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雲冥的心事總是很難猜,給步晚晚的感覺,這男人就跟一團霧一樣,明明可以觸摸到了,一眨眼,這霧又更濃了。

步晚晚並不信他隻是來聽幾句話,可他一靜,步晚晚也樂得清靜,靠在他的胸前,晃晃悠悠的甩著腳,想心事。

到了寺門的時候,大家都到了,傅玉瑩坐在院中的菩提樹下,正在提筆寫祈願的紙條,準備掛到院中的祈願樹上去。

聽到他們來了,立刻就放下了筆,快步迎過來,溫柔地扶住了帝雲冥的手臂。

“王上,還以為您迷路了呢。”

“山裏風景好,多玩了會兒。”

帝雲冥笑笑,轉頭問洛君瑜。

“師兄可找著好玩的了?”

“我好玩的都被你拐走了。”

洛君瑜正仰著頭看樹上掛著的祈願紙條,聽到他問話,便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傅玉瑩看帝雲冥,“已經備好了齋飯,王上請吧。”

“走吧。”

帝雲冥沒有推辭,牽著傅玉瑩的手往前去了。

步晚晚和洛君瑜跟在後麵,手裏拈著一片楓葉轉動不停,還打了個哈欠。他們微服而來,寺中還有別的香客,所以一行人一直往寺廟深處走,那裏有專為貴族家眷設立的靜室。齋菜就設在其中一間。

傅玉瑩親手盛飯,給帝雲冥布菜。

他吃得樂嗬嗬的,不時向傅玉瑩問上幾句,步晚晚在一邊看得眼睛都痛了,恨得牙癢癢,胡亂吃了一點,丟了筷子就出去了。

“沒規矩,晚晚,此處有酒麽?”帝雲冥突然問。

“我去取素酒吧。”

傅玉瑩起身,帶著婢女去端酒。

帝雲冥這才輕吸了口氣,壓低了聲音,慢吞吞地說:

“老郡王的手腳好快,就連後山的獵戶也讓人給頂替了,你說的那些事,估計我一件也聽不到。”

洛君瑜笑笑,輕聲說:“這不是預料中的麽?瑩貴妃要回來省親,你親自陪著,他還不趕緊安排好。”

“懷安郡自古是兵家必爭之重地,不能有任何閃失,可西崇國的勢力在此處埋得如此深,隻怕郡王的幾個兒子都攪進去了。”

帝雲冥搖搖頭,神色愈加冷竣。

傅玉瑩端著酒壺,在窗邊停了停,看向步晚晚,她正伸手勾著樹上的一枚野杏子,夠著了,擦了擦,咬了一口,連連搖頭。

“真酸。”

她一麵咬,又去繼續勾野杏。

看著她這動作,傅玉瑩的臉色微微有些泛白。女子有孕才愛食酸,莫非……

步晚晚這時候轉過了頭盯著她看,傅玉瑩勉強一笑,慢步走進了屋子裏。

師兄弟二人已經放下筷子,在一邊去品牆上的字畫了。見她進來,洛君瑜道了謝,拎了一壺素酒就喝,帝雲冥卻沒動,臉微微揚著,盯著他並看不見的山水墨跡。

傅玉瑩看著他,又覺得自己沒辦法再靠近他了。

總是這樣,她每一回嚐試,都會在不知不覺裏被他擋回來——就連今日在馬車上,他突然鑽進車裏,要去吃那酥餅的原因,隻怕都是因為怕她對步舒昕動手腳……

他護著步舒昕,已到了同吃一餅的地步!

可是他明明是叫她帝雲冥的呀……那麽親密地叫她晚晚……說隻喜歡她……

她窘迫地站在桌邊,雙手輕扶著桌子,又轉頭看步晚晚。

她還在啃杏兒,酸得五官都皺成一團了。

傅玉瑩也覺得心裏有一陣酸楚湧起,堂堂郡主,比不上一個黑丫頭,這是為何?

難道真像母親說的那樣,讓她去找姨娘學學那些手段?

她什麽都學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牢記“以色侍君,君恩不常在”的至理名言,可怎麽派不上用場?她都沒發現步舒昕有什麽過人之處!

“玉瑩,你去歇著吧,孤王在寺裏隨便走走看看,你也累了,不必跟著伺侯。”

帝雲冥終於轉過了頭,低低地說了一句。

這回,連晚晚二字都收回去了!

傅玉瑩臉色一白,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可又不能違抗他的意思,隻能一咬唇,快步走了出去。

步晚晚見她出來,擠出一個笑,總不能回回讓別人先衝她笑。

可傅玉瑩見了,卻隻覺得挑釁,微微擰眉,大步走了。

步晚晚受了冷落,也擰擰眉,繼續啃杏兒,酸酸澀澀在舌尖上化了,進了喉,就成了微甜的滋味……

……

帝雲冥要聽講經,晚上一行人在寺裏住下。

步晚晚總算得了清靜,可以一人住一間房,白天顛累了,早早就歇到了榻上,可翻來翻去,腦子裏全是帝雲冥的話。

“我的心都在你這裏了,你還想怎麽樣?”

他那話,到底是真是假?

步晚晚的心有點亂,帝雲冥的進攻太過猛烈,可又在傅玉瑩麵前搖擺不定,這讓她又惱火,又不服氣。

傅玉瑩住在另一個小院中,獨自在窗邊坐了會兒,終於下了決心,叫進一個小丫頭,吩咐了幾句,讓她拿了素酒過來,自己過去找帝雲冥。

他正和大和尚在一起聊天,看上去相談甚歡,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二人你來我往地辯論。傅玉瑩在一邊侯了好半天,才等他聊完。

“玉瑩,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帝雲冥有些訝然地看著她,此時已夜深,山上氣溫很低,她站在樹下,披了一身晚霧,凍得直打哆嗦。

“綰綰想王上了,綰綰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出了宮,王上就不喜歡綰綰了?”傅玉瑩小聲說了一句,上前來抱住了他的腰,小聲啜泣起來。

“披著吧,別著涼了,孤王沒有不喜歡玉瑩,好了,去歇著吧。”

帝雲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意,輕輕地拉開她的手腕。

少女心事,愁腸百結,讓他心中微微一動,男女皆一樣,喜歡被人喜歡的感覺。他又想,若是步晚晚這樣衝他撒嬌,那就好了,今兒在林子裏,一直沒等來她那句話,實在可惜。

“王上為何不叫玉瑩綰綰了?王上不是說綰綰二字極好聽嗎?”

傅玉瑩抬起淚眼,已哭得梨花帶雨。

“玉瑩也好,晚晚也好,都是孤王的妃嬪,你不要想得太多,孤王陪你回家省親,你隻管和家人好好團聚。”

帝雲冥輕拍她的手臂,溫和地勸她。

“可是臣妾就想王上叫臣妾綰綰!王上不能這樣冷落綰綰,綰綰會和舒昕一起服侍好王上。”

傅玉瑩說著,不管不顧地抱住他的腰,踮起了腳尖,仰頭便吻他。

她如此大膽,讓帝雲冥有點意外,一時沒能推開她這纏上來的吻。

此時屋簷下有道身影輕輕地讓開,月光落下來,讓步晚晚的眼神有些涼。

帝雲冥這臭男人,果然從她這裏一走,就去找傅玉瑩,真是可惡!

她恨恨地衝著他的後腦勺剮了一眼,快步走了。

再和帝雲冥昏頭昏腦攪在一起,她就早點在吃飯的時候噎死算了!免得下輩子淒慘無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