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鬆花江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軍演(二)

日本人『摸』到眼皮子低下還不知道,這老些兄弟,早晚叫你們這些人害死,日本人整天揣著啥心思還看不出來?

田二牛心裏一陣劇烈的思想鬥爭,軍人的責任感和中國人的良知,促使他下了決心,一咬牙,豁出去自己被軍法處槍斃。

他舉起三八槍,不過,他聰明的沒有把槍口對準日軍士兵的背影,而是朝著天。

“呯”一聲槍響,尖利的槍聲,劃破寧靜的夜空,聽起來格外刺耳、響亮。

槍聲激活了二五八團的前沿陣地,朦朧之中的二五八團士兵,被槍聲驚醒,一陣緊張的呼喊聲,拉動槍栓的聲音,在漆黑的夜晚,響成一片,透出一股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

在二五八團前沿陣地大約五百多米處,忽然亮起了一連串手電筒的亮光,照的夜空雪白一片,就像餓狼的眼睛,在黑夜裏閃著寒光。

隨即傳來一陣日語的嬉笑聲,還有生硬的漢語在喊叫:“支那士兵,你們不要緊張,這是大日本皇軍士兵,在進行夜間進攻科目的模擬演習,把你們當成演習的對象!”

這些日軍士兵喊完,大搖大擺的撤離了二五八團的前沿陣地,邊走還邊嬉笑打鬧,肆無忌憚,路過田二牛他們潛伏陣地的時候,還特意用手電筒照了好一會兒,並且有幾個日軍士兵,在做著下流的動作,似乎在向中國軍人示威。

田二牛長出一口氣,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日本兵一隊接著一隊從他的麵前經過,他暗自數了一下,大概有一千多人,這是日本人一個大隊的編製,他覺得事情很嚴重,決定立即回團裏報告。

安排幾個老兵在這留守,並叮囑他們趕快改變潛伏哨地點,然後,他迅捷的消失在黑暗之中,班長走了,剩下的士兵,似乎滿腔的勇氣也被帶走,黑森森的夜『色』之中,好像有無數雙日本人的狼眼,在緊盯著這支孤立的小部隊。

田二牛『摸』回前沿陣地,二五八團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引得哨兵不是好聲的喝問,士兵們更是緊張的瞪大眼睛,茫然的盯著漆黑的夜空,好像那些幽靈一樣的日本兵,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明晃晃的刺刀,隨時都能刺進自己的胸膛。

田二牛剛一進陣地,迎麵碰上了他們的營長,這個營長更狼狽,田二牛報警的槍聲響起的時候,營長正在悶頭大睡,昨晚和幾個老鄉喝點小酒兒,一不留神,整多了。

軍部傳達的一級戰備命令,這個營長根本沒拿當回事兒,要是日本人想滅了咱們,早就動手了,能挺到現在?再說了,就憑咱們這幾杆破槍,能鬥得過日本人?這個營長早就打好主意,日本人一開槍,他立馬就投誠,犯不著把小命兒搭在這。

槍聲一響,這位姓劉的營長,一激靈,顧不得披掛整齊,慌忙跑出防炮洞,找個人少的地方躲起來,還暗自琢磨,這日本人說動手就動手,事先一點兆頭都沒有。

眯了一陣兒,沒啥動靜,他膽戰心驚的小心往前『摸』去,看到本營的士兵,都在那嚴陣以待,原來日本人沒有打過來,立馬膽氣大增,正好迎麵碰上田二牛。

他聽說是田二牛開的槍,立即火冒三丈,瞪著通紅的眼珠子,滿嘴噴著酒氣,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平實跟他媽木頭橛子似的,一點兒都不開竅兒,全營那個班長以上的沒給自己進過貢,唯獨這個死心眼子的家夥,一『毛』不拔。

還時不時的給自己唱反調,這下有把柄落在我手裏了,上頭一再嚴令,絕不允許開槍,違者軍法從事,劉營長馬上喊道:“來人那,把田二牛給我捆起來,明天執行槍決,看那個還敢違抗軍令!”

幾個劉營長的親信撲上來,把田二牛捆個結實,押進一個防炮洞,就等著明天執行營長的命令。

田二牛心裏不服,這還是天大的委屈,要是自己不鳴槍報警,萬一日本人假戲真做,咱們一個團的弟兄,可就都成了日本人的刀下之鬼,劉營長明顯是公報私仇。

任他喊破嗓子,也沒有人搭理他,其餘的士兵,都在心裏憋住一股氣,可是,懾與劉營長的『**』威,敢怒而不敢言,這姓劉的,心狠手黑,平實沒少喝兵血,仗著和團長是拜把子兄弟,沒人惹得起,連參謀長見了他,都讓三分。

