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前往凡人界(三)

就在謝修凡與這老者搭話之時,君非奕已經踏上了返程,但禦劍飛行了沒有多遠,忽然停下來,遙遙地盯向某個地方。

原來,洪災暴發以後,大量災民南下,不少人想要進入沿路經過的城裏。而他先前注意到,就在數裏外的一座城池前,那裏竟然爆發了災民暴動,眼見城門已經被攻陷下來,忽然間,城牆上出現一道人影。

這是個白胡子瘦小老頭,隻見他持著兩隻大錘,那大錘由長長的鐵鏈接起。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將大錘一擲而出,便將那些呼喊口號最厲害的災民擊殺:“你們這些賤民,難道想造反不成?放箭!放箭殺死這些叛逆。”

那白胡子瘦小老頭的附近,有個身著官服的官員,見城牆上的士兵猶豫,當即喝道:“對,這些叛逆該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想將瘟疫帶進城裏來,讓我們大家全部染病?立刻放箭!殺死他們!”

“哼!”瘦小老頭不再去理會那些災民,轉而跳下城牆,飛掠向城中候府府邸。而在這處占地極為寬廣的府邸中,一個富態中年人早已設下宴席,正等著迎接他。

瘦小老頭舒展了下手臂,也不急著享用美食,質問道:“外麵煩人的災民擺平了,咱們繼續談條件,你雇我去殺那無方公子,而你則要替我收集五百顆剛出生小兒的心髒,你確定你能辦到?”

直至聽到那五百顆小兒心髒,君非奕不覺皺了皺眉,而他背著的劍也開始微微顫鳴。他這劍叫做除惡劍,是師父所賜,當初師父問他:你修煉的目的是什麽。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定要除盡天下奸邪,他雖不敢自稱一定能辦到,但卻必定會盡自己所能,眼中絕不容任何惡行。

師父告訴他:知善惡固然是好事,但太過執著的話,未免會釀成心魔。

此後不久,便發生了謝承天那件事情。

謝承天雖然身逢巨變,自己也前程盡毀,卻並不因此自怨自艾,也並沒有放棄繼續前進,尋找靈藥和醫修設法自救。但是,他被天雷所擊傷,能勉強活下來已是萬幸,這傷隻是勉強不再惡化,毫無治愈的希望。

謝承天失去了進階的可能,按照規矩,宗門一般會將這類修士遣去各地產業。而宗主雖有心留下謝承天,但謝承天礙於宗門規矩,不願宗主為難,自願選擇長居紫元仙城。

謝承天的經曆,豈不是比君非奕更慘?而君非奕也曾向他問及。

謝承天告訴他:大道才是每個修真者所追尋的方向,喜、怒、哀、懼、恨等等,這隻是追尋大道途中,所要經曆的而已。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隻要心中始終明確目的,明確自己的方向,那自然將永遠屹立不倒,也還有那麽一線希望。

君非奕恍然大悟。誅惡除邪他固然要做,但是,追求大道這才是他真正的方向。就像一棵大樹,誅惡除邪隻是支幹,而追求大道才是主幹。

隨後,他又很快確立下來,自己未來在進入元神大道後,所選擇的方向必將會是正義之道。

這瘦小老頭身為先天強者,先擊殺手無寸鐵的平民,後又與這王侯商量如此惡行。他若是視而不理,豈不是自己違逆了自己的道心?

與這瘦小老頭相似的人,他曾經見過。當初他父母被賊人殺以後,他帶著剛出世的妹妹倉皇逃走。不久,他便被天殺樓盯上,被帶回了天殺樓中,這天殺樓的背後,正是一個修煉邪惡功法的先天強者。

天殺樓樓主除去訓練幼童成為殺手,還專從其中挑出資質上佳者,好好培養之後將其祭煉,作為自己修煉邪功的爐鼎。君非奕當年由於資質極佳,便是這樣被盯上了,進而妹妹得到了較好的照顧,他也得到了重點培養,然而,這種莫名得來的好運,他當然無法安心享用。

悄悄調查之下,他很快就查知了真相,自知自己將來必死,不斷設法想要帶著妹妹逃走,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直到後來遇到師父,他這才得以免於一死。

後來,他在修煉有成以後,自然是回來凡人界中,將這天殺樓樓主殺了,放了樓中那些無辜孩童。而樓中那些幫凶,他根據每人的惡行,廢的廢,殺的殺。

如今,君非奕已經成功築基,自然早已不將這經曆放在心中,心中也再無仇恨。不過,這瘦小老頭顯然又是個修煉邪功的,放著他不管,難道要坐視他為害一方?

先天強者的實力已經相當於煉氣修士了,他們完全足以在凡人界中橫行霸道,無人可以奈何他們。凡人界的那些邪魔外道武者功法,多是修改自魔道功法,其修煉速度極快,但這種功法由凡人修煉以後,通常極易走火入魔。

這走火入魔的狀況,有的是變得更加噬血殘忍,性情大變;有的則是直接真氣逆行,暴體而亡。

他方才以神識檢查這老者,發現他體內真氣暴動不安,已經隱患極深。他收集小兒心髒,也不知是要利用什麽邪法,或許是繼續修煉,或許是想要設法借此壓住暴動的真氣。

君非奕立刻折轉方向,禦劍飛向那裏。

而此時,那瘦小老頭與那富態中年相談甚歡,隻聽那中年人道:“剛出生的小兒確實難尋,不過以本王的身份,要慢慢收集全,也不是太難。你……你是什麽人?好,好強……”

隻見君非奕周身劍氣盡顯,銳氣直指蒼穹,他直接抽劍指向那瘦小老者:“我不以強欺弱,將壓製修為與你公平一戰,若不能勝,那便作罷。”

瘦小老頭呆了呆,上下打量了下他:“你要與我一戰?你是……”方才君非奕駕馭金光降臨,難道他是……是傳說中的仙師,還是仙師中十分厲害的那種?

