摔爛了,他愣是拖著重傷,在附近求來了救援。

林城這幾年跟著兒子做生意,見識長了許多,不由道:“聽你這麽說,這事兒恐怕不是車禍那麽簡單,那人分明是想要林墨的命。你們是跟什麽人結仇了嗎?”林墨的性子冷歸冷,本質上卻不是喜歡逞強鬥狠的人,怎麽會跟人結下這麽大的仇怨呢?

開貨車撞他們的那個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報警這麽多天一點線索也沒有。林建也打電話問了葉知秋,林墨在京城那邊有沒有得罪什麽人,葉知秋已經讓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有答複。

林建搖了搖頭。

林芝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她臉上裝出一副悲戚戚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安慰道:“老幺,你也別難過了,不管怎麽說,你還有個林書,還有個兒子。不像我,兒子死了隻有個丫頭,下半輩子連個依靠都沒有,還是你命好。”

林芝她什麽意思?她是在咒林墨死嗎?林建當即就氣得紅了眼睛。

林城虎著臉瞪著林芝:“林芝你會不會說人話,不會說就把嘴閉上,別滿口噴糞。”

“林城,你特麽什麽意思?你現在有錢了,了不起了,看不起我了敢罵我了是不是?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麽求我的了?”林芝轉頭又盯著林建,陰陽怪氣道:“老幺,你這麽看著我幹嘛?你該不是想打我吧?當年你們害死我兒子的時候,是沒想到會有今天的報應吧?”

林芝剛說完,側邊一個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火辣辣地疼。

老太太被林書扶著,臉色鐵青:“林芝你兒子是怎麽死的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他是被你這個當娘的活活給作死的,跟別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就算是有報應,那報應也隻會落在你自己頭上。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再不認你這個女兒!”

林芝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老娘給打了,多年的老底被揭穿,看著周圍指指點點的人,不由惱羞成怒罵道:“個老不死的,當誰稀罕你似的,哼。”林芝氣呼呼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會盡快甜起來的,娃用碎掉的節操保證一定會he~~~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