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了。”夜滄瀾慢步過來,遞給她水囊。

晚晚的指尖碰觸到他,發現冰得可怕,抬頭一看,他臉色平靜,不像有事的樣子。或者是昨晚的寒氣未散?昨晚的事情還真是詭異,未聽過離魂霧,可以讓人變成一塊冰的,難道他無魂可離?

“帝雲冥還未回來嗎?”她擦了把汗,小聲問。

“他去哪兒了?”洛君瑜問。

“四處轉轉。”晚晚搖搖頭,起身往山洞外走。

晚霞已漸漸被暗夜替代,山風在外麵不停地呼嘯,拉扯著大樹。

“主子,依著步蘭蕙的話畫出的畫像,您看……”

侍衛拿著畫像匆匆進來,給夜滄瀾看,上麵卻是茯郡主的模樣。

晚晚心中有了譜了,這個大小姐很厲害,讓夜滄瀾以為是茯郡主,讓帝雲冥認為是沉心,而她又一次成功地從她麵前逃脫了。

那晚她見到的,到底是不是沉心?

有這樣本事的人,她想沒有別人了,隻有藍華的未婚妻,沁若,她在林子裏麵對她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沁若修行不比她差,而且痛失藍華,一定痛苦不堪。

她害怕,沁若是想再度掀起仙界對於帝雲冥的滿,而帝雲冥又被魔宮孤立,她和他,看來又要奮戰了……

她一握拳,衝著天空揮了揮,大聲說:

“得,若此處不容本姑娘,本姑娘自能開辟另一個青煙宮出來,讓你們這些不消停的人看看,什麽叫做小強!”

“可是,什麽叫做小強?”

洛君瑜和夜滄瀾異口同聲問她。

“就是,我很強!”

她眉眼彎彎,又用力伸了個懶腰,踢踢腿,彎彎腰,就在山洞前麵做起了操。

一眾人盯著她看著,眼神複雜,尤其是端木紗的人,簡直像見了鬼,她們的大小姐在這幾天像變了個人,這時候還軟趴趴地躺在火堆邊上呢。

晚晚接過洛君瑜遞來的披風,往身上一披,又扭頭大聲說:

“你們快把她抬走吧,馬車給我留下。她醒了,替本娘娘謝謝她這日子的慷慨相助,為示感謝,我特贈送她金釵一支,就在她發上戴著呢,可貴重了!另外,給她一句忠告,別作夢當皇後了。”

眾侍婢們不敢和她頂嘴,抬著端木紗就往林子裏跑——

有一侍僮忍不住轉頭看她,一臉不解,晚晚衝他做了個鬼臉,嚇得他步子更快,似乎身後有妖魔在追趕。

晚晚又看端木紗的馬車,裏麵有端木紗的全部寶貝,還有秘傳盅書,這些東西,甚得她意,還從中摸到了一些趣味。

她在風波裏,越來越堅強了,這才叫小強她笑著,抓著蠱書在火堆邊上坐下來,洛君瑜和夜滄瀾也坐到了火堆對麵,表情各異地看著她。

她閑了會兒,指揮著侍衛們捉野雞來烤,長劍串著滋溜冒油的雞大腿,她一麵咬,一麵指著盅書上的蜈蚣王蠱給洛君瑜看。

“晚晚……”洛君瑜隻瞟了一眼,就露出一臉嫌惡的神情來,“你還真惡趣味。”

“我好學,你是固步自封,我送你鎖妖鏈,你會用了嗎?也不知道利用,給自己捉個漂亮的狐狸精來享受,**,情之大享受嘛,你這麽排斥,想跟我搶帝雲冥呢?”

晚晚撇嘴,對他的嫌惡不屑一顧。

“你……”

洛君瑜臉色漲紅,拂袖就走。

她牙尖嘴利,他招架不住!

“那個……帝雲冥囤兵西崇,要打仗了。”

夜滄瀾凝望著她,小聲說。

“啊,你要走了嗎?”晚晚歪了歪頭。

夜滄瀾伸手,輕輕地捋了捋她的發,端木紗固然成熟漂亮,可晚晚這模樣,才真正讓人心曠神怡。

“我……是,我想去四處走走。”他還是笑。

可晚晚看出他眼底的優傷。

有時候,晚晚和他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世人容不下能人,就像那些人容不下日益強大的鳳凰,不為所用,就想滅之,毀之……

帝雲冥回不了魔宮,便一定得爭這天下之主,所以,某日,隻怕要和他在戰場上相見了!

隻願,這一天來得晚一點!

