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林姑娘能確定你所言非虛!?”
王守漆黑的臉龐寫滿了震驚。
“我父親乃忠勇侯,正是運送邊境糧草的負責人,早在三月前就差人將邊境的糧草送去了。揚城還剩多少糧草,沒人比我們更知道。”
“將軍若是要糧草,不如去各家城外的莊子上查抄。收羅起來,或許能解一時燃眉之急。”
林展媛麵不改色心不跳,一句話將朝上各大世家得罪了個徹徹底底。
她也是經曆過一世,才曉得送往邊疆的為數不多的糧草被人暗中吞下。
江南水患、江北旱災,糧食顆粒無收,百姓苦不堪言。
雖然江南水患最後有人站出來說另有隱情,但是現在各城糧食稀缺是不爭的事實。
各大世家都暗中買了糧,隻等饑荒之時開倉賣糧,發一筆國難財。
“多謝林小姐提醒!”王守此時已不再將她當做一個小姑娘看待了。
他匆匆起身準備去稟報傅霽。
若林展媛說的是真的,那麽邊疆數十萬大軍就不用死了!
看他急匆匆出門,林展媛抿唇,吩咐丫鬟拿紙筆來,提筆寫信。
她外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庶,前一世揚城流寇入城沒多久後,便傳來外家被滅族的消息。
她那時因為嫁入平陽侯府,受困於後宅,消息滯後。
從前沒仔細想,現在看來,這件事處處都透著古怪。
囑咐外祖多加小心,莫要錢財外露,惹人眼紅。又撿了幾件鬆快的事說,讓他心中寬慰。
打發丫鬟鬆顏去送信後,一道漆黑的身影走進院來。
傅霽身披胄甲,腰懸長劍,神色冷酷。
他連說話都是一板一眼:“聽王守說你找我。”
王守在他身後累得氣喘籲籲。
他方才快馬加鞭找到傅霽,隻說了一句林小姐有話說,麵前的人便如風一樣不見了身影。
要不是王守一直跟隨傅霽左右,都要懷疑麵前的傅霽是別人假扮了。
瞅瞅那不值錢的樣。
“我不想聽他說,我要你親自和我講。”
察覺到她看向王守的目光,傅霽補充了一句。
“他說話不仔細,講不清楚。”
王守:“……”好吧。
林展媛緩慢眨眼,乖覺地將自己了解的信息和猜測說了一遍。
傅霽沒說話。
他皺了一下眉,大步走到林展媛旁邊的椅子坐下。
“王守,點五千名士兵出來,去查抄各家城郊的莊子。”
“啊……哦!”
被點名的王守愣了一下,然後問也不問,便領命出去了。
林展媛又被驚到了,同時心裏還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流。
王守出去時一並將屋內的氛圍帶走,二人之間尷尬又沉悶的氣氛蔓延開來。
傅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將軍……”
“林小姐。”
二人同時開口,林展媛一囧,率先道:“將軍請講。”
“今日我在揚城中查出,你欲退親平陽侯府的事。”
林展媛心下一緊,聽對麵接著說道。
“我支持你。”
自重生後,所有人都在勸她不要退親,她親生父親甚至在知曉她未婚夫君與堂妹有染後,還當眾把她押入花轎。
所有人的不理解,在麵前這人口中,化為一句“我支持你”。
林展媛眼中淚花閃爍,眨眼的一瞬間,她抬頭將它們都收了回去:“多謝將軍。”
傅霽看著她,沉默片刻,然後起身。
他本就不是擅長說話的人,更多時候以行動表明自己的心意。
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手帕,林展媛愣住了。
“若無事,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傅霽麵色不自然,把手帕丟到她懷裏,就準備離開。
“將軍且慢。”
林展媛喊住他,捏著那方手帕,猶豫了一下開口。
“流寇有數千至萬數,其中不乏自作聰明又有些許才能之人。”
“雖不知將軍在這次流寇入城中扮演什麽角色,但是將軍切要小心流寇中一名名叫‘西蒙’的人。”
“此人有鴻鵠之誌,意欲效仿昔日陳勝吳廣之舉。”
聽聞她的話,傅霽眼神一閃。
好在他常年是個麵癱臉,並沒有讓林展媛注意到他麵上的異色。
“我知曉了,”他低沉了聲音,道,“你且在這安心住下,等我處理完事情,親自送你回家。”
……
揚城內,某一個裝飾得雅致大氣的院子。
院內四處都點了燈,燈火通明,人影攢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哈哈哈哈!他娘的真爽啊!”
一名衣衫襤褸,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猛灌了一口酒,罵道。
“這群小肥羊,真他娘的一群黑心腸!把我們關外麵,自己還有心思在府裏吃香的喝辣的!”
他腳邊還躺著一個身形肥碩、衣著華美的富商,卻是滿臉血汙,頭上插著一把斧頭,早已斷氣。
“大哥說得極是!”一旁有難民附和道。
“可恨那個昏君,要不是他每天隻曉得玩女人,會讓宦官霸權,把國治成這樣嗎?”
西蒙想到自己死在逃荒路上,被人分食的妻兒,眼眶中熱淚閃動。
“就是!”一旁的人喝醉了,醉醺醺恭維西蒙:“我看西大哥就有治國之才!比那個狗屎皇帝厲害多了!”
“就是!滿朝文武,全是狗屁!一個能用的都沒有!”
進了揚城,再不用擔憂以後的吃食了,這些難民們紛紛露出笑顏。
西蒙卻是被他們的話驚了一個機靈,猶如天降聖雷把他的思緒劈開一個口子。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擔憂攻入揚城之後的事。
吃食是不用擔心了,但到底是在天子腳下行事,揚城一破,必惹得朝野震怒。
到時候自己這些難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如今,他為什麽不能效仿先人陳勝吳廣,自立為王,為天下百姓爭取一個無戰火饑荒、宦官奸臣的王朝?!
西蒙激動地心,顫抖著手,很快便被突如其來的山賊打扮的安西軍打斷。
阜平走入院來,看見遍地的屍體,手忍不住按在腰間的佩刀上。
“將軍要見一個名叫西蒙的人,你們之中誰認得他!?”
西蒙猛地抬頭。
阜平一看,立馬眼神示意左右拿下。
訓練有素的士兵嘩啦啦出動,一下子驚醒了尚在醉酒中的難民們。
醒酒後便發覺刀刃貼在自己的脖頸上,難民們紛紛大叫起來。
“你們幹什麽!?”西蒙大驚失色:“山賊?不,你們不是山賊!”
“入城時將軍便有令,隻許奪人財物,不可傷人性命。”
阜平緩緩拔出刀,直指西蒙,猶如殺神。
“你們違令殺人,按照軍規,當處以斬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