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七章 深愛成殤
帶著無盡恨意的複雜眼神看在帝煦眼中讓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擰緊,聲音也隨之沉下來,“那星葶你,想要我如何償還?”
“如何償還?”馬娉婷咬緊牙關,重複的四個字從她齒縫中一個一個的蹦出來,“把我失去的都找回來,把我要的都給我,把傷害我的全部抹去,隻要你能做到這三點,我就不計較你過去對我、對我的族人加諸的所有傷害。 ”
深深看向馬娉婷,帝鴻懿軒沉默良久,然後低低歎了一口氣,無力道:“對不起,星葶,你所要求的這些,我一個都無法辦到。
你失去的是整個占星一族,是作為聖女被蜀國百姓崇敬敬仰的心,是一段本該無暇的人生;你要的,我從來都不知道是什麽;傷害你、傷害你族人的那些人,早已經被一場大水淹沒於曆史長河之中……所以,對不起!”
“可我要的……”馬娉婷咬著唇,眼中不知何時已經蓄起滿滿的水光,激動出聲,“……不是你的對不起!即使那麽多年過去了,即使穿越了千百年的時光,帝煦,你終究還是不懂我的。”搖著頭,馬娉婷眨去眼中的淚意,聲音再次恢複冷靜,“也罷,現在,你也不必要懂了。如果是真心地覺得虧欠我,那麽就用你的行動證明給我看。”
帝鴻懿軒從鼻端吐出一口長氣,“你想讓我怎麽證明?”
馬娉婷扯起唇角,冷冷一笑。“很簡單,用你的手送這些覬覦我占星一族寶藏的貪婪之人下地獄!”
“不可以!”帝鴻懿軒幾乎沒有猶豫便反對出聲。
“你說什麽?不可以?”馬娉婷雙手環胸,抬起腳向前幾步,“這不是我要的答案!怎麽。彌補對我的虧欠就那麽讓你無法承受,不過是讓你抽出那把至高無上的劍殺幾個心懷不軌的螻蟻,都做不到麽?難道你那把曾經架在我和我的族人脖子上的利劍到如今,生鏽了?”
“星葶,你懂我,你該知道我拒絕你這個要求,並沒有那個意思。”帝鴻懿軒淡淡歎息道。
“我為什麽要懂你?”馬娉婷嗤嗤笑起來,“古蜀國高高在上的王啊,你不是還作著我和千年前一樣好騙的夢罷。很可惜,我的夢早就碎了。你忘了麽?是你親手打碎了它。從你十裏紅妝迎娶你的王後開始。從你下令阻止占星族人在蜀國隨意走動開始,從你漠然地看著四大家族反撲多年來作為他們支撐者的占星一族開始,我就再也不做夢了。”眼神複雜的遠遠凝望著帝鴻懿軒。馬娉婷淡淡道。
嘴上這樣說著,她心中心中卻是翻騰不已,帝煦啊!你插在我心口上的劍,傷口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愈合,但是,在厚厚的痂殼之下,內裏卻早已腐壞變質,朧水齊流。即使很想把過去忘記,縱然一直都想斬斷塵緣,回歸那片湛藍美麗的天空。然而,卻一次又一次停留下來。
想見你,一直都想再見你一麵,想告訴你,我是真真正正的愛過你;想知道,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曾經深愛過,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後悔過。
隻要你一句話,一句真心對我付出過的話;一句如果早知道四大家族的陰謀,你絕對不會坐山觀虎鬥,即使想要削弱占星一族的力量,也從沒有想把我的族人斬盡殺絕的話;一句對不起,現在才來接你,千年來的漂泊,不會讓我再寂寞下去的話,我就可以馬上原諒你。
“星葶,你怎麽就不明白,帝王之道,不是我和你想要什麽就可以做什麽的,當年的另娶,隻不過是一場障眼法,你為什麽就不明白?對於占星一族的慘烈情狀,我很抱歉,但空穴是不會來風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最後那一刻,你帶著就像現在我麵前的這些不是人也不是獸的怪東西衝進都城的樣子。
一直以來,我眼裏還會有被撕裂的我麾下的士兵的殘骸,滴血被怪物吞噬的模樣,我耳邊還不停傳來,那些士兵的慘叫聲;東宮的情狀更是慘烈,等我去到的時候,那個一向紅衣加身的女人已經被開膛剖腹,劃傷了容顏,她的嘴巴眼睛都大大地張開著,驚懼而亡的樣子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的可怕。”
帝鴻懿軒的話讓馬娉婷心中最後一絲動容與感情徹底磨滅,“所以,所有的錯都是我的錯,所以,我不該為我的族人報仇,所以,上天才懲罰我,被你親手殺死麽?”