他們是這亂世中,不得不奮力前行的年輕人,為了生存,殘忍地拋下一切追求,隻為爭來一方天地。

“那一次騙你,說我毒未好,其實是想和你多呆一段日子。”夜滄瀾又小聲說。

“沒事的。”晚晚抿唇笑了笑,想了想,從腰上取下一隻小瓶給他,“是螢蠱,比夜明珠好用,可以一直亮著。”

“謝了。”

“夜滄瀾,若你找到世外桃源,就娶一房美妻,好好生活……我不想你和他打起來,我不想你受傷害,你是個一個好男人,千萬人中難遇的一個。”

晚晚很坦誠,除去法力,夜滄瀾在脾氣和胸懷方麵,超過帝雲冥,可惜,愛情從來不是因為對方會超過所有人才愛上,愛情就是那個人,莫名其妙的撞進你的心裏,從此無法分離。

夜滄瀾深深地看她一眼,握著了小瓶,低聲說:“若某日……我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會一直等你。或者你會發現,我更適合你。”

“我殘花敗柳了。”她笑笑,衝他揮手。

夜滄瀾也笑,戀戀不舍地看了她半晌,帶著人離開。

夜家大軍受到不明勢力的追擊,如今損失慘重,他不可以再在這裏停留,他還有家族的重擔壓在肩上。

晚晚看著他走遠了,才輕輕一歎,恨不能生出兩個晚晚來……

“好一個千萬人中難遇……”

帝雲冥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晚晚一扭頭,他已經大步過來,猛地拉起了她,把她摁在懷裏,擁著。

“我是假的。”她在他懷裏嗡聲嗡氣地笑。

他越發咬牙,抱得更緊,“假的今天也辦了,還不信收拾不了你這個小妖精。”

“這麽凶,怎麽著,回去被元配打了!”

晚晚抬眼看他,一臉譏笑。

“好啊,你對著他就是一句一個好男人,我就應該被元配打?我現在就下令把他抓回來,當著你的麵,殺了他!”

帝雲冥臉一黑,指著山洞就怒斥。

晚晚隻是彎著眼兒笑,手指在他的臉上輕輕地撫過了,一寸、一寸,把他的怒氣就給抹沒了。

“傻瓜!”她這才柔柔地說了兩個字。

傻瓜,有時候比好男人這三個字要動聽多了,動聽到,就連最寬闊的大海,也裝不下被激**起來的澎湃熱情。

“晚晚……”

他抬指,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嘴唇。

“對不起,我可能猜錯了,不是沉心,是沁若追來了……”

“嗯……”

“嗯?”晚晚疑惑地看著他。

“我來收我的福利了。”

“臭竹子,你是憋了一千年麽?”

“何止千年?一日分離,苦楚遠超千年,你想想,你我分離多少日子?你還瞞著我,看我在你麵前像個笨蛋……”

他埋怨著,卻不帶怨氣,隻是寵溺,溺得恨不能把她給淹死了。

晚晚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聲說:“我隻是不想再被那個女人威脅著,起碼,你我現在知道是誰,我們要麵對誰。”

“不管是誰,就算是沁若,就算那些臭老頭兒又想插手,也總要有個理由,難道,是嫉妒你我這樣……這樣**嗎?”他捧著她的臉,笑著問她。

“好呀,你原來早回來了,你躲著偷聽!”

晚晚眼睛一瞪,伸手拉他的耳朵。

“笨丫頭,你知不知道,我站在角落裏看著你的時候,有多平靜。就算天塌了,地陷了,這些人非容不下你我,我也會擋在你的麵前……”

他低低地說著,盯著她的眼睛,唇輕輕地貼下來,緊緊地烙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瀲灩華瞳中全是心痛。

隻因她太過耀眼,所以招來萬般嫉妒。

他甚至希望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從未披上過這五彩的羽衣,從未被人嫉恨,更從未承受過苦難。

就算她去夜滄瀾身邊,也不要緊,隻要她能平安地過下去。

她可以是一個小漁女,也可以是小村姑,甚至可以是那個胖胖的老板娘,她平凡得掉進人堆裏就看不到了,可是,她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不需要擔憂生死,不需要擔心有人暗算。

再強大的帝王,如同北國開國皇帝,再強大的神仙,比如被推崇出來,準備繼位大仙之位的藍華……都有護不住心上人的時候,那他有幾顆魔子之心可以為她抵擋貪婪的欲望呢?

若可以,他甚至想連上天都捅下來,給她!

他心髒隱隱抽痛著,連帶著喉嚨都發緊了。

拔羽那樣痛苦,她一個人捱過了。

難產那樣痛苦,她一個人捱過了。

離魂那樣痛苦,她一個人捱過了。

如此的寂寞的鳳凰,一心想尋到伴侶的鳳凰,落在他的懷裏,他卻一直未能給她平安,甚至連一個平安的諾言都沒辦法再許下來。

他再度有了無力感,隻把她用力地擁在懷裏。

他心裏滋生出了恐懼、懼怕她再度受到磨難。

他又滋生出了魔意,這種魔意讓他渾身血管中無端升起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力量充滿了邪惡的氣息,化成了一團淡淡黑霧,把二人包裹在中間。

“什麽?”

她眼珠輕轉,看到這團黑霧。