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須彌寶鏡始終在墨恒掌心血肉中隱匿著,鏡身與他血肉相連,更時刻護佑著他的本命神魂,而正是通過這身心雙重的緊密貼合,墨恒才能時時刻刻細致入微地留神感應虎玄青身上的寶鏡幻影!
心之所係,當遙在它方護佑著虎玄青神魂的寶鏡幻影突然震**欲碎時,墨恒才驟然心神劇痛。
“虎叔,虎叔……出了什麽狀況,若非寶鏡幻影護著你,你豈不是要神魂破碎!”
墨恒頭腦發懵,強忍驚懼,冷汗涔涔,死命地盯著掌中須彌寶鏡,煞白的臉上已經僵硬森寒,卻仍舊竭力維持著清醒,屏氣凝聲地通過此時劇痛的心神感應來推演虎玄青的方位。
掐算,絞盡腦汁地取出寶物拚命推演,卻算不出!算不出……怎麽還是算不出!
“該死的虎妖!你他媽究竟在哪!等你回來老子不幹死你!”
施展秘法良久,始終一無所獲,墨恒又駭又急,心裏發狠,猛地起身,踉蹌了一下,一言不發,直衝出府。理也沒理守在外麵再次想要邀他一聚的浩然仙門弟子,雷電一般直射林印之所在的山穀。
“伯父,虎玄青他究竟去了哪裏,請您告訴我。”
墨恒壓抑著心緒,一把推開茅屋房門,急聲問著。
他從未如此緊張過,哪怕強自維持平靜,臉色也仍是蒼白如紙,雙手也僵硬微顫,以前那種在墨雲書和梁弓宜麵前侃侃而談,將自身情緒當成玩具隨意處理的堅韌心態竟是**然無存。
林印之正坐在窗邊皺眉發怔,見他突然闖進來詢問,不由微微一頓:“你也有所感應?”
墨恒哪有時間再與他磨嘰,若非有虎玄青在其中,他哪管林印之是哪根蔥!見林印之依然不疾不徐地喝酒,墨恒刹那間險些法力爆發,陰沉嘶啞地再問:“虎叔在哪裏!他有性命之危!我不信您不知道輕重緩急,告訴我……”
林印之驀地將酒杯一頓:“你還叫他‘叔’?”見墨恒臉色黑黑,忙低喝道,“恒兒,冷靜!”
這四個字被林印之使了仙法,雄渾的仙法在墨恒耳邊轟隆隆炸開,好像雷霆之後有一蓬蓬的清涼甘露從頭澆灌而下,如同雷雨驅散燥熱,將墨恒心中所有因情而凶猛燃燒起來的焦慮、驚懼、駭怒全都澆滅。
墨恒一震,閉了閉眼,舒緩了口氣,再睜眼時臉色仍是煞白無血色,低聲沙啞地道:“抱歉,伯父,我無意冒犯。隻是,請您務必告訴我虎叔在哪裏,我要去找他。我知道您肯定清楚他的任務是什麽,也肯定知道他現在所在的方位,我不需知道別的,隻要您將他的方位告訴我……”
林印之沉默不語,虎玄青是他唯一的兒子,被他視若性命,臨走前也被他烙下了護佑秘法,再加上血脈感應,他剛剛幾乎與墨恒同時感應到虎玄青遭遇性命之險,隻是也掐算不出清楚的結果,看似平靜,其實心裏又何嚐不焦急?
墨恒見他不答,剛被澆滅的焦急憂懼再次熊熊燒起:“伯父!我自有依仗,不會自尋死路,請您開恩,告訴我他在哪裏!”
林印之端起酒杯,一副秉燭長談的架勢:“過來,坐下慢慢說。”
墨恒被他徹底激怒,腦門騰的一下差點冒煙,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逼問,總算忍了下去,強自靜下心來,喘著粗氣一字字問道:“伯父,您直說行嗎?晚輩恐怕再聽不到答案,會直接急瘋!”
