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身影出現在窗邊,舉著大大的油紙傘,從窗外往裏看。俊臉上蒙著一層緊張,雙瞳裏的光芒閃爍著,欲言又止。
步晚晚和他的視線對望了片刻,他才沉聲說:“水秀的翅膀斷了,你去看看。”
這不是借口嗎?水秀的翅膀斷了,他自能處理!明明是想著不應該和她爭執,卻又不肯承認,用這拙劣的借口來找她。
步晚晚趿鞋出來,抬眼看了他一眼,雙手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著傘的手用力緊了緊,一手緊摟了她。
兩個人都不說話,大雨滂沱著,仿佛要把這天地間的一切都湮沒。
他和她,痛了這麽久,為什麽還要讓彼此痛呢?
“我不……不是那個意思。”他終於又開口了,有些緊張,喉嚨像是塞了什麽東西一樣,話有些含糊不清。
“嗯。”她吸了吸鼻子。
“晚晚……天地雖大,能容下你我的地方卻不多,青煙宮已經毀了,四界不容鳳嫁於魔,人要奪鳳之羽,仙又嫉妒鳳之光華。
我是魔之子,妖巴結於我,仙忌憚於我,人類又詆毀於我。你我原本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輪回之中,我苦苦尋你,你能回來見我,我很感激,我心中是有怨不錯,可我愛你,你知道……”
“別說了。”步晚晚抬手掩住了他的唇,小聲說:“你的心能容我,我的心能容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他的心跳加快了,一手輕捧住她的小臉,慢慢地抬起來,久久地凝望著。“麟雲,我其實有負罪感,我很羞愧,你、你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她眼眶有些紅,小聲地說。
“不是……”他有些哽咽,唇瓣微微顫抖,落在她的唇角上。
她的淚滑下來,被他吻住,舌尖上苦澀彌散開,一直苦進他的心裏。他不應該揭她的痛處,她那樣難過痛苦過,他偏要把她心上血淋淋的創口撕扯開。
傷人不過揭人痛,這是他的錯。
他喃喃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就我的寶,晚晚哪……你就是我的寶!”
步晚晚眨了眨眼睛,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天地浩**,她如今隻想他拿她當寶……沒有人再會像他一樣了,生生世世的追隨著,恨也說不恨,怨也說不怨,痛苦也說歡喜。
“去看看水秀,是你親手賦予它生命,把它送於我。如今,它自己找來了!”
他抬手,用袖子給她擦去臉上的眼淚,拉著她往他的房間走。
小鷹就臥在一堆錦衣裏,翅膀還垂著,歪了歪腦袋,衝著二人低嘯了幾聲。
步晚晚抬起手,在它的翅膀上輕撫了幾下,拿起一邊的剪刀,細心地給它剪去了斷羽,手指摁在那傷處,嘴裏念著恢複訣,小鷹被淡淡的藍光籠罩著,那血汙斷開處漸漸彌合,一聲歡嘯,翅膀撲打著,在屋子裏盤旋起來。
步晚晚欣喜地仰頭,柔柔伸手,小鷹就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臭竹子,你看它好了。”
“你也好了嗎?”
他一伸手,在她的鼻頭刮了一下,啞聲問她。
她臉上淚痕還未幹呢!此刻又笑了起來!
她咧嘴一笑,把小鷹往空中一拋,又撲進了他的懷抱。
如此任性的她,從來隻有麟雲包容著她。她不愛他,愛誰去?愛情,有時候愛的就是他愛我,愛的就是這感動。
步晚晚慶幸自己有他。
步晚晚慶幸還能找到他。
步晚晚愛他。
……
走廊拐角處,蓮公主冷眼看著,嫉妒得手緊攥錦帕,揉得手掌都發紅了。
“蓓兒,你在看什麽?”
洛君瑜從她身後走過來,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步晚晚和帝雲冥正撐著傘,涉過院中積水,走向對麵的房間。
“哦,本來是想看看這大雨有沒有驚擾到晚晚,現在看看,沒事吧。”
蓮公主調整好了情緒,轉頭衝他溫婉一笑。
洛君瑜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蓓兒,不要把我們的感情又弄丟了。”
“你說什麽呢!”蓮公主一笑,拉住了他的手,轉身往回走。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洛君瑜拂開她的手,低低地說了一句,大步走進了雨中。
蓮公主跺了跺腳,不滿地說:“你陰陽怪氣的,我怎麽知道你說什麽,我隨你來到這裏,你還想怎麽樣?成天裏悶著臉,好像我欠你一樣。”
洛君瑜腳步更快了,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蓮公主氣得銀牙一咬,快步往回走去。洛君瑜迂腐,一定不肯助她奪鳳凰羽衣。看情形帝雲冥和步晚晚在這裏呆不了多久,她要早點想別的辦法才好。
回到房間,她抄起了茶壺,往杯子裏滿滿地倒了一碗茶,仰頭就往嘴裏倒去。
“公主。”
突然,一聲低柔的聲音從屋子角落裏傳來,嚇得她手一抖,杯中之茶全倒在了胸前。
她扭頭一看,隻見一名穿著白衣,蒙著白色麵紗的女子正從暗處走出來,冷冷地盯著她看著。
“你是……”
蓮公主慌怕了片刻,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手指悄然摁住了腕上戴著的袖箭,警惕地看著她。
“我是大小姐,你應該聽說過我。”
女子慢步走近她,掃了她一眼,在桌邊坐下。
蓮公主也算是人物,在她麵前如此無禮的還沒有幾個人。不過大小姐這三個字她如雷貫耳,也曾派人去追察過這人。
可是這大小姐和許多人做過交易,卻從來不留下任何痕跡線索,沒人知道她叫什麽,長什麽樣,又來自哪裏,她又為什麽要和大家做交易。她神秘到,似乎不是這個世間的人一樣……
若是以前,蓮公主會認為這想法荒唐,可是此刻她已經斷定此人不是人界中人。
她若非仙,便是妖魔,她和帝雲冥、步晚晚有過結,一定是來報複的!這個猜測讓蓮公主熱血沸騰,差點歡呼起來。
這不是有辦法取羽衣了嗎?
“大小姐,不知有何指教。”她微微一笑,在桌邊坐下,盯著大小姐的眼睛看著,想從她的眼中找到熟悉的地方。
可惜,完全陌生。
這眼睛,這氣度,這風姿,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嗬,蓮公主不必猜測我是誰,你想得沒錯,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
“大小姐親自出來作交易,這恐怕是第一回吧。”蓮公主笑了笑,轉頭看向步晚晚和帝雲冥去的地方,小聲說:“是為他們而來嗎?”
“是,也不是。”大小姐淡淡地說。
“哦?此話怎講?”蓮公主給她倒了碗茶,盯著她的眼睛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