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無論墨恒如何報仇,那些都是以後,話說回來,在這洞天中,虎玄青和墨恒的情感進展,若是別人知曉,肯定會大呼一步登天,實在是快得太不可思議了些。

但是,修仙修得是什麽?

是修為,是長生,是本性。

墨恒與虎玄青都是修仙的天才,對本性本心的把握都是常人所不能及——這樣的人,如果伸張正義,必定頂天立地,成長為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如果為非作歹,必定惡貫滿盈,墮落成一方超級大魔頭。

不過,虎玄青和墨恒都不是那般愚忠師門家族,或是本性陰險殺人如草芥的人,他們屬於自身立世,對於關鍵的事情,必然不會因是正是邪而迂腐彷徨、優柔寡斷,尤其是事關自身,更是會當斷則斷。

這才是他們二人的本色!

墨恒與虎玄青之間那“曆經多年”的感情,都因本性的人生演繹而沒有蒙塵,如同皎皎明月在萬裏無雲的夜空中遍灑光輝,直搗黃龍地擊中他們的心扉。還能有什麽感情比這樣更加純粹、更能霸占他們的內心?

就連墨恒這個兩世為人,都不能絲毫遺忘那場情事,更何況是初經情事,又悲憶多年的虎玄青?

就算不提情感的深厚,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之後,如何抉擇,也會事關他們本性本心。

所以,當墨恒率先出擊,直截了當地挑明那場孽情時,以虎玄青的坦**果決的性子,即便還有些扭捏赧意,又哪可能再昧心否認?再到墨恒提出“聖印”與“幽冥地域的荒莽深處”,虎玄青便再無顧忌。

於是,兩人坦白心扉後,刹那間,多年的幻境情感再無壓抑,再無隔閡,直接從內心洶湧上來!

於是,墨恒就成了阿墨,虎玄青就成了駱青。

而阿墨和駱青,本就是墨恒和虎玄青本人。他們彼此相愛多年,卻曾經陰錯陽差地陰陽兩隔。如今,天可憐見,他們能夠在現實中從頭來過,有些悲苦一生之後的慶幸和釋然,更有害怕再次失去的珍惜與寬容。彼此的深深眷戀都是發自內心,那就不必時時擁抱來刻意宣泄或顯示。

兩人之間的微妙默契,才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心有靈犀。

隻不過,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於離奇,別人又從何而知?

在蘇廷、吳剛、後峰等人看來,他們隻不過是剛剛相識、互相交好的初識友人罷了。

除開墨恒的忠誠奴仆們不談,蘇廷都隻是在心裏嫉妒:“大師伯以前無論對誰都毫不在意,隻是修煉喝酒,煉法養性,現卻怎麽好像對墨恒有了一見鍾情的好感?墨恒此人陰險狡詐,就隻會逞口舌之快,到處罵人給他老父惹麻煩,現在修為進境如此迅速也隻怕是用了什麽捷徑來拔苗助長,以後能有什麽修煉前途?長得再好,修為不成,最後還不是一碰黃土?大師伯真是被他那副小白臉兒給騙了!”

千魚和尚也在從蘇廷那裏打聽出來虎玄青和墨恒的相識時間之後,心裏頭微微輕鬆了些:“還好還好,那虎妖雖然皮相比小僧好看了些,但他們相識時間不長,小僧我自有手段奪回道侶……阿彌那個陀佛,是守住道侶。區區半虎妖,還想跟老衲搶道友,真真是太嫩了些……”

心裏如此想著,千魚和尚的眼珠子卻一直幽怨地盯著墨恒——撇開他最關鍵的“和墨恒雙修”來晉升修仙關鍵瓶頸的心思不提,這些日子和墨恒相處,真是讓他樂在其中,在他看來,墨恒現在年齡是小了些,但是為人成熟,而且養大兩年之後再吃,絕對是可口至極的罕見極品。

千魚和尚此身雖是個雛兒,但其靈魂深處卻是個風月奇人,此時心裏頭意**暗樂,表麵上仍舊是憨厚老實、委屈愁苦,任你眼光再怎麽敏銳,也都看不出破綻,就連深知他為人的墨恒都暗暗納罕。

墨恒對千魚和尚視若無睹,虎玄青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墨恒身上,讓千魚和尚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

卻說墨恒和虎玄青互訴衷腸之後,與誓死不離墨恒左右的千魚和尚一起,三人將蘇廷連同墨恒的四名仆從送到一處安全所在,設下禁製保護住,便繞了個大圈子回到祭壇所在的地方。

“墨恒施主,你且稍候,且看小僧慈悲渡人。”

