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子墨看著她,流下血淚。
“師弟,我腿腳已經是這樣了,我走不了。你不一樣,你能走!”
“你現在是我們師兄弟所有的希望,宋誌滄想要爭奪天下,必要天下文人的支持。師父拒絕了他,他如今隻能在師父的幾個徒弟中尋找支持。”
“而你繼承了師父的衣缽,是眾望所歸,你千萬不能被宋誌滄的人抓住!”
林展媛被他的話驚到,林紹流已經被宋誌滄的人盯上了!
他知道嗎?
知道自己的師父已經不在人世,已經在和宋誌滄的對抗中殞命。
單子墨見她半天不說話,掙紮著起身,撲到房內唯一的桌上,一把將那些炸藥丸抓起,塞到林展媛手中。
“他們之前告訴我你已經被盯上了,要是不想你死就要我幫忙做炸藥,如今看見你性命無憂,我也安心了些。”
“這些炸藥丸你帶走,足以應對路上的威脅。你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害人的東西了。”
單子墨催促著她離開。
林展媛懷裏抱著裝炸藥丸的盒子,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自己走了,等薑四他們回來一看,一定會知道是單子墨偷偷放自己出逃。
她垂下眼睫想了想:“單大哥,我不走。”
走?
走去哪?
這滿山荒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自己恐怕走出去沒多久就會被薑四抓回來。
到時候還會牽連到單子墨。
她坐下來,將懷裏的盒子重新放回桌上:“你放心,我有辦法讓薑四他們送我們離開。”
單子墨歪著頭,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
林展媛覺得他的狀態有些問題,伸手將他汙穢的頭發撥到腦後,單子墨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林展媛看見他臉上都是血汙。
現在薑四還沒回來,整個小院就隻有他們二人,林展媛索性坐定,臉色嚴肅。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都仔細和我說說。”
單子墨這副模樣,分明就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導致神誌不清。他本來是天之驕子,怎麽可能分不出自己和林紹流。
“師父,師父死了。”
單子墨看出她臉上的堅定,整個人頹唐地坐在一邊,膝蓋以下的衣擺空****的。
“一月前我被家中以長輩性命垂危的信函叫回來,然後就被關押到了這裏。家中的人用我做交易,攀上了平陽侯府,半月後,我師父又被他們以我的名義誘騙了來……”
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那一日,自己被家中人賣到這裏後,聯係不到外界,每日渾渾噩噩。
平陽侯府的下人他,要是自己一日不做炸藥,他便一日不給自己飯吃。
顧安啟來,帶著自己的家人,逼迫他寫信給師父,要他隻身前往單家。
此後,就是師父被抓,自己也身陷囹圄不得外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師父!”
單子墨終於回想起自己曾經做過了什麽,捂著臉哀聲痛哭。
要不是自己受不住罰,在顧安啟的蒙騙下寫了信函,師父也不會毫無戒備前往單家,被抓住關押起來。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單子墨捶胸頓足,痛哭涕流。
林展媛被他的表現嚇了一跳,想到他說的因為他的親筆手函導致薛老隻身赴會被抓,便知道他心中難過,恐怕是一直在譴責自己。
她說不出這不是他的錯,便冷著臉蹙眉。
“是,就是你的錯,但是你現在還有機會彌補。”
單子墨抬頭看她,淚眼婆娑,似乎不相信這是自己一直貼心的小師弟說的話。
“彌補?”
“對!”林展媛看向他:“薛大儒並非愚笨之人,你一回家幾日杳無音訊,卻突然寫信叫他去你家赴會,他難道就不會起疑心嗎?”
單子墨隨著她的話細細思考,才呆滯了神情:“對,師父他一定是知道我發生了什麽,才會來找我。”
明知有詐,偏要來尋。
單子墨心中更加難受了,師父這是在擔心自己啊!
“薛大儒被抓,一定是宋誌滄的意思,但是他最後肯定是拒絕了宋誌滄。”
林展媛冷靜分析。
“否則薛大儒也不會被害,死在了薑家兄弟的手中。”
單子墨想到師父死的那日,自己被綁在柱子上,眼睜睜看著他們將師父身上的肉切下來……
他眼中再次溢滿淚水,胸腔中一股憤懣無處可發。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林展媛摁住他的手,平複他激動的情緒:“薛大儒拒絕了宋誌滄,以宋誌滄的謹慎態度,斷不可能戕害薛大儒。”
如今宋誌滄還未奪得天下,他要是殺害了薛老,天下文人討伐的筆墨就夠他喝一壺的。
單子墨緊緊皺起眉頭。
“你的意思是……”
“薑家兄弟不明白宋誌滄的態度,他們隻是不忿薛老拒絕宋誌滄,所以故意殺了他。”
林展媛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想。
“揚城離江南距離遙遠,薑家兄弟脫離掌控,偏薑四又是個自作聰明的人。”
可以說薛老的死是意外,宋誌滄就算拉攏不了他也不會殺他,可薑四想要替主子鳴不平,也是為了威懾單子墨,擅自殺了薛士齊。
單子墨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林展媛垂下眼睫,微笑:“隻是不知道,要是遠在江南的宋誌滄知道了這一切,該怎麽辦。”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與此同時的皇宮,早朝已經散了,林紹流跟在文武百官後頭,緩緩朝宮門外走去。
他微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麽。
“林大人,”李公公守在宮門口,見他過來,臉上立馬堆起笑,“林大人,皇上有請。”
林紹流這段時間是皇帝麵前的紅人,且不說治水有功,甚至連安置百姓這一方案,都聽人說最開始是他提出來的。
“皇上心情高興,想要與林大人商討秋獵的行程呢。”
林紹流停下腳步,見許多官員都往自己這邊看來,便往李公公的方向走去,一邊漫不經心道。
“如今城內百廢待興,皇上怎麽還有心情去秋獵?”
李公公笑道:“哎喲,皇上的心思我們這些下人怎麽敢猜,隻是之前皇上說了,揚城水患平息,是大喜之事。”
“正是需要秋獵來慶功行賞呢!”
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宮道上,餘下一人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目露怨憤。
顧安啟冷笑。
林紹流,虧你還自詡愛護妹妹的好哥哥,林展媛消失了這麽久,也有心情來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