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雲冥。”
步晚晚一個箭步上前去,扶住他的身體,他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來,呼吸聲粗重得像把千斤重的鐵錘,一聲又一聲地砸在步晚晚的心髒上。
平常橫得像霸王一樣的帝雲冥,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候!
他半邊身體完全成了烏青的顏色,僵得像木頭一樣。步晚晚的呼吸沉了又沉,這比她估計的形勢要嚴重到不止八百倍的程度!
“怎麽會這樣?帝雲冥……你撐著,洛君瑜馬上就要回來了。”
她吃力地撐著他的身體,扶他跨出浴桶。
非煙也顧不上害羞了,拿過了幹淨的袍子給他披上,主仆二人扶著他往龍榻走。
他的步子非常沉,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肢體僵硬,讓他的姿勢很古怪,就像枯樹一樣……
“讓他們來,你出去。”帝雲冥的手臂摁到了非煙的肩上,頭轉向步晚晚的方向。
“洛君瑜怎麽還不回來,彩馥,趕緊讓人去找。”
步晚晚心急靈焚,對著外麵大吼。
彩馥從外往裏看了一眼,臉色一沉,擰擰眉,飛快跑出大殿,衝著正在院中守衛的衛隊長雪易大聲說:
“雪易,趕緊帶人去找君瑜公子。”
雪易一抱拳,領著數人匆匆跑出帝宮。
奔跑中,那雪色輕甲碰撞的清脆響聲傳至四方,引得宮中又掀起一小波恐慌的浪潮。
……
漸晚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不停地敲打在屋簷上,直敲得人心慌。
帝宮燈火通明,明明有幾十奴婢伺侯著,卻不聞一絲聲響。
步晚晚用熱帕子給他擦著烏青顏色的汗,眼睜睜看著他整個人成了烏青的顏色,就像一根墨竹,臥在榻上。
已經過去了五個多時辰,他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偶爾會皺皺眉,說幾字含糊不清的話,掀開他的眼皮子看,連眼白都在漸漸染成烏青,十分可怖。
步晚晚心中難受,加快了給他擦拭身上烏青**的速度。
霸王一樣的他,這樣躺著,太讓她心裏堵得慌了。
“你沒事的,你好了,我再和你吵架。”她牽著他一根手指,額頭在他的額上輕輕地蹭,輕聲說。他的呼吸很急,很燙,每一聲都紮進她的心裏,讓她痛疼難耐。
“娘娘,讓奴婢來,你歇會兒吧。”非煙過來,輕輕扶住步晚晚的手。
“執情毒,怎麽會這麽厲害?”
步晚晚攥緊濕帕,秀眉輕擰,拉著非煙走到窗邊,小聲說:“不知夜滄瀾可有事?不行,我總覺得這事有古怪,我得去刑場看看,若他沒事,帝雲冥也會沒事的。若真是他的人下毒,我讓他拿出解藥。”
“可您這一去,王上知道又會誤會。”
“我和他什麽事都會敞開講,不會誤會,他現在昏迷不醒,也不會知道,我去去就回。”
步晚晚說著,讓人拿出一把傘,帶著非凡往刑場走。
雨水滴打在油紙傘上,每一聲都砸得她心裏亂顫。她越走越快,幾乎是在跑,雨把繡鞋浸濕了,涼涼地泡著她的小腳,一陣寒意從腳底瘋狂地往上竄……
一個踉蹌,她幾乎一頭栽倒在地上,非凡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擔憂地說:“娘娘,你有孕,就別去了。”
“怎麽能不去,昨天去茶樓喝茶,隻有你、我、非煙、夜滄瀾進了那間屋子,不是我們三人,那就隻有夜滄瀾,若真是夜滄瀾所為,他演了這苦情戲,那除了我,還有誰能問出真相?若真是他所為,除了我,還有誰能要來解藥?”
“晚貴妃說得對!夜滄瀾就是罪該萬死!”
清冷的女聲從前方傳來,主仆二人轉頭,隻見絳芸舉著一把墨色繪著粉荷的油紙傘,拎著一盞琉璃燈籠八角小燈籠,緩緩穿過了石橋,走到二人麵前。清冷的眸子掃了一眼非凡,唇角揚起一絲冷笑,冷冷地說:
“非凡你退下,本妃有話要與晚貴妃說。”
“你盡管說就是,非凡不是外人。”
步晚晚往前一步,雙手舉著傘,冷冷地盯著絳芸。
“嗬嗬,晚貴妃怕什麽,本妃打不過你的,晚貴妃能馭火,本妃能耐你何?晚貴妃你看,我可沒帶第二人前來。”
絳芸一笑,又往前走了兩步,和她並肩站著,側臉看她。
步晚晚微微吸氣,也轉過了臉看她。絳芸身上有股丁香的香味,媚而不俗,她很會裝扮自己,比宮裏其她的女人強多了。
“非凡,你退三步,若有人使詐搞鬼,勿需本妃下令,殺無赦。”
她盯著絳芸,唇角勾了勾,笑起來。
步晚晚這樣不客氣,絳芸的臉色終於微微一暗,眼神淩厲地刺向非凡。
非凡不怕,隻退了三步,便仰起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緊盯著絳芸,一點都顧忌她是貴妃身份。
這宮裏,隻怕隻有步晚晚主仆能這樣不把絳芸放在眼裏,要知道,她可是代掌鳳印的人!
絳芸輕吸一口氣,傘稍稍偏了偏,冷冷地說:
“步晚晚,王上為你所累,你難道不愧疚?”
“咦,我愧不愧疚與你何幹?”步晚晚反問。
“他也本妃的夫君,為何與本妃無關?”絳芸聲音微尖,怒意濃生。
步晚晚嘴角彎了彎,一時間回不了話。帝雲冥的老婆多,她隻是其中一個,這是不爭的事實。
絳芸見她不出聲,自以為得理,眼角寒光閃閃,繼續說:
“晚貴妃,王上所中乃執情之毒,情越固執,毒發越快,王上心係於你,才會被夜滄瀾暗算。你若還有二心,天理難容。”
她自認為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言辭,不想步晚晚卻笑了笑,慢吞吞地回她一句:
“我和他如何,關你屁事!”
絳芸被她噎住,氣得眼睛瞪圓,“你怎麽如此粗魯?”
“閃開,浪費我寶貴的時間,還以為你有什麽法寶,羅羅嗦嗦惹人厭,再敢上前,我會更粗魯。”
步晚晚不客氣地伸手一退,這勁道還不小,差點把絳芸推下小橋,她雙手亂揮,傘掉了,琉璃燈籠也跌在石階上,清脆幾聲響,裂成了幾片,燭被大風刮搖著,縮成豆大一點,又猛地把裏麵的燈油全都引著,轟地一下燃起老大,隻眨眼,又被大雨給澆了個透心涼。
步晚晚帶著非凡快步從她前麵經過,步子飛快地,很快就穿過了小湖,去了刑場的方向。
“步晚晚,你死期到了。”絳芸唇角揚起了殘忍的笑意,撿起了傘,快步走向帝宮。
轟烈烈的雷電霹靂,慘白的光在瞬間把天幕撕破,露出猙獰的臉。
大雨越下越大,步晚晚抹著臉上的雨水,小聲抱怨:
“拍恐怖片呢,哪個導演編出來的,為什麽一到苦情戲的時候,就非要下大雨?狗血不狗血,俗氣不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