瘦小老頭頓時陷入了驚駭之中,但想到君非奕方才說,他將要壓製修為與他一戰,瘦小老頭這才稍稍回複了些底氣:“那你若是輸了,你敢保證絕不反悔?”

“不錯。一言既出,絕不反悔。”君非奕答道。

這瘦小老頭作為先天強者,當然也有不弱的本事。先天強者溝通天地元氣,毫不弱於煉氣期修士。既然君非奕自願壓製修為,那他也不是沒有取勝的希望。

不過,若是他知道,君非奕是吳越國修真界最頂尖的劍道天才,多半就會嚇得屁滾尿流,毫無戰意了。

在謝修凡為這病人施法治療之時,君非奕那邊,他已經與那瘦小老頭交上了手。

這瘦小老頭擁有先天三層的修為境界,而君非奕則相應地也將修為壓製在煉氣三層。

別看這瘦小老頭的武器是那鐵錘,可他身形輕敏靈活,跳來跳去,迅捷如風,兩隻大鐵錘也被他揮舞得虎虎生風,衝上來便殺向君非奕。

四周勁風凜冽,那富態中年隻能立刻往後退,遠遠退到壁角,根本不敢靠近。

瘦小老頭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攻擊的方向總是尤為刁鑽,專從君非奕背後出手。君非奕卻不急著出手反擊,一劍未出,隻是一味借助禦風術閃避,他在觀察這老者的功法。

這老者所修功法後患顯然不小,那老者每次運氣,體內血液流速便是有所變化,似乎隨時將要逆行。

“我這大鐵錘可非凡鐵所製,乃是萬年寒鐵精煉而成,仙師你可要當心了。”礙於君非奕的身份,瘦小老頭言語中雖不敢有任何不敬,但下手卻是分外地狠戾無情。他想,隻要能夠勝過這仙師,這仙師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吧?

那富態中年見瘦小老頭剛上場便是如此威風,壓得君非奕連還手之力也沒有,不由心中大感放心。原來這所謂的仙師,失去了修為的倚仗以後,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厲害。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間,君非奕頭也不回,一劍斬下。

就見這一劍劍式極是簡單,大開大闔,光明磊落,但卻又有萬邪齊避,正氣凜然之意境。

那瘦小老頭頓覺受到了極大的壓製,全身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劍之下停止流動。

他手中的鐵捶依然循著慣性,向君非奕背心擊去。就見君非奕忽然劍勢一轉,劈在了那鐵鏈之上,瘦小老頭全身一震,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旋即勢如瘋狂地大叫起來,周身勁氣如同暴風旋轉。

君非奕這一壓一震,竟是致使他血液逆行,就這麽當場走火入魔了!

對於這種貪圖修煉速度和功法威力而修煉魔功之人,就是得讓他嚐嚐其惡果。

隻見那瘦小老頭七竅流血,雙目血紅,已是完全壓不住體內真氣。他瘋狂地揮舞著鐵錘,想要將暴動的真氣發泄出來。

轉眼間,屋內桌椅毀壞,滿地狼藉。君非奕隨手布下道阻隔禁製,駕馭劍光懸停在屋內上空,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不準備再出手了。

那富態中年大驚失色,驚恐已極,那鐵錘在他眼前飛來飛去,有數次幾乎將要擊中他:“快住手!來人,快來人……”

然而,此地已經被禁製所隔,外麵的人根本進不來,他的聲音也無法傳出。

而那瘦小老頭顯然已經氣血攻心,無可救藥。過得片刻,他終於大喊一聲,爆體而亡了。君非奕睨了那富態中年一眼:“你若是再敢為惡……”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富態中年險死還生,隻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向君非奕表態,“仙師大人明察,我可是什麽也都還沒來得及做。是我那孽子自己犯下罪孽,竟然抓了無方公子的幼子,還將他奸殺至死。他罪該萬死,怨不得無方公子殺了他,我不再想要報仇了。”

“……”君非奕撤去禁製,駕馭劍光離開了。別看凡人本身壽元極短,可他們之中的齷齪事情,豈不比修真界更要精彩得許多?君非奕倒也不以為奇。

那富態中年見君非奕離開,終於鬆了口氣。他早已是汗濕全身,驚悸之極,這以後更是留下了心悸之症,平日行事小心翼翼,唯恐君非奕留了什麽暗棋,隻等著他作惡,便要來一劍殺死他。

君非奕返回平滄城,與妹妹相伴數日,便回到宗門繼續修煉。凡人界中畢竟靈氣稀薄,不適宜作為修煉之地,而觀那瘟疫之災,顯然也非數月內可以徹底根除,所以,他便直接回了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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