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扛起重擔(上)
家裏本就欠了一萬塊錢賬,王豔豔又問熟人借了五千,她還特意用爸爸的名字個人打了借條,現在錢被她帶走了,賬卻是必須要還的。上輩子,就是賣了房子,天天頓頓吃白水稀飯就豆瓣,他們也是一分不少把欠親戚朋友們的錢全還上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根本沒啥好推卸的。他們這村子不算特別偏僻,可單靠種田和在外麵做幾天零工,大家手裏能有幾個錢?可以說,人家能把錢拿出來借給你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所以哪怕錢是王豔豔借的,他們也必須還上。
可王豔豔把能借到錢的人家都借了一遍,他現在該上哪找誰去借這近兩萬塊錢的‘巨款’呢?
真是一分錢難死英雄漢啊,上輩子,盛唐隨便擺上一桌也不止這點錢,林墨真是做夢也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會有為一兩萬塊錢發愁的一天。
林墨輕輕歎息一聲,以大伯和大伯母摳門的程度,已經欠了他們三千塊錢,這會兒若是讓他們知道王豔豔把錢卷跑了,第一個上門要賬的絕對就是他們夫妻。別看他倆這兩天醫院跑得勤,他們純屬是去看著奶奶,生怕奶奶就把她自個兒攢下的那點兒棺材本拿出來給爸爸用了。
一直以來,大伯一家都埋怨奶奶偏心。是,沒錯,奶奶是更偏疼爸爸和他們兩個小的,可是他們也防備太過了些。平日裏,就算奶奶悄悄塞零花錢給他和林書,他們兄弟倆都從來沒拿過。相反,爸爸每次每個月領到工資,都會買些魚啊肉啊什麽的,給奶奶送去,讓她改善生活。
奶奶節儉慣了,逢年過節兒女孝敬的錢都舍不得花,加上她自個兒平時種些菜拿到鎮上賣,是攢了一些錢。可細算起來,她一個沒退休金的農村老太太能存多少錢?
上輩子,得知王豔豔跑了,村裏人知道爸爸的腿徹底廢了,家裏就剩倆半大小子,都不樂意借錢給他們家。奶奶帶著他和林書,挨家挨戶去求去哭,爸爸的同事也捐了一些款,奶奶還把她存的三千塊錢棺材本拿了出來,才勉強湊夠了做手術的錢。
就為了這三千塊錢,大伯居然居然跟奶奶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後,再不肯給奶奶贍養費,鬧了兩三年,最後還是在村幹部的調解下,他當著大伯的麵,把這三千塊錢還給了奶奶,事情才算了結。奶奶原本是在大伯和他們家一家住半年輪著過,他們家房子賣掉後,一家三口住個破加工坊,他們兄弟兩個還要擠一個窩,哪裏有老人住的地方?大伯雖然不給奶奶贍養費,但是還不至於敢將老娘掃地出門,不過爸爸兩隻腿都給截肢了,他們兄弟倆,一個打工一個讀書,奶奶少不得要天天照顧爸爸,一二來去,大伯一家又不滿了。
想想奶奶這一輩挺不容易的,年輕時爺爺身體不太好,家裏家外全是她一個人扛。等孩子們大了成家了,卻各有小心思,一輩子最喜歡最得意也最孝順她的小兒子又成了殘廢,臨老還要受兒子媳婦的氣,原本挺健康一老太太,短短兩三年間就變得暮氣沉沉,爸爸自殺後沒兩個月,她也去世了。
這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奶奶過這樣的日子!林墨在心裏默默發誓。
至於二姑那裏,恐怕更借不到什麽錢。林墨不知道為什麽,反正記憶中,二姑一直跟娘家這頭不親。她原本嫁到鎮上,後來家裏做建材生意發財了,又搬到城裏去了。上輩子,奶奶帶著他和小書去她家借錢,哭了一上午,就隻借到了500塊,奶奶當時那絕望無助的模樣,他現在想起仍覺得心痛不已。
至於家裏那些堂叔堂伯,林墨細想了一圈,要麽是愛莫能助的,要麽就是已經被王豔豔借走了錢的,這會兒再去找他們,怕是也借不到什麽錢呢。
林墨思來想去,青桐村裏能一下拿出這麽一大筆錢,怕是隻有村長了。
算起來,他還得叫村長一聲三爺爺,村長跟他爺爺還是親堂兄,兩家關係走得還挺近,最主要一點,村長是爸爸和王豔豔的媒人。在他們這邊鄉下,出了這種事情,媒人通常是跑不掉責任的。哪怕上輩子出了事情,奶奶到村長家撒潑耍賴讓他丟盡臉麵,最後借來的錢裏,還是村長借了大頭,後來還頂住村裏人的流言,將村裏的公房給了他們一家三口住。
“哥……”林書怯怯的叫了一聲,喚回林墨紛亂的思緒。
記憶中,林書總是一副黑瘦的模樣,他都記不起林書小時候是個小胖墩兒了,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的看著你,能把心都給你瞧軟了。
“咕咕……”林書捂著肚子,小胖臉皺成一團,越發可憐了。
“肚子餓了?”林墨愛憐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林書順勢蹭蹭哥哥的手,可憐兮兮的點點頭。家裏的剩菜剩飯昨天終於就讓他吃光了,晚上沒等到哥哥回來就睡著了,早上都是給餓醒的。
“走吧,哥哥去給你下麵條。”
“好。”林書高興的點點頭,小胖爪子牽著林墨的手。
林墨勾了勾嘴角,他和林書打小感情就很好,因為王豔豔的事情,林書變得陰鬱敏感,對他也沒現在這麽親密依賴了。沒想到上天眷顧,竟然讓他回到了一切不幸的□□,他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的至親們過上幸福無憂的生活。
林家的廚房不大,是西南農村裏最常見的那種灶台,灶麵四周還貼著白瓷磚。灶台旁邊是一個大蜂窩煤爐子,這兩天小書一個人在家,爐子早滅了。