千魚和尚咧嘴挺胸地傻笑,見墨恒淡然點頭,才狀似歡喜地說,“小僧查看過了,方圓百裏內隻有先前一個化神境界的修煉者,其餘一切生靈中,隻有少數幾個有煉氣境界的修為在身,其餘都是凡俗。”

說話間,千魚和尚盤膝趺坐,道貌岸然,隨後取出他的那尊破木魚,念了聲咒:“大。”

木魚倏然擴張成三丈大小,小山似的橫臥千魚和尚身前。

千魚和尚又拿木槌,念了聲咒:“長。”

木槌陡然粗壯起來,握在他手中如同巨木。

千魚和尚這才雙手抱著木槌較細的一端,憨笑著看向墨恒,羞羞答答、樸樸實實地對墨恒說道:“施主,你看小僧表現如何?小僧身上‘寶物’都是可大可小,能粗能細,任你取用……”

墨恒聽得嘴角抽搐,暗道:也就你這**僧能說出這麽**-**的話卻自作無辜了。

虎玄青更是臉色一沉,眼現怒意,他一直負手立在墨恒身邊,並未心胸狹窄地不容別人對墨恒好,哪怕千魚和尚明示自己在追求墨恒,他也隻是心中不快而已,心裏自有計較,但此時一聽千魚和尚這麽說話,便再也容他不得。

“神僧自重,你心機深沉,我與阿墨都是知曉。你若是為阿墨著想,我便縱容你去追求他又有何懼?但你如此輕薄調戲阿墨,卻是自尋死路,任你修為高深,我虎玄青手中之劍也必可殺你當場!”

虎玄青挺拔英武,平常時坦**硬朗而不失溫和,但此時一怒,目含殺機,渾厚的聲音雖不尖銳,卻有一種無比淩厲的氣魄,盡顯萬獸之王的虎妖威風,一瞬間讓此間方圓數丈都添了分沉重的壓力。

而且,他此話也不是威脅。

他的“炎決劍”是仿製師門鎮派之寶屠魔仙劍而煉成,裏麵被其師尊封存了一道救命用的仙劍威能,如果全力動用起來,雖然是自損三百,事後炎決劍也必毀無疑的結局,但敵人除非是踏入仙境前,融了一絲道韻的合道境界高人,否則就是返虛高手也逃脫不開。

千魚和尚被他威脅,也察覺出他身上炎決劍的微鳴,心中一沉,又見墨恒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好,臉上顯出悻悻然地轉回頭,心裏暗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用在男人身上也是如此,我這道侶現在看我不順眼不要緊,待以後看我順眼時,小僧這些情話可都會是隨時隨地反敗為勝的救命良藥。”

又暗暗誦著佛號,“阿彌陀佛,小僧散去分神魂魄,命魂轉世重修,以求仙道佛果,要是到頭來被小輩給害了,那可真是笑掉大牙……這些仙道大派最是可恨,霸占著至寶,讓我這個孤家寡人情何以堪?這小老虎身上有寶物防身,不好對付,算了,暫時饒過你了。”

眼看到了三人算好的時辰,千魚和尚不再多說,便準備施展玄法輔助,隻待到最後時,再以墨恒煉化的聖印為核心,通過那玄妙的古老祭壇,將這空間腐朽的洞天中方圓三十裏的一切,盡數拉入幽冥地域之中。

到那時候,墨恒便是一方領域之主了。雖然不至於掌控領域法則那麽誇張,但是催使聖印就能借助自家領域的威勢,實力直躍境界,等閑修煉者進入他的領域中,隻能被他克製和壓迫,別想輕易抗衡。

不過千魚和尚卻是不懼,虎玄青更是恨不得墨恒越強越好。

其實,如果為了不太過於引人注目,本來隻要拉入十裏便罷,以後在幽冥地域的深處以這十裏範圍為根基,自可緩緩發展——墨恒的聖印是得自千魚和尚,至於其餘聖印在洞天何處,連虎玄青都不知曉,否則虎玄青必會請墨恒棄了這方聖印,轉而自己去尋一個送他。

現在,墨恒明知這洞天不就之後必會破碎,所有的人和物都會被徹底湮滅一空,不忍心在明知舉手之勞就能救助無數性命時卻見死不救,所以提出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虎玄青和千魚和尚也都預料到了這洞天的結局,明白墨恒的話是什麽意思,自然是無有不可。

於是,千魚和尚為了在墨恒麵前表現,此時調戲完後,便整容肅穆,身上顯出佛光,真正全力催使他的那尊破木魚。手中輕輕敲動,悠揚大氣的木魚聲緩緩響起,讓聽出些玄妙的虎玄青和墨恒暗暗警惕。

這木魚聲悠悠傳出,刹那間傳出百裏,不多不少正好在百裏的界限處消散無聲。而這百裏內一切被木魚聲籠罩的生靈,包括煉氣修煉者在內,無論是不是能夠聽到,一被木魚聲波及,都立即麵目呆滯,隨後臉上露出大歡喜大極樂,瘋狂地往這裏奔跑而來,個個速度極快,像是被加持了神行符一般!