“障眼法?”嗬笑兩聲,馬娉婷狂暴不已,眼睛都因為笑意而通紅,“如果真是障眼法,那麽冷紅衣是怎麽懷孕的?難道她是聖母,可以自體繁殖?如果真是障眼法,那麽在她汙蔑我和守護一族的男人有私情的時候,你為什麽相信了她?如果真是障眼法,為什麽要我看見你撫琴,她起舞,那樣讓我肝腸寸斷的畫麵?”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帝鴻懿軒嘴唇張合,想要解釋什麽,卻最終沒能說出口,隻有那握緊的雙拳和上麵乍然浮現的青筋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別再狡辯了,別再找借口了,帝煦,千年前的仇恨,千年後,就讓我們在這裏了結吧。”舉起手中那根莊重的黑白色翡翠交纏的手杖,直指帝鴻懿軒,馬娉婷眼中再沒了一絲銀光,有的隻是一層即將寂滅的漠然。
“舉起你手中那把塵封了千年的劍吧,帝煦,不論過去的對錯,今天,讓我們徹底結束。”說著,馬娉婷的身體陡然在騰起在半空中,而一直都不願意動手的帝鴻懿軒,此刻卻像是被什麽操縱了心神似的,憑空拔出一把金光閃爍,利刃泛寒的寶劍。
舉著權杖向帝鴻懿軒飛去的馬娉婷速度很快,沒有一絲猶豫,那尖銳的杖端,直指帝鴻懿軒的心口。
看著飛身而來的馬娉婷,帝鴻懿軒眼中是一片淡淡的荒蕪,口中的苦澀翻湧,然而心卻漸漸平靜下來:星葶,這麽恨我麽?也好,就讓我們兩個人以生命為代價,結束這場千年來的苦戀吧!
那不知為何陡然舉起的劍,也不再用力去控製了,帝鴻懿軒緩緩閉上眼睛,下一刻,隻聽得“噗嗤”一下,利刃穿透人身體的聲音,一聲難耐的“呃!”從身後傳出,而帝鴻懿軒本身卻沒有感到任何疼痛。
“馬娉婷!”直到一聲劇烈的叫喚,帝鴻懿軒猛然睜開眼睛,卻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的劍穿透了女孩的身體,而女孩手中拿根美麗莊嚴的權杖卻直直插入了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黑袍老者的胸口。
一時間失去了言語,帝鴻懿軒完全無法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馬娉婷被自己手中利刃穿透的身子軟軟向後倒去,就在螟想要去接住馬娉婷的身子之際,那一直靜默地立於怪獸與眾人之中的巨大的白色狐獸卻像一道閃電般陡然出現在馬娉婷身後,讓她纖細的的身體靠住自己柔軟的皮毛。
四肢趴在地上,巨大的獸首側看向倒在自己身上的馬娉婷,銀白狐獸巨大的黃金色眼睛裏陡然落下明亮的淚水,獸口中也“嗚嗚”出聲,伸出舌頭舔向胸口流血不止,臉色完全蒼白的馬娉婷。
似乎是感受到了銀白狐獸的悲傷,馬娉婷極力睜開了眼睛,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看向巨大狐獸的眼睛,手指也顫抖著覆上狐獸的濕潤的鼻尖,感受著它噴出來的溫暖的氣息,“小白,果然,到了最後,還是你陪著我,謝謝你一直在等待我,謝謝你阻止我想要無盡屠殺的心,還有……還有對不起,千年來,因為我的自私,讓你一直一直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對不起。”
銀白狐獸在馬娉婷的掌心中不斷摩挲著,低低的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哭泣。
“傻孩子,不要哭……”馬娉婷喘著氣,翕合著蒼白的嘴唇,一字一頓道,“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你看,那個害的占星一族和王室決裂,那個籌謀了一輩子卻不滿足還要禍延千年的罪人白莫,我終於親手將他了結了。”
看向舉著尖銳的拐杖倒在帝鴻懿軒身後的黑袍老者,馬娉婷解恨地說著,然後又急促地喘著氣,更加緊密地依偎在銀白狐獸的皮毛裏。
“嗚嗚……”銀白狐獸的叫聲越發悲傷,用鼻尖去觸碰馬娉婷白淨的頰邊。
“星葶!”像是剛剛回過神來,帝鴻懿軒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馬娉婷,看見那把屬於自己的,此刻卻牢牢插/在馬娉婷胸口的金色寶劍,渾身都開始發顫,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後退幾步,然後陡然撲到馬娉婷身邊,彎折了他高貴的膝蓋。
顫著手去捧她的臉,在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帝鴻懿軒喃喃問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殘忍,為什麽讓我第二次親手殺了你!
馬娉婷嘴角牽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淡淡道:“帝煦,能在千年之後見你一麵,我很幸福,謝謝你給過我的那些美好的時光,星星在召喚我了,我……要離開了!記得……要忘記,記得……要毀掉本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東西!”
話音落下之時,馬娉婷閉上了那雙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頭輕輕側倒在銀白狐獸的柔毛皮毛裏,麵容恬靜地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無比舒適的夢中,徒留深深的悲痛縈繞在她身側。
不願相信這個事實的帝鴻懿軒一把摟過銀白狐獸身體上的馬娉婷,搖晃著她的身子,大聲叫道:“星葶,醒醒,你醒醒,孤王不準你死,孤王不準你死!”
然而那個任他擺布的人兒已經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