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塵埃落定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幼年的相識,少年的陪伴,青年的成長,她和他最終卻沒能夠在一起。
從西南深林回到上京,曆經了爺爺竟然就是尋寶一整件事情的真正操手和馬娉婷的逝去,盧芳隻覺得精疲力竭,好像走了很長的路,也跨過了很多的坎,除了身邊那隻溫暖的大掌外,她卻似乎什麽也沒能握住。
回到俞家的時候,俞方和那些迷彩軍人身上的毒已經都解除了,孫楊和付月眉母女兩經此一事,似乎這多年的隔閡也消散許多,往事已矣,母女兩頭一次作出一致的決定,不再留戀上京的一切,離開華國,去到新的國家新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俞方也沒有挽留,隻是默默地讓人安排好她們的旅途,把俞家每個子孫都會有的一塊沉香木牌悄然塞進了付月眉的隨身小包裏。目送她們一步一步離開俞家大門,在踏上門檻,即將出宅子的最後一刻,付月眉終於還是回過頭來,綻放出最溫柔真實的笑容,對著傅昀喊道:“爺爺!再見!”
經曆過生死之痛,付月眉一月之間忽然成長了——雖然當年的自己並不是因為父親愛著母親而出生的,但是付月眉卻相信。過了這麽多年,俞方即使再不喜自己的母親,即使再介意,可心底一定是記掛著自己的,而她。這麽多年,為了福利院孤身一人打拚,也終究是有家人了,為了在親人離開的時候自己不再後悔,她該好好把握血親在世的時光。
這一次的離別絕不是永不見麵,而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見。
聽見付月眉那一聲爺爺的俞方怔愣在那裏,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孫楊和付月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頓時回神,喃喃自語道:“傻孩子,爺爺其實知道,你這些年來,也受委屈了,上一輩的恩怨其實並不應該加諸在無辜的你身上,可是……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對對錯錯。如果真的能夠隨著人離開就煙消雲散,人呐。也就不會活的那麽苦了……”
盧芳和俞越都沒能趕上給孫楊付月眉母女兩的送別,而且回來之後,盧芳就急急忙忙回到好久都沒有煙火氣息的盧家了。
因為傅昀一案告破,盧家也用不著在出借抵押,以前是怎樣的,現在也該恢複原樣。隻是,有些東西,是無法複原的——一如原來那個雖然算不得幸福但起碼人都還在的那個大家庭,像以為是受害者。卻一直是施害者的爺爺。
一個人坐在盧家主宅的廳內,看著屋外漆黑黑的夜色,空****的宅子讓盧芳心底涼意陡起。
在寶藏遺跡看見那個倒在地上的黑衣老者時,她心底還有過疑惑和不相信,可是後來,當回到俞家,看見原本應該躺在俞越臥房裏安心養病的大**空無一人之時。又有貝銘等人在一旁佐證,她終於不得不相信,那所有的真相。
她並不喜歡一個人的寂靜,感覺天地之大,隻有她而已,那麽寂寞,那麽悲傷,卻無人得知她的痛,像是十八歲那年,被母親秦雨遺棄的痛,被未婚夫閆坤另有所愛打擊的傷……離開上京的那些年,她是怎麽熬過去的呢?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終究都過去了,從a市見到閆坤和莫麗薩的時候,她就明白,這些年,他們小兩口過的很幸福。當時的確有過淡淡的苦澀和難堪,然而,現在,盧芳卻釋然了,她終於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俞越很好,很體貼自己,很關懷自己,和俞越在一起,雖然沒有驚濤駭浪般的心跳,卻又細水長流的溫存。
如果婷婷還在的話,她一定會張著那雙明亮清澈地大眼睛,笑鬧她,告訴她,不要猶豫,勇敢地抓住這得來不易的感情罷。腦中似乎又浮現出馬娉婷那張俏麗的臉蛋,盧芳明明笑著,眼角卻不自覺地落下淚來。
“婷婷,你還好麽?你在哪裏?老師很掛念你。”緩緩步出大廳,抬頭望著天上的那輪銀白的月盤和閃爍的星子,盧芳喃喃道,“你一直都是老師的貼心可人兒,給了老師勇氣和動力,老師現在和幸福很接近,你呢?你和你的幸福也在慢慢靠近麽?”