二牛是冤枉死了,他救了全團弟兄們的命,哪又咋樣,誰讓人家是當官的呢?咱們的小命而都在人家手裏攥著呢。

緊張的一夜終於過去,昨晚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夢裏,那恐怖的成片手電光,還像魔鬼的眼睛一樣,深深的留在二五八團士兵的心中,而田二牛,隻不過是個犧牲品。

天『色』放亮,唐秋離已經趕到二五八團的陣地後方,遠遠看過去,陣地上死氣沉沉中又透著一股『騷』動不安的氣氛,好像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在空氣之中無聲的流動,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唐秋離心裏做了判斷。

昨天晚上這一幕,是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精心策劃的平津戰略的組成部分,以演習的名義,把兩個野戰聯隊,調到宛平附近,和原來的部隊,重新編組為一支部隊,由華北駐屯軍原副參謀長,陸軍少將原山進指揮。

二五八團駐守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在側翼衛護宛平城的安全,和宛平呈互為犄角之勢,一旦宛平遭到攻擊,二五八團可從側後,給進攻部隊狠狠的一擊。

而宛平城又扼守北平與外界的唯一通道盧溝橋,如果拿下宛平,北平就是一座死城,日軍就會是四麵包圍的大好態勢,城裏的二十九軍部隊,『插』翅難逃。

所以,二五八團防守的地域,就成了田代的一塊心病,如鯁在喉,必欲得之而後快。

田代授意原山進,尋找機會,伺機奪取二五八團的陣地,把大日本帝國的軍隊,推進到宛平城下,一旦大本營下令開戰,立即奪取宛平城,控製盧溝橋,堵住二十九軍最後一條退路,把在華北的支那軍隊就地殲滅。

原山進是個頗具野心,而又膽大妄為的家夥,軍國主義思想濃厚,自從加入日本軍隊那天起,就立誓為天皇陛下效忠,為大日本帝國開疆裂土,即使奉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原山家族,參加過中日甲午戰爭,日俄戰爭,祖上多有戰功,到了原山這一代,隻有原山進在陸軍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家族漸呈衰敗之勢。

原山不滿足於大日本帝國華北駐屯軍司令部,副參謀長這一顯赫卻無實權的職位,他渴望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山口兵敗百花山,一個聯隊的士兵玉碎,正是原山參與對山口的質詢,並在其中做了不少手腳,終於使山口黯然去職,被大本營打入另冊。

原山早就覬覦山口旅團長的位置,現在,終於有機會領兵,雖然田代閣下很小氣,隻給了兩個聯隊的士兵,加上原有的部隊,勉強達到一個乙等旅團的標準,原山已經很滿足。

他對田代伺機而動的命令,很不以為然,什麽叫伺機,還不是等待機會?田代閣下太過於謹小慎微了,在大日本帝國軍人的字典裏,永遠沒有“等待”這兩個字。

他不認為二十九軍這種在支那軍隊裏,被稱之為雜牌的部隊,是他的對手,隻要大本營一聲令下,原山就能率領幾千精銳,一舉拿下北平城,讓支那人的鮮血,洗刷祖傳的寶刀,重新煥發光彩。

雖然以後來了華北獨立師的部隊,而且,作為華北駐屯軍的高級軍官,獨立師的前身抗日血手團,在滿洲的彪炳戰績,早有耳聞,原山心裏卻大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這是關東軍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編造出的借口,用這種堂皇的理由,掩蓋軍官和士兵毫無戰鬥力的事實。

雖然關東軍號稱是帝國“陸軍之花”,可是,駐守滿洲三十多年,早就被滿洲的高粱美酒和嬌媚的滿洲女人,抽掉了脊梁,腐蝕了鬥誌和強健的肌肉,關東軍已經老朽了。

三十多年沒有大規模的戰鬥,滿洲事變那也叫戰鬥,和趕鴨子差不多,至於和抗聯的紅胡子作戰,更是沒有技術含量,那些缺槍少炮、沒吃斷穿的抗聯,還配稱之為對手嗎?就這樣,關東軍幾十萬精銳部隊,到現在還沒有肅清。

真不知道大本營是怎麽考慮的,原山就像齜著牙的餓狼,看著霧氣飄渺的北平城,調動所有的狠『性』,隨時準備撲上去狠狠咬一口。

機會來了,宋哲元辭去二十九軍軍長職務,深諳中國軍隊內幕的原山進,知道中國軍隊的積弊,最高長官的調離或是去職,都會引起部隊內部的動『**』和不安,每個人都在考慮自己的前途,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原山進沒有猶豫,他判斷,對麵的二十九軍二五八團,現在正是人心惶惶、軍心不穩的時候,他馬上調集部隊,開始實施他自己稱之為“原山計劃”的軍事行動。

涉及到這麽重大的軍事行動,原山進連華北駐屯軍司令部都沒有報告,他認為,既然田代閣下叫“伺機”,那麽,現在就是絕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