林印之被他恨怒凶厲的雙眸盯得頭皮發麻,脊背都有些發涼,不敢再拖延,溫聲道:“放心,小虎性命無恙,我事先在他身上留了血印,心裏明白。再說,小虎去那裏,不止身上寶物眾多,還有他母族護佑,就算有些意外,也不至於逃不出性命。說不定他還能破而後立,晉升返虛境界……”
墨恒揮手打斷他閑聊似的話,忍著太陽穴突突的跳,幾乎要被他慢吞吞的模樣氣得噴血:“我知道虎叔性命尚在,但我給他的護魂寶物已經重損,他必定也受傷不輕,若是再……若是再有一次這樣的凶險,他還能拿什麽寶物護命?”
說到這裏,因急而怒的聲音陡然幹澀,“到時候就算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又能去哪裏尋他!”
林印之頓住,如此被他質問,再見他這個往日裏冷靜自持、清俊雍雅,看起來將自家兒子吃得死死的少年郎,此時此刻眼圈微紅,急得徹底失了風度,宛如一條丟了崽子後血紅著眼的凶狼……林印之突然心中酸甜,先前的不爽和糾結一掃而空,勉強一笑,眼光便越來越慈和。
“恒兒,別怪伯父不告訴你,除非你有妖族血脈,否則去那裏隻有死路一條。若是你有返虛修為,或許還可闖一闖,但以你現在的修為,哪怕突然奇遇上古至寶,甚至有絕跡的先天靈寶投懷,都是無計可施。那裏的門戶上古時便是隱秘絕地,什麽寶物都是無用,隻能憑著自身修為或血脈進出……”
“伯父,您放心,我不至於魯莽,我隻想知道虎叔在哪裏,不會妄自送命,否則茫茫天地間隻剩他自己一人怎麽活?我隻是想問一個答案,心裏有譜,所以,我最後問一句,虎叔他人究竟在哪裏?”
“你,唉,難怪小虎事先再三求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可將行蹤泄露給你,看來你為情所迷太深!理智能壓得住多久?你如今衝動,隻怕一告訴你,你等不了一時三刻便要衝去,到時三千幻滅禁製都能將你湮滅,何談過去救他?伯父不是氣你,你必須有返虛修為,否則……”
“……”
墨恒深深看了看他一眼,再也不說什麽,轉身大步衝出,便要去求浩然門掌門。
林印之一噎:“回來!你這臭小子,給我回來!我給你個東西,是小虎留給你的,他就怕你在他師尊手下吃虧,伯父也再警告你一句,千萬別去惹那老頭……”
墨恒化光衝出了山穀,聽他呼喊又瞬間折回,陡然現身在茅屋中,陰著臉再也不與他廢話。
林印之搖了搖頭,歎著:“都是癡兒。”眼看墨恒指不定就要發飆,便將虎玄青事前留下以防萬一的傳音寶珠從儲物法寶中取出,抬手遞給他。
墨恒一把攝來,這才沉聲問:“還有麽?”
林印之搖頭:“小虎要說什麽,都在這裏了。恒兒……”
墨恒沒時間聽他叮囑安慰,扔下一句話:“恕晚輩無禮,伯父也不要太過擔憂。”急匆匆轉身,倏然化光而去。
林印之怔了下,然後淡淡笑了笑。隨後繼續掐算虎玄青的安危,滄桑的眼眸中這才浮現出濃重的擔憂,他早就是化神巔峰的道行,又對虎玄青的任務十分了解,更和虎玄青父子血脈相連,仙法掐算之下,總能比墨恒感應更多一分。
片刻後,他扔下酒杯酒壇不管,身形一閃,皺眉往門派大殿而去。
墨恒飛出山穀便暗暗以須彌寶鏡防護周身,然後才激發了虎玄青留下的傳音寶珠。
虎玄青的聲音立即在他心頭響起,醇厚沉穩的聲音讓他的心緒頓時安定了些:“阿墨,如果你聽到我留下的傳音,就意味著我已經遇到凶險,不要擔心,我臨行前師尊給我指點良多,我此去……”
一番安慰的話溫情款款,有條有理,有理有據,讓墨恒的心情逐漸完全沉靜下去。
虎玄青在傳音中又道,“如此一來,阿墨,為防你擔憂,我勢必不能冒進,必須藏身療傷,隻怕就要與你分開更長時間了,修煉不知歲月,所不定三年五載,八年十年都是可能的。你萬莫心急,且自沉心修煉,以你的資質,再有那樁寶物,十年之後未必沒有晉升返虛的可能。”