“我去把鍋燒上,你到外麵摘幾根兒蔥洗一下拿進來。”
“嗯。”林書重重點點腦袋,一溜煙跑到院子裏,摘了一小把細蔥,摘掉蔥尖兒上的黃葉,到水塔旁,擰開水龍頭,將小蔥衝了一遍,甩甩手上的水,邁著小胖腿跑回廚房。
林墨用枯樹葉點著了火,往灶膛裏塞了些細枯木枝,一會兒工夫火就燃了起來。他拿木瓢接了些水,把鍋洗幹淨,往鍋裏倒了些油。等油熱的間隙裏,他從櫥櫃頂層拿了一個籃子出來,籃子裏躺著十來個雞蛋,他拿了三個出來,又把籃子放了回去。他將雞蛋打到大碗裏,放了少許鹽巴調好,趁著油熱倒進鍋裏,翻炒幾下,在蛋完全凝結之前,到了半瓢水下去。
“哥,蔥洗好了。”
“放菜板上吧,幫我看著點兒火,別燒太大了。”
“好。”別看林書現在才十歲,拜王豔豔那個不稱職的母親所賜,生火洗碗都不在話下,偶爾,還能蒸個飯什麽的。
林墨把蔥花切好,鍋裏的水已經開了,他往裏撒了些鹽和胡椒麵,都不用試味道,就將一小把幹麵條下了下去,中途水開了他往裏麵加了一次冷水,等麵湯重新燒開後又多煮了會兒,他將麵條撈起來分別盛進倆碗裏,用鏟子把鍋裏黃橙橙的雞蛋和麵湯分別舀進碗裏,再往碗裏撒上翠綠的小蔥花,噴香的味兒一下就出來。
可惜這麵條不好,也沒有什麽高湯,隻能讓小書吃碗普普通通的雞蛋連鍋麵了。
“哥,真好吃!”林書砸吧著嘴巴,滿足的不行。
林墨洗了鍋,就著鍋裏的餘火,將幾塊兒切片的老薑扔進去煮上。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不夠從我碗裏撥點過去。”
林書嘴裏喊著麵條,含糊不清的說:“不……穀了……”
林墨從廚房裏走出去來,坐到他旁邊,把碗裏的蛋花撥了大半到林書碗裏:“吃吧。”
林小胖饞貓兮兮的咂巴著小嘴,大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哥,你對我真好。”
林墨笑道:“那是,誰讓我是你親哥呢?快吃吧。”
林書是真餓壞了,一會兒功夫就幹掉了一大碗麵條,碗底連滴湯都沒剩,坐在旁邊直打飽嗝。
過了小會兒,他不知想到了什麽,仿佛花了莫大的勇氣鼓著小胖臉,怯生生的問林墨:“哥,媽媽,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林墨驟然一驚,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話一出口,林墨就有些後悔了,潛意識裏,他把林書當成了十多年後學業有成留學博士。不過,轉念一想,林書早晚會知道這事兒,從自己這裏知道總好過從外人嘴裏聽到那些傷人的閑言碎語。
林書瞬間紅了眼睛,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
看著小胖娃哭,林墨心裏也挺難受的,可是一想到未來帶著無框眼鏡個頭比他還高一臉斯文敗類樣兒弟弟哭得慘兮兮的,他心裏就禁不住湧出一股異樣的喜感。
好吧,他承認他這做哥哥是有點兒不大厚道。可是弟弟這種生物,不就是偶爾拿來欺負的嗎?別說,林書小時候這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模樣還挺招人稀罕的,用後世的話來說是啥來著,萌,沒錯就是挺萌的。
“那天我看到媽媽跟陳叔叔一起走了,她說他們要去姥姥家借錢給爸爸看病,我想跟他們一起去,他們不讓。媽媽,嗚嗚,媽媽還打我。陳叔叔還問媽媽真不帶我走嗎?媽媽說不帶……哥,你和爸爸別不要我好嗎?我以後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嗚嗚……”王豔豔還說了許多刺耳傷人的話,林書都記得但是卻本能的不願意在哥哥麵前說。
林書的話,讓林墨心裏像被針紮了似的,他沒想到王豔豔為了她那段可笑的婚外情竟可以對親生兒子都如此狠心,簡直枉為人母!
“小書乖,別哭,哥哥和爸爸不會不要你的。”林墨把林書摟緊懷裏,柔聲安慰道。
少年溫柔嘶啞的聲音仿佛戳破了小胖娃偽裝的堅強,小孩兒哇得一聲敞開嗓子大哭起來,好似要把這兩天來承受的種種委屈害怕恐慌全都哭出來似的。
林墨輕輕歎息一聲,等林書哭夠了,才拍著林書的肩膀,看著他布滿淚痕的小胖臉說:“王豔豔把家裏的錢全拿走了,爸爸還在醫院裏急著要錢看病,一會兒,我得去找三爺爺借錢,你跟我一塊兒去……”
林墨還沒說完話,林小胖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哽咽道:“哥,哥,不要賣掉我,我會聽話的,我真的會聽話的,嗚嗚……”
林墨聽得滿頭黑線:“我的親弟弟誒,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賣掉你了?”
林小胖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哥:“……電視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林小胖可憐兮兮看著各位:大大們,親媽說如果你們在這麽潛水,她就要把倫家賣掉了,賣掉了,你們忍心看著如此可愛的窩被賣掉嗎?so,偶爾還是從水底爬出來透個氣留個言什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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