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展媛閉緊嘴不再說話。
薑四見狀冷笑一聲：“嗬，不說？那你說我切下你一根手指，再送到集中帳營那邊。”
他一邊說，一邊從腰間抽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換得了我兄弟幾人出來嗎？”
那匕首鋒利，寒光反射在林展媛臉上，她突然心情就平靜下來。
“你不會這麽做的。”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會不會這麽做。”薑四拿著匕首在她臉上比劃，期待看見她痛哭流涕的模樣。
林展媛看著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其實也在找傅霽的下落。
“你剛剛表現出對傅將軍的下落很是在意呢，方便我問為什麽嗎？”她沒有順著薑四的話說，而是反客為主，仰著頭調整了一下姿勢。
這個角度看人，更能看見薑四臉上的錯愕，還有被猜中心事的惱羞成怒。
“誰說我在意他的下落了？”
林展媛腦中電光火石般，刹那間想到了很多。
傅霽是薑四他們進攻揚城的最大阻礙，他們現如今這麽在意傅霽是否真的失蹤，莫不是開始計劃進攻揚城了？
薑四現在這般威脅自己，絲毫不在意自己知曉剩下半塊虎符的下落。
難道說宋誌滄已經不需要虎符了？
薑四見她半天不說話，隻是盯著自己看，自覺沒說錯什麽話，扯出一個笑來。
“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你呢，林小姐。”
“要不是您給了我勇氣去聯係大人，我都不知道大人的手下潛伏在了揚城內。”
他還以為自己四兄弟被宋大人給拋棄了呢。
“也謝你，我們現在不需要那半塊虎符的位置了，”薑四說著，舔了舔牙，“大人的軍隊已經到了峽關，隻要傅將軍不出現，他就能一舉攻下揚城。”
林展媛的瞳孔微縮。
峽關？這麽近！
傅霽知不知道？不，他應該不知道，他在城內被人盯得很緊，不會有機會探知江南的消息。
就算他有心探查，可江南消息封鎖得那麽嚴密，他也沒渠道去查證。
林展媛深呼吸一口氣：“你和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轉頭去和外人講？”
“你不會的，”薑四神神秘秘，“進了這處宅子，你就不可能再有離開的機會了，諾，就像外麵那個人一樣。”
林展媛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了院子內坐著的一個背影清瘦的人。
對方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擺弄著什麽，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他是……”林展媛驚訝了一瞬，覺得那人背影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是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難道他就是製造出火藥彈丸的人？
“你說他？他是世子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個能人，說是能製造炸藥，厲害著呢。”
薑四冷笑著。
“不過他不服被關在這裏，一直想逃出去，我就折了他兩條腿。”
林展媛目光一凝，看見那男子腿下空****的，隻餘衣擺隨風飄動。
“你要是想跑出去，可別想著還能活。”薑四說完，也失去了嚇唬林展媛的興致，甩手出了房門。
這座院子離揚城極遠，方圓百裏沒有任何人煙。
薑四肯定林展媛跑不出去，至少有他坐鎮，林展媛也不敢跑。
薑四拎著一個麻袋走了，徹底地消失在了院子內，大門被他吱呀一聲給鎖上。
林展媛見他拎走的麻袋上血糊糊的，心中惡寒，不敢想裏麵裝了是什麽。在腦海中梳理好自己知道的消息，她坐起來。
解開手上腳上的繩索，她緩步接近院中那個自顧自手上活計的男人。
空氣中的火藥味更濃了。
“你是什麽人？”靠近了點，林展媛從側麵看見他的長相。
蒼白的臉，呆滯的眼神，嘴唇哆嗦著似乎在說什麽話。
“我要做炸藥，我要做炸藥……”
“誰也別想攔我……”
她又靠近了點，看見他身上衣擺處點點暗色紅梅，是血塊凝結後的顏色，觸目驚心。
林展媛走到他的正麵，看見他隱藏在髒兮兮頭發下的臉，是一張清秀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
這張臉，給了她一種奇怪的，隱約熟悉的感覺。
“你是……單子墨？”
雲逸書莊，是隱世學者薛士齊一手所建，是天下學子趨之若鶩的求學聖地。
薛老一生隻收了五個徒弟，這五個徒弟在各個領域都頗有建樹，晚年時分，他又破例收了個小徒弟，將自己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他。
這個小徒弟，是林紹流。
托林紹流的福，小時候林展媛隨母親送他去上學的時候，見過他的五個師兄，有過一麵之緣。
林展媛覺得自己不會看錯的。
饒是自己年幼記憶不深，麵前這個人也一定是林紹流的二師兄，單子墨。
此人在軍事戰略上出名，排兵布陣無一不通，更是精通各種兵器。
何等精彩絕倫、天之驕子般的人物，現在卻斷了雙腿，被人關在這小院中苟活於世。
“單子墨？單子墨！”
林展媛蹲在他麵前喊他的名字：“你看看我，你是怎麽來這裏的？是顧安啟他強迫你的嗎？”
單子墨像是終於聽見了他說話，將目光從手上的火藥移開，落在林展媛臉上。
“六，師弟？”
“你怎麽在這！”
他一開口，林展媛就意識到他把自己當作林紹流了。
也不怪單子墨，林紹流男生女相，小時候更是被人當作女孩子過，樣貌也和林展媛有五六分相似。
“單大哥，我不是林紹流，我是他妹妹林展媛。”她介紹自己身份。
單子墨卻像是沒聽見她說話一樣，慌忙看向四周，一把拉起她的手。
“快！快離開這裏！”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雙腿已經瘸了的事實，下意識站起來，卻身體重心不穩往前一撲，整個人身上都沾滿了灰塵。
“痛……”
林展媛聽見他痛呼，看見他褲管下麵滲出斑駁血跡，可憐極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表情，隻是扯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笑。
“單大哥，你受傷了，不要亂動，我送你回房間去。”
也不知道顧安啟是怎麽把人囚禁在這裏的，單子墨這腿上的傷口要是得不到及時醫治，恐怕會化膿生瘡。
單子墨無意識地抓撓自己空**的褲管，臉上表情似哭非哭。
“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林展媛扶著他進了一處房間，看見裏麵收拾得幹淨，桌上擺放的全是製作火藥的東西，還有一盒盒已經做好了的，漆黑的炸藥彈丸。
這確實是單子墨的房間無疑，她將對方安置在**。
“六師弟，”單子墨拉著她的手，“快逃，永遠不要來這裏。”
“外麵守著的是吃人的魔頭，師父，師父就是被他們拐騙到了這裏，然後吃掉的。”
林展媛覺得自己的思路或許要換一下。
這裏應該不是顧安啟的院子，是薑家四兄弟置辦的院子。
宋誌滄有意爭奪天下，必然需要天下文人的支持，絕對幹得出綁架文學大儒薛老以支持他的舉動。
薑家四兄弟被派來揚城，一方麵追殺路清風，一方麵看守薛士齊。
薛士齊寧死不從，薑家四兄弟惱羞成怒，再加上之前各種鬧饑荒，按照薑家兄弟的性子，殺了薛老吃肉無不可能。
林展媛又覺得胃裏麵翻江倒海想吐起來。
“單大哥，我要是走了，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