從西南之地回來,帝鴻懿軒並沒有在上京停留,而是帶著自己的父母和部下回到了法古國,說是等安頓好了一切之後再回來,全心全意地找尋馬娉婷。盧芳相信帝鴻懿軒是個有擔當的男兒,隻是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擔憂。
在門廊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雙腳失去知覺,脖子酸疼,盧芳才緩緩動了動身子,轉身準備進屋裏休息。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她並沒有察覺到庭院中黑暗籠罩之下的草地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咻”的一聲,槍彈破空之音從她背後飛快飆來,好在盧芳還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而開槍之人似乎並非是老手,一顆錚亮的子彈擦著盧芳耳邊險險射入廳內的柱子上。
盧芳猛然回頭,在室內淡黃色光芒的映照之下,莫麗薩那張熟悉的美麗臉孔出現在盧芳的眼睛裏,然而,那個平日裏優雅絕倫的舞蹈家,此刻的麵部表情卻是扭曲而瘋狂的,高舉的雙手之中赫然就是一把黑洞洞的手槍。
壓下心底的駭然與驚惶,盧芳緩緩舉高雙手,力圖讓自己鎮定的開口道:“莫麗薩,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說,我們是好朋友不是麽?”
似乎被那一句好朋友觸動了,莫麗薩有瞬間的恍惚,可是隨後卻又緊了緊握槍的雙手,打叫道:“你才不是我的朋友,你這個賤/女人,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一邊大叫著,莫麗薩一邊顫巍著雙手再次扣動了手中的手槍。
這麽近的距離,盧芳根本沒有地方去躲藏,隻能用手臂護著腦袋,以求不讓自己的大腦受損,槍聲隨後響起,“撲哧”一聲入肉的聲音也很清晰,然而很久盧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
怎麽回事?盧芳心底疑問陡升,緩緩地移下自己的胳膊,隻見剛剛癲狂的莫麗薩此刻正被不知從什麽地方閆坤出現的閆坤緊緊壓製住雙手,而閆坤的左肩正汩汩流出鮮血。所以,方才,是閆坤替她挨了那一下?
盧芳在心底暗歎一口氣,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這夫妻兩個人是在唱哪一出?
“放開我!放開我!”被閆坤製住雙手的莫麗薩狠命掙紮著,然後一口咬上閆坤的臂膀,悶哼聲從閆坤嘴中傳出,然而他的手臂卻一刻不鬆地壓製住莫麗薩。
一口從閆坤臂膀上鬆開,莫麗薩大喊大叫道:“盧芳,我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勾引別人老公的賤/婊/子,你這個披著朋友外衣的風/騷/女人,你怎麽不去死!”
被莫麗薩這樣咒罵,盧芳心底卻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怒氣,因為比起生氣,她更想知道莫麗薩現在這種行為的原因。皺眉看向莫麗薩,她心平氣和地開口問道:“我勾引了誰?請你告訴我;而你想殺我?又是為什麽?你我一直是好朋友,即使這麽多年沒見,再見之時,你也不曾顯露過一絲生分,如今,這個模樣對我喊打喊殺,難道之前你對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呸!”莫麗薩,再次聽見好朋友三個字,莫麗薩嗤之以鼻,“你才不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的頭號敵人!從當年第一眼我們相遇開始,你就是我最想踩在腳底下的那一個!
就因為你有盧家二小姐的身份地位,就因為你受盧嶽林的寵愛,就因為你做什麽事情都是那麽完美,所以,在班上,從來沒有人看見我的光芒!
是啊,比起你這個顯赫的四大家族之一的盧芳,我莫麗薩算什麽,一個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人,連替你提鞋都不配!可誰又真的知道,我也是世家小姐,而且比你的身份更加高上,隻不過就是因為一個私生女的名義,我就必須永遠沉在水底,不見陽光!
憑什麽!憑什麽,你可以憑借著家世無限張揚屬於你的人生,而臥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看著?憑什麽,所有人都被你吸引,卻隻給我一個可憐兮兮的憐憫眼神,不公平,那些誇耀,那些讚歎都應該是我的,我才是這個世界的光,我莫麗薩才是那人上之人!”
“所以,你當初對我那麽好,每次我到那裏都跟在我身邊,替我打理好一切,都是因為,你想要踩低我?”回想起當年的一幕幕,聯係到莫麗薩此刻說的話,盧芳心有所感,淡淡道。
“不然你以為?”莫麗薩諷刺地嗤笑道,“我為什麽要委曲求全地跟在你左右,為什麽能夠容忍人家說我就是你身邊的一條狗,為什麽要了解你的種種,都是為了最後能夠親眼看著你從雲端跌倒泥裏!
最後,我也做到了,不可一世的盧家二小姐盧芳,居然是逃婚離開上京的,哈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當年,有多少人私下猜測著,你是因為做出了有辱閻家門風之事才落荒而逃的,哈哈哈哈哈哈!”
莫麗薩可怖的笑聲回**在黑夜中,讓人隻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