傳音頓了頓,“阿墨,如果你能晉升返虛境界,憑借寶鏡幻影的感應,便可得知我的所在。”
接下來笑了笑,便微微有些討好的意味,“阿墨,我不是想事先瞞你,隻忖著自己小心行事,理應不會遭難,怕你平白為我擔憂,焦急之下強行提升修為,難免會有走火入魔的凶險。現在你若聽到我的傳音,務必要保重自己。就當是不讓我擔心,答應我,不可衝動,不可拿自身修為當兒戲,需得緩步慢行,徐徐圖之,日後你我共度長生,咱們日子還長,別被一時危難蒙了心智……”
隨後又有許多話,虎玄青的傳音很長,耐心細致至極,一部分是百說不厭的叮囑,一部分是坦然溫存的愛意,剩下一部分則是他自己的修煉心得,甚至還有一些他自己**上身為墨恒演示晉升情形的影像畫麵,無微不至的對墨恒言傳身教。
墨恒怔怔地聽著看著,眼底發澀,心神卻在虎玄青醇厚磁性的低沉聲音中,變得溫暖而平和。
片刻後,傳音寶珠化為飛灰,墨恒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理智地思量幾番,終於確定下來:“是我心急了。虎叔除了我給的寶鏡幻影,另有其它護魂仙法和寶物,以他的能耐,必能安然無恙。”
如此想著的同時,墨恒始終不忘通過須彌寶鏡感應虎玄青身上的寶鏡幻影,感應到寶鏡幻影雖然在剛才突然之間受損不輕,但隨後的時間內的確沒有再受創傷,才徹底壓抑住那份痛苦難當的焦急。
繼而冷靜想著,“我必須有返虛境界的修為,才能對空間奧意有道韻法則層次的接觸,然後才有可能感應虎叔的所在,再去尋找虎叔。否則我若貿然行事,不僅不能助他,還容易被人蒙騙,被人誤導,遭人暗害,那樣一來,一切努力都隻是窮折騰無用功罷了!隻是,返虛,返虛……”
他墨恒明知愛人遇險,又如何能夠安心忍受緩緩修煉的煎熬,等候十年才晉升返虛境界?
但是,要想在不損害修為根基的情況下快速提升修為,又有什麽法子?
想來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進入須彌寶鏡的幻境中曆練,但那必須將須彌寶鏡徹底祭煉、完全掌控,否則根本無法催使出那等威能。而要將須彌寶鏡徹底煉化,又需要返虛境界的道行。這是死循環,無法可想。
其次就是混沌氣息。混沌氣息是極品寶物,然而即便數量足夠,他也不能天天淬煉,首先身體便承受不住。先前他淬煉不休,如今已經瀕臨化神高階,卻無法繼續淬煉,隻能緩緩鞏固以求突破。
再次是靈丹妙藥、仙寶果實。然而如今年代,這個世間早就絕了仙家妙品,剩下的所謂極品聖藥,對於煉氣境界或者化神初階的人來說的確大補,甚至用得好了都能夠一步登天,但是對高境界的修士而言從來不可能有平步青雲的效果。最多也隻是常年服食才能加快修煉速度而已。這也需要身體的承受力,遠遠不如混沌氣息。也是休提。
冥思苦想,最後的最後,隻剩下……雙修?
雙修提升法力、混沌氣息淬替,如果能通過這兩種方式的相輔相成來修煉,那麽以後晉升境界時,即便遠遠比不上正常修煉時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實穩妥,但小心行事的話,卻也能將損害根基的可能降到最低。
念頭一閃,墨恒一頓,腦中突然閃過墨雲書、梁弓宜、千魚和尚的身影,尤其墨雲書和千魚和尚,這兩人都是雙修強者,千魚和尚更是歡喜老妖魔轉世……
想到這裏,墨恒臉色驟然陰沉,念頭也剛一起來就被他狠狠壓下。
他已有虎玄青,他與虎玄青彼此忠貞,報仇時用手摸弄墨雲書和梁弓宜幾下都已經是他能忍受的極限,怎能與虎玄青之外的人上床歡好?就算修煉雙修大-法,也要等虎玄青出來,他們兩人一起用功。
迅速將雙修念頭狠狠拋之腦後,墨恒皺緊直眉衝入虎玄青的洞府,再次將禁製全開,直截了當地叮囑童子:“誰來都不必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