隨後不多時,方圓百裏內的所有生靈都集中在三十裏內,一起隨著木魚聲跪伏膜拜,口中念道:“我佛慈悲,大智大善、救苦救難歡喜佛……”

墨恒前世見識過千魚和尚的手段,此時再見仍是變色動容。

虎玄青身在仙門,也是見多了仙法,此時才沒有大驚小怪。

隻是與墨恒不同的是,虎玄青心裏又多了分極深的警惕:“本來看出這和尚對阿墨也算是真心,若是我以後有事不在阿墨身邊,有他這個情敵來替我保護阿墨,也是極好,卻沒想到此人深得歡喜佛法之要,已經修煉得這般精深……還好阿墨有先天靈寶護佑神魂,絕對不會被他蠱惑,否則,我就是拚了重傷,哪怕毀掉炎決劍,也必要趁機徹底滅殺了他!”

虎玄青仍是稱呼“阿墨”,習慣了,也正好墨恒的姓氏便是“墨”字,這樣稱呼雖然顯得親近些,但也不算特異過分。

墨恒卻不好再叫他“叔叔”,那樣也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但他也不願直呼其名,所以幹脆稱呼得平常些,直接叫他“道兄”便罷。他們之間也不需要什麽親密的稱呼來做贅飾。

……

三十裏方圓的洞天空間突然消失,這處空間宛如突然腐朽得湮滅破碎,誰也察覺不出異樣。

幽冥地域中並非昏暗不見天日,這裏的白天可見彌漫在天空中的氤氳雲紗,那雲紗沾染著黃、灰、白三色,飄飄****,無休無止,雲紗後麵是一輪比太陽略小、略暗的黃日。

因為有千魚和尚的木魚聲安撫,墨恒很快便現身處理好那些被他帶進來的人。

本來這些人在洞天中分布得稀疏,現在原本百裏範圍內的人生活在三十裏內,也不算擁擠。

墨恒留下了“梧桐晨鍾”裏的四個煉氣大圓滿的活傀儡來守護領域最中心的祭壇和原本的水府——活傀儡在幽冥地域中修煉成長最為合適,也算一舉兩得——那祭壇不知是什麽妖魔的骨骼煉成,古老樸素,原本在洞天中還顯不出太多異樣,現在一進入幽冥地域之中,竟散發出冥冥杳杳的恐怖威能!

這祭壇完全被墨恒用煉化後的聖印掌控,墨恒自然對其威能了若指掌,不禁心中一驚:“若是前世梁弓宜便掌握這樣一方領域,那麽他雖然在和我一起時隻是弱小的煉氣境界,但在他的領域裏隻怕能輕易擊殺化神境界初階甚至中階的高手!而且這祭壇對幽冥地域裏的妖魔土著都有極深的克製,即便不用我來催使,那些妖魔土著也不能靠近,否則隻怕連走路的力氣都被壓製住……”

墨恒便知道有祭壇在領域中坐鎮,領域外圍的任何幽冥妖獸土著都不可能深入領域之中危害子民。

還好是如此,否則他要想及時返回洞天,隻怕還不容易。

墨恒不敢耽擱太長時間,雷厲風行地處理完畢這些事宜,便和虎玄青以及千魚和尚一起通過聖印的牽引,利用祭壇從幽冥地域的荒莽深處回到洞天。

等他們接回被安放在一處的蘇廷、後峰等人時,洞天中,包括墨雲書、三陽居士、修容等人在內的修煉強者都還蒙在鼓裏,就算有人靠近那三十裏範圍,也隻是心急地認為洞天將要破滅,得趕緊尋找機緣。

墨恒三人卻不用再尋機緣。墨恒的機緣就是他的先天靈寶,虎玄青和千魚和尚的機緣都是他墨恒。

墨恒享受著虎玄青對他的照顧和溫情,雖然並不明著在人前表態,但是和虎玄青的偶爾相視一笑,平平常常的喚一聲“道兄”“阿墨”,竟比千言萬語還要溫暖身心。

如此一來,墨恒自然是將先前“念念不忘”的前世情人梁弓宜拋之腦後。

梁弓宜若是明曉前後因果,不知會不會感歎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梁弓宜現在的確是糾結無比,說他幾乎要哭出來也不誇張,而緣由,卻正正是那個先前對他“一見鍾情”而糾纏上他,捆綁了他,又褻-玩了他,隨後便消失不見的墨恒——再追究更根本的緣由,卻是因為他在意外收取“五色神網”之前,瞧了一眼被五色神網困住